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牌牌叽叽喳喳說了一路的見聞,又談起那個數學小天才,她說出去一趟發現他并不怎麽樣,吃薯片的時候不記得問同路的女生要不要吃,還是那個英語神童好一點,用零花錢給她買了一個冰淇淋。

他們住樓上樓下,夜晚互相打電話。

“不過我是不會早戀的。”牌牌說。

“既然郎情妾意,為何不一試風月呢?”向挽坐在副駕駛,稍稍側頭問她。

郎情妾意什麽鬼……牌牌的臉色很艱難,但還是說:“我太小了,不行。”

“不小,”向挽搖頭,“十歲,可以定親了。”

牌牌猛烈地咳嗽起來,晁新也踩了踩剎車。

向挽瞥晁新一眼,又矜貴地看外面的風景。

牌牌忍不住了,抱住晁新的靠背,在她耳邊說:“小姨,向老師像是哪個村裏來的。”

聲音很小,但向挽還是聽見了,平靜地看她。

“別亂說。”晁新低聲回。

“真的,十歲在村裏只能當童養媳。”

晁新清了清嗓子,示意她別再說了。

向挽卻來勁了,坐正身體:“并非童養媳,正兒八經過定完聘,便是許了人家了,再将養幾年,父母跟前盡一盡孝心,小則十四五,大則十七八,便可過門完婚。”

“別說了,”牌牌無處安放的小手很害臊,“你怕是要被抓。”

“我……”

晁新又清了清嗓子:“可能,習俗不太一樣。”

“是不一樣。”向挽琢磨道。

“不過這些話,以後你別在別人面前說。”

“那麽晁老師呢?”向挽問。

“我什麽?”

“晁老師認為,什麽年齡,談情說愛,最為合适?”

牌牌支起耳朵。

晁新笑一聲:“遇到對的人,就合适吧。”說完,手指捏了捏方向盤。

牌牌左看看晁新,又看看向挽,往後面一癱,說:“反正30幾和20幾不咋适合。”

晁新冷淡的眼神斂了斂,向挽好奇,轉頭問她:“何出此言?”

牌牌短短的食指在自己和晁新之間來回晃,又在自己和向挽之間來回晃,偏着頭,耳朵快要貼近肩膀:“你要跟她那麽大的合适,那這麽說,那咱倆也很合适。”

“20減10等于10,33減20等于13。”

她說。

“13大于10。”

她又說。

身前一陣紊亂的氣息,晁新抿唇一笑,向挽抻眉:“我幾時說過,是咱們三人了?”

“我就打個比方。”牌牌拖着小啞嗓說。

這裏也沒有別人了呀,她就淺淺算個數。

前面晁新發了話:“你沒成年。”

“啊?”

“所以跟誰都不合适。”

牌牌擰起小眉頭,氣鼓鼓地跟河豚一樣:“那你合适呀?你合适怎麽不找呀你?我和周子奇已經打過四天電話了你知不知道呀,他還請我吃冰淇淋你知不知道呀,朗姆酒味兒的,仇珊珊想要,他都不給她吃,就你最合适,那你什麽時候給我找小姨夫呀。”

瞧不起誰呢,她不高興了。

晁新輕顫着笑出聲,向挽也忍俊不禁,聽晁新說:“對不起,你很厲害。”

“哼。”

牌牌氣了一路,到家都沒再理她,直到晁新簡單收拾了,和向挽一起下廚做飯,牌牌才進來巡視一圈,看到打成餡兒的肉泥,眼睛亮了,不動聲色地靠過去,問向挽:“向老師,這個是做什麽的呀?”

“我不曉得,我不會。”向挽搖頭。

牌牌對她抖抖眉毛,示意她幫忙向晁新打聽打聽。

“你自個兒問她。”

“冷戰呢。”牌牌撅嘴,“有的大人不哄一哄小朋友,小朋友是不會原諒她的。”

晁新低頭洗菜:“那如果冬瓜丸子湯說想要小朋友嘗一嘗,小朋友會賞臉嗎?”

