第11章
第二天向挽起了個大早,把家裏簡單收拾了一下,擦餐桌時想起剛搬來,幾個小夥伴坐在這裏一起吃開火飯。
那時于舟還特意帶了一袋米。
拿起手機,向挽在群裏發了一個消息:“我要去看房了。”
沒人回,都沒起。
她笑了笑。收拾好自己的小書包。
貼心地帶上遮陽傘,拿了兩瓶礦泉水,還有小半瓶防曬霜,想起晁新的高跟鞋,她又從藥箱裏翻找出幾片創可貼。
向挽随身帶的東西總是很多,所以雙肩包對她來說更為方便。
穿上鵝黃色的吊帶連衣裙,配上可以防曬的小白開衫,她鎖好門,往樓下走去。
照例是看了看流浪貓,天氣見熱,大橘又長肥了,可瘸腿的小白已經好一段日子沒見,向挽安慰自己,一定是被好人家接走了。
出小區門,一看時間才九點十分,向挽決定去給自己和晁老師買一份早餐,可剛擡頭,就看見晁新的車停在路邊。
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但她也沒有催自己。
向挽小跑過去,車裏卻沒人,正要四處張望,轉頭見晁新從一旁的小賣部走出來,仍舊是白襯衣灰色的長西褲,裸色高跟鞋,不同的是她今天編了一個松松的魚骨辮,搭在一側,看起來飒很多。
她依舊露着小臂,拿着兩瓶礦泉水。
看見向挽,晁新提步走過來:“這麽早?”
“晁老師更早。”向挽笑得很乖巧。
“我以為會堵車,就提前出門了,沒想到每個路口都是綠燈。”晁新笑了笑。
然後揚揚手裏的礦泉水:“冰的,A;不冰的,B。”
“C。”
“嗯?”
“我也帶了。”
“兩瓶。”向挽看着她說。
晁新單聳了聳左肩,偏頭笑了:“那放車上喝吧。”
她把兩瓶水抱着,騰出一只手來掏兜裏的車鑰匙。
“但我沒買早餐。”向挽說。
晁新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先躬身把礦泉水放進去,然後直起身子,關門:“沒有自己做早飯的習慣嗎?”
“有時會煮一個雞蛋。”
一個人的早餐不好做,多了吃不下,少了又很簡陋。
“那走吧,我剛看旁邊有一個肯德基,吃嗎?”晁新問她。
“嗯,我十分喜歡吃肯德基。”
晁新跟着她往右手邊走,臺階下方有水,晁新伸手拉了她一把,低頭看着腳下:“一般我只聽小孩兒說喜歡吃肯德基,大人都該吃膩了吧。”
“我未曾膩,”向挽搖頭,“以前我未吃過這樣的炸雞。”
聲音軟軟糯糯的,令晁新心神一動,想起她的身世來。
于是晁新低聲說:“我以前也沒吃過。”
見都沒見過。
以前剛來大城市,廣告看多了,想裝不是第一次進去,結果跟肯德基的店員說,來一份麥樂雞。
這種話晁新從來沒對人說過,因為她不習慣回頭看,但向挽流浪過,跟以前的自己好像也沒有什麽區別。
倆人靠到櫃臺前,向挽眯着眼睛看廣告牌,很熟悉地點了幾樣,聽晁新說:“再點個皮蛋瘦肉粥吧,他家的粥好喝。”
“我亦覺着好喝,可我向來喝不了幾口。”
“點吧,剩下的我喝。”
向挽心頭一跳,轉頭看晁新。
晁新動了動眼簾,也覺得不太妥當。
“我只是……”不想浪費,而且以前牌牌還挺小的時候,倆人一起吃飯,有時牌牌動了兩口就不吃了,晁新覺得很可惜,就接過來繼續吃。
她又沒控制住交朋友的界限。有一點懊惱。
向挽有點遲疑,氣氛凝固了,晁新說:“算了,不點了,我剛看了,應該夠了。”
“好。”向挽說。
怕晁新多心,她又挑了個別的問題:“咱們吃了再上車麽?”
