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過年,你準備去哪裏？”佟芮習慣逞強，用僞裝不在意的語氣問。
柏熠堪堪停住，垂眸凝視她。
佟芮單手撐着門框，低頭換鞋子,用圓圓的發旋怼着柏熠。
沒有聽見任何回答,佟芮自顧自繼續說，“你回家過年的時候,我可以留在這兒嗎？”
因為擔心自己貿然提出請求,柏熠會覺得為難,佟芮很快補充道,“不行也沒有關系，我自己去外面住。我……”
無所謂的。
佟芮小聲告訴自己：我已經習慣了。
前二十年人生中，佟芮沒有感受到任何歸屬感。
她像一朵無根的蒲公英，風雨飄搖，找不到可以落腳的地方。唯恐自己放松警惕随遇而安，下一秒就會零落成泥碾作塵。
佟芮沒有擡頭,模模糊糊的視線，盯着柏熠的小腿看。
都怪柏熠。
她心裏想着：都怪柏熠,最近這些天,每天都給她發消息說什麽‘回家’。
日子長了，佟芮出于潛移默化的心态，有一點點想把這裏當成家。
雖然只有一點點。
卻讓她感覺到難以忽視的寂寞。
“你在說什麽？”柏熠明顯沒有做多餘的心理活動,語氣很平。
Advertisement
他剛才沒有說話,是因為看到佟芮的發旋，出了神。
兩個,圓圓的。
特別可愛。
“我新年沒有計劃。”柏熠後知後覺回答。
“怎麽可能？”佟芮擡頭,一臉不信的樣子,“你那種豪門大家族，過年肯定很熱鬧。”
“嗯。”柏熠認真解釋，“我跟他們的關系很差。”
“那，父母呢？”
柏熠用‘今天加班’的陳述語氣回答，“不知道，斷絕關系了。”
“呃……抱歉。”
柏熠一臉雲淡風輕，毫不在乎。
佟芮思索半分鐘，又繼續問，“可以，還有明嘉和小柏沁，你不需要跟他們一起過年嗎？”
“她們住在我家那幾天，就算新年見面。”柏熠言簡意赅，沒有廢話太多。
十多年前，柏明嘉收養柏熠沒多久，便發現這個孩子性格很奇怪。
性子太淡了。
仿佛他遇到的人，經歷的事情，都沒有辦法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跡。
宛如一盞早已經燈盡油枯的佛燈，執拗的燃着最後一絲亮光，只為枯守心裏渺茫的執念。
除此之外，世界上沒有他在乎的。
柏明嘉是個開明的長輩，過去十幾年，她沒有勉強柏熠非要與人間産生羁絆。
每逢佳節臨近，柏明嘉會帶着收養的小姑娘，提前跟他聚聚，權當團圓。
到了真正過年的那天，柏明嘉需要應付自己的社交圈，壓根不會管柏熠的閑事。
“欸？”佟芮懵懵地眨眨眼。
所以說，他們兩個可以一起過年嗎？
不可能吧。
佟芮迅速自我否定。
柏熠那麽忙，就算過年期間不需要回家，肯定也會安排一大堆工作……
佟芮還沒有想完呢，柏熠已經撥通韓勝意的電話，要求他為自己準備度過新年假期的方案。
替老板加班的苦命社畜韓勝意罵罵咧咧：行行行，知道你要跟老婆一起過年。怎麽，有老婆很了不起嗎？
行吧，确實挺了不起。
韓勝意忙完柏熠丢下的工作，立刻在全網範圍內搜索攻略，整理出來排名前十的《情侶假期甜甜蜜蜜享受兩人世界》方案，通通打包發給柏熠。
佟芮在柏熠大佬的商務風的辦公電腦屏幕中，看見那封含糖量超标，往外冒粉紅泡泡的假期攻略，整個人都驚了。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柏熠真的打算從中選一個嗎？
好肉麻呀。
佟芮腦補自己和柏熠，以情侶的模式獨處，情緒頓時緊張起來，悄無聲息等待柏熠做出選擇。
她睜大眼睛盯着柏熠，見大佬把那些方案從頭翻到尾，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太滿意嗎？
“那個……”佟芮張張嘴，正準備說不用勉強。
确實，她承認自己有點想一起過年。
可是韓助理挑選的爆款情侶方案，對于嚴肅正經的柏熠來說，恥度未免太高了。
什麽穿情侶裝、拍情侶合照之類的，柏熠怎麽可能做那種事情？
