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哎,”胡總擡起頭,喊對面的大女兒,“你不是喜歡那個什麽明星嗎?周什麽的,老給他配音那個,咱讓晁老師找來。”

他伸出一個手指頭:“我讓你也去劇裏露個臉,你要誰給你配?配穿越王妃那個,還是那個什麽青的女神仙。”

“青鶴,”小譚說,“就是咱們晁老師配的。”

“我這記性,”胡總笑着埋汰自己一句,“小晁啊,你這個劇是真火啊,我媽,70多了,”他比起兩個手指頭,“還喜歡你這個角色。”

食指又往晁新跟前一指,臉上挂着賞識的笑。

向挽輕呼出一口氣。

“來來來,”胡總伸手,把大女兒招呼過來,“你來給晁老師敬酒,以後你要是紅了,晁老師也是你的禦用。”

小姑娘沒動:“我又不會演戲。”

大舅子帶着口音說:“現在哪個需要會演戲喲,我看他們都說一二三四五,要是都會演戲了,要他們配音的幹什麽喲?”

“是哈?一二三四五。”他轉頭跟自己的親妹子說。

“還是有些要背的,要是一直說一二三四五,怕還是要被看出來喲?晁老師。”周姨一邊抱着兒子喂飯,一邊朝晁新處探了探身子。

“有沒得喲?是不是那些演員都不背臺詞喲?”她感興趣,眨巴眼睛看着晁新。

“沒有,還是背的。”晁新說。

舌尖再一次頂了頂口腔。

小舅子點了根煙,眯眼抽一口:“那你們怕不是天天作法喊他們不要背喲,都會了,找你們幹什麽喃?”

他覺得自己有點幽默,抖着肩膀笑起來。

“作法,我看你是要去作法。”大舅子說他。

小譚也笑起來。

晁新撩了撩頭發,沒作聲。

向挽也沒說話,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她作好了擋酒的準備,卻沒有作好其他的。

尤其是,她突然想到了當年自己第一次參加線下的事。

無助又無力。只是當時在臺上,現在在酒桌裏。

“晁老師不愛說話。”周姨瞥她一眼,笑着把目光對上胡總,“還以為配音演員都很健談哈?”

“配音演員,為何要愛說話呢?”向挽柔聲問。

周姨這才看向她,這位小姐從進來時就沒怎麽發言,此刻出聲,才發現她的聲音如煙似霧,置于雪上。

席間的躁動仿佛霎時便靜了一秒。

周姨縮回脖子,找補:“那嘴皮子至少要溜嘛,老師你們練不練繞口令什麽的喲?”

“練。”向挽說。

“老師表演一個可以不嘛,我們弟弟最喜歡聽繞口令了,是不是,弟弟?”她把兒子抱起來,摟着腰身逗他。

小兒子被逗得咯咯大笑,奶聲奶氣地說:“唠口令!”

“繞口令。”周姨糾正他。

他很吃力地學舌。

“哎,表演啥繞口令喲,”娃帶久了,人都幼稚了。小舅子嫌棄完,突然眼神一亮,伸出手來,手背朝上懸在席間,輕往下按了按:“晁老師不是配女神仙的嘛?年年都在放,那個聲音火得很,好多人學着配音喲。”

“晁老師用那個女神仙的聲音,跟我們講兩句,怎麽樣嘛?”他興致勃勃地撸了撸表帶。

“不方便。”晁新說。

“噢喲說話嘛,有什麽不方便的嘛,就是表演表演,我們合作,也要看表演的呀,是吧?老胡。”周姨覺得她很不會做人,精細的眉頭皺了起來,話也提高三分。

向挽看她,手還是随性地搭在筷子上,但耳背已經漸漸紅了。

見她不想說話,向挽蹙眉,解釋:“那是我們的工作,要有環境和狀态的。”

“那平常表演一兩句也不行?”大舅子不信,“我看你們上節目,都是主持人說來就來的喽,也沒有說要什麽環境嘛。”

他覺得,這兩個看起來很傲的小丫頭,就是不給面子。

冷哼一聲,收了電視臺的錢,就不管什麽環境不環境,工作不工作了哈?也不過就是出個聲,有好大個不得了的嘛?

從進門就擺譜。

晁新站起身來,拿起包,說了句“不好意思”,就撂下衆人,帶着向挽走了。

面面相觑,胡總鎖着眉頭看一眼小譚,小譚忙追出來,要拉晁新的手:“姐。”

“姐,飯還是要吃完嘛?合不合作以後再談。”小譚沒拉上,攆在後面。

“回去吧,謝謝你。”晁新呼出一口氣,輕言細語地說。

但她的聲音越是輕,小譚越知道,沒戲了。

于是也不追了,在餐廳門口,看着晁新上了車。

在後排坐了會兒,晁新叫了代駕,代駕過來大概要十五分鐘。

這十五分鐘裏,她望着車窗外閃爍的霓虹燈,一言不發。

直到代駕上車,直到回酒店,她也沒有再說話。

停好車,上樓,倆人默不作聲地并肩走到酒店的角落,晁新撩了撩卷發,掏出房卡開門,向挽也跟了進去,要在她的房間裏洗漱。

行李箱裏翻找明天要換的衣服,拿出來,攤到沙發上,然後向挽就沒動,坐在一旁,看着晁新。

晁新接了個電話。

應該是牌牌打來的,她的回答很溫柔,隐隐帶笑。

“嗯,我剛回酒店,之前在吃飯。”

“那你有沒有認真吃飯啊?”

“沒喝酒,我沒有喝酒,你聽我講話,很正常,對不對?”

“早點睡,我明天就回來了。”

“知道,後天要家訪,我會表現很好的。”

“你當然可以相信我。”

“好了,晚安。”

挂斷電話,她把手機放在床上,然後坐在床沿,望着浴室的隔斷發呆。

向挽走過去,走到她面前,看她擡起頭來,妩媚的眼角沒什麽精神了,睫毛還是直愣愣地下垂着,原來她的矛盾感就來自于她顧盼生輝的眼眸,和毫不彎曲的睫毛,二者交疊,既委婉,又直接。

但當她的眼睛沒有生命力之後,就只剩落寞了。

晁新仰臉看着向挽,五官直白得像沒有磨損過。

她說:“我們做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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