“看你,”晁新靠着等餐臺,撥了撥辮子,“如果約的時間來不及,你車上吃也行。”
“車上吃,有味道。”向挽細語說。
晁新的車挺貴的,看上去也很講究。
晁新伸手,接過紙袋子:“我不在意這個,走吧,車上吃。”
車裏的空調依舊打得很舒服,晁新給副駕駛車窗閃了個小縫,怕車裏悶,薯餅什麽的又太油膩,給向挽那邊換換氣。
她真的很會照顧人,和她冷傲的外表看起來一點都不一樣。
車子勻速行駛,向挽小心地打開包裝,避免弄髒車裏,然後把餐墊墊上,小口小口地吃。
吃獨食其實不太好意思,雖然晁新說她出門前吃過了。
但向挽還是禮貌性地問了一句:“晁老師要吃一點嗎?或者,喝一點?冰豆漿我從前喝過,很香甜,這一杯還沒拆。”
晁新掃她一眼,雙手握着方向盤:“沒手。”
沒說不喝,說的是沒手。
向挽想了想,把手裏的炊餅放下,拆了一根吸管插進豆漿裏,然後遞到她嘴邊。
晁新張嘴,含住,小小地吸了一口。
喉嚨一動,咽下去,說:“好喝,謝謝。”
她的話和她動過的脖頸一樣纖細,還帶着豆漿清涼的奶香。
向挽忽然就覺得,有一點暧昧。
畢竟,自己是拉拉。
她端着豆漿,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晁新只含了一口,剩下的大半杯在自己手裏,自己喝,也不大好。
她很為難,于是看一眼晁新,又把豆漿遞過去。
晁新冷淡的眸子被直愣愣的吸管杵得怔了怔,然後又禮貌性地略低頭,再喝一口。
“謝謝。”
仍然是這句。
第三次遞過來時,她先是咽了咽喉頭,然後看向挽一眼,再在她的目光中張嘴,吸一大口,最後點點頭。
等紅綠燈,餘光瞥見向挽又要擡手,晁新笑了:“挽挽。”
這聲喊得有點無奈。
“啊?”
“不喝了。”晁新小聲說,搖搖頭。
向挽沒有投喂過,掌握不好這門技術,只為難地蹙着眉頭,忖了忖,還是問出口:“那我端着?”
有一點委屈,她的炊餅還沒吃完。
“噢,”晁新失笑,“你可以放這邊。”伸手按下中央扶手區的按鈕,能夠置放沒喝完飲料的區域顯露出來。
向挽放下,舒服了,繼續捧起炊餅。
不慌不忙地吃完,再收拾了一下妝容,就要到小區了,這個小區離江大大概15分鐘,是中介根據向挽的預算推的,從駕駛進這條路,晁新的感覺就不太好,路很窄,規劃得也很差,兩邊小商販很多,有的從店門口擺出攤位來,甚至侵占了一點行車道。
兩旁的自行車和電動車停得亂七八糟,越往裏走,尖銳的鳴笛聲越多。
晁新什麽地方都住過,掃一眼就知道這塊的治安不好。
甚至在大白天,她都能料到小區門口兩旁的路燈是壞的,要穿過一條小道才能到小區。這種小道不起眼,通常市容市貌那塊不會管,小區開發商也沒有財大氣粗到料理公共區域。
20來歲時,也就跟向挽這麽大,她曾在一條類似的小道上被搶過包,耳環被從耳朵上硬生生拉下來,至今仍有不明顯的疤,後來她就再也不留耳洞了。
但她什麽也沒說,看向挽好像還能接受的樣子。
車停在路口,她倆要走過去,晁新習慣性地打開後備箱,要換上開車前脫下來的高跟鞋,而且她覺得之前那雙裸色的不太搭,她要換一雙香槟色的。
但向挽在一旁說:“今兒要走不少路,不如便穿平底鞋吧。”
她低頭看一眼:“你這鞋也很好看。”
晁新猶豫。
又聽向挽俏皮地笑道:“晁老師不喜歡低人一等,可若是不當心摔了,便不止低一等了。”
晁新瞥她,然後把高跟鞋放了回去。
倆人沿着有坑坑窪窪積水的小道往小區大門去,向挽突然問:“晁老師很喜歡襯衣麽?”
還以為她原本只在工作時穿得這麽職業,沒想到私下出來看房,也是。
記得冬天她也是一件長羽絨服,裏面藏着襯衣和牛仔褲。
“不,”晁新沒有波瀾地阖了阖眸子,“只是我,土。”
“土?”向挽要疑心自個兒的現代漢語又不大好了,土這個詞和晁老師半點關系都沒有。
“我不太會打扮。”
有人贊過她穿襯衣好看,這就是她的安全區了。
她的确能夠将襯衣穿得禁欲又風情萬種,舉手投足之間女人味十足,的确很适合。
不過……
向挽抿唇笑了笑。
“怎麽?”
“晁老師穿襯衣十分好看。”向挽說,“但是今日……”
她擡眸,把目光投向侯在小區門口的房産經紀人身上。
除了胸前有個吊牌,跟晁新也沒什麽兩樣,此刻正一臉警惕地盯着晁新,估計把她認成了撬客戶的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