“嗯……”牌牌裝模做樣地想了想,但小尾巴已經翹起來了,奶聲奶氣的,“小朋友覺得,西紅柿丸子湯酸酸鹹鹹更好喝。”

晁新點頭:“嗯,正好你向老師也喜歡吃西紅柿丸子湯。”

說完她就去冰箱裏拿西紅柿。

然而這聲“你向老師”很微妙,讓向挽心頭滞一秒,不僅因為晁新記得很清楚,還因為她隐隐帶笑的語氣,用了一個不一樣的稱呼。

稱呼這種東西很奇妙,最暧昧是“你”,最暧昧也是“她”。

但還有偶然的時候,最暧昧是拐過“你我”,用第三人的關系遠遠地稱呼對方。

你們都清楚地知道,彼此的關系更為親近,但拉上另一個人,更有了一些欲蓋彌彰的遮掩。

向挽接過她手中冰涼的西紅柿,說:“我來吧,我來切。”

“小心,”晁新把刀遞給她,“西紅柿軟,不好按,上次你切的時候,看得我很擔心。”

向挽抿唇,素手按住西紅柿,一刀下去,汁液就出來了,果子變得軟軟的,不大好掌握。

她輕輕問:“上次你一直看着嗎?”

沒用“晁老師”了,用了一個“你”。

“嗯,怕你不會切。”晁新仍然望着她手的動作,“不說話了,專心點,當心手。”

倆人細言碎語,裝在夕陽西下的暮色裏,像是耳語。

牌牌受不了了,大叫一聲。

“?”晁新轉頭。

“我覺得你們好肉麻……”她含含糊糊地,擰着眉頭控訴。

“不可以在別人切東西的時候突然大叫,晁北。”晁新雙手反撐着臺面,叫了她的大名,嚴肅地告訴她。

牌牌最怕她這樣子,立馬慫了,像個小鹌鹑,垂着手說:“我不叫了。”

“那你承認你倆肉麻嘛?”她委屈地說。

晁新笑了笑,逗她:“我不否認。”

牌牌哀嚎一聲,假哭着出門,她覺得一切都變了,家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不是晁新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了。她為了向挽兇她,還不要臉地承認她倆肉麻。

“晁新,你好過分。”她不太敢大聲,只等拐過了彎才帶着哭腔說。

她才走了二十天呀。

向挽聽着外頭的動靜,彎了彎眼角。

等飯菜端上桌,吃了兩口,牌牌又好了,又開始繼續說夏令營的趣事。兩個大人認真地聽她科普自己拿到的錦旗含金量有多高,在飯桌上坐到了快八點,她心裏就很舒服了,尤其是向挽很有好奇心,總是問這問那,牌牌很喜歡當解答員,很快就覺得向挽住進來是不錯的安排。

她覺得自己和向老師有一點親了。

洗好碗,三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你上次要看的《末代皇帝》,我給你找到了。”晁新坐在牌牌左邊,把遙控器遞給牌牌右邊的向挽。

被牌牌截胡。

“看《貧窮小姐妹》。”牌牌說。

“《末代皇帝》。”

“《神探佩吉》。”

晁新沒接話,按下播放鍵,《末代皇帝》開始了。

牌牌抖着嘴唇坐在中間,覺得自己被欺辱得血肉模糊。她覺得自己就不該回來,因為時差的關系,她這會兒還暈着,不過是強撐罷了。

直挺挺地坐着,兩個大人躺在沙發上,在她身後側着頭跟對方聊天。

“後天你有安排嗎?”晁新問。

“沒有。”

“那跟我們一起去游樂園吧。”

我們?牌牌的天線被duang地打了一下。

“明天讓牌牌休息活動調整時差,我訂後天的票。”晁新又說。

“好。”向挽笑道。

牌牌也往後一躺,隔在倆人中間,欣慰地拉着晁新的手:“我有一點感動。”

“你們看《末代皇帝》吧,我去洗澡睡覺了。”

牌牌雀躍地站起來,頭也不太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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