柏熠聽見佟芮的聲音，轉過臉看她，認認真真征求意見，“從第一個開始，好嗎？”
“什麽？”佟芮揉揉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的理解能力，“難道說，你打算全部嘗試一遍嗎？”
“嗯。”柏熠竟然點了下頭。
佟芮抿唇，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再次看向那封糖分超标，連自己都覺得肉麻的郵件。
全部試一遍，真的假的呀？
公開處刑還是羞恥play？
“不可以嗎？”柏熠語氣略低，聽起來好似有點遺憾。
“可以！”佟芮立刻回答。
她咬咬牙，決定豁出去，舍命陪老公。
“我覺得，還是從第十個開始吧。”佟芮做出最後的掙紮。
由後往前，循序漸進，想死的心情可能會弱一些。
誰會直接開恥度最高的滿糖副本啊？
**
臘月二十八，新年假期前一天。
公司體諒廣大員工思鄉心切，因此只安排半天班，收拾好各自工位便可以打卡下班。
“好耶，放假啦！”平常穩重老練的前輩們，此時快樂得像個孩子，歡歡喜喜拿出紅包塞到佟芮手裏，“小芮，新年快樂。”
“王姐，新年……呀！”佟芮吓得縮回手，仿佛那個紅包紮手。
“拿着！”王姐抓住佟芮的胳膊，把紅包強行按進她手裏，“咱們部門有規定，過年的時候，要給辦公室最小的孩子發壓歲錢。”
“對對！”另外一位比佟芮年長兩三歲的同事附和，“你來之前，我每年收紅包，可開心啦。”
“呦，今年輪到小芮收紅包？”人事部經理樂呵呵湊過來，拿出準備好的紅包，“新年快樂。給，就當我随的份子錢。”
“份子錢？”王姐驚訝地問，“小芮結婚啦？沒聽說啊。新郎帥不帥？讓我看看婚紗照。”
“只領了證，沒有拍婚紗照。”佟芮紅着臉，不知所措地說，“以後如果拍婚紗照，就拿給你們看。”
“好呀！早點結婚是好事，恭喜恭喜。”王姐嘆了口氣，故意鬧她，“結婚都不告訴我，這個紅包不給你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着大家的。”佟芮心裏有些愧疚。
進入職場後，沒有想象中的爾虞我詐。
因為人事部的經理很和藹，整個部門環境輕松，前輩對她非常照顧。
佟芮是個慢熱的人，卻也能感受到別人的善意，并且銘記于心。
即使公司沒有規定‘結婚必須告訴同事’，可聽見他們抱怨，佟芮多多少少有些後悔。
結婚是件喜事，其實沒必要瞞着吧。
“哎呀，逗你玩呢。”王姐一秒破功，笑着推了把佟芮，“給你的壓歲錢包太少了，小芮結婚，怎麽也得給個大紅包。”
王姐重新包好紅包，強行塞進佟芮手裏。其它前輩有樣學樣，紛紛把壓歲錢的額度提高好幾倍。
佟芮心裏一暖，“謝謝大家，我……”
“你什麽你？東西收拾好快回家，別讓老公等急了。”
“新婚小夫妻，真好呀~”
佟芮抱着厚厚一摞紅包，哭笑不得。
她很想告訴大家：我老公才不會等急呢。
柏熠那個人，穩得像菩薩一樣，怎麽可能着急呀？
于此同時，柏氏集團總公司頂樓，總裁辦公室內。
韓勝意抱着厚厚的文件踏上臺階，把手裏的東西全部堆在柏熠面前。
“柏先生，這些文件需要及時反饋，麻煩趕在下班之前弄完，不要耽誤其它部門放春節假。”
“嗯。”柏熠頭也不擡，筆下生風。
韓勝意呆在他旁邊，無聲觀察幾分鐘，得出結論，“您今年的工作積極性，真是空前絕後。怎麽？也着急下班嗎？”
柏熠坦誠地回答，“嗯。”
“……”韓勝意一時間無言以對，只好拉開椅子，坐到柏熠對面與他一起批閱文件。
偌大的辦公室，只有筆尖滑過紙頁的沙沙聲。
空氣中漂浮着清閑的花果香，使人沉靜安心。
柏熠簽下自己的名字，突然毫無征兆的問，“韓助理，你有女朋友嗎？”
韓勝意握筆的手，猛得顫了一下，差點刺透紙頁。他看向窗外，天灰蒙蒙的，看不清太陽升起的方向。
見鬼。
與柏熠共事十年，這還是領導第一次關心員工的私生活。
“我家孩子已經五歲了。”韓勝意不抱希望地問，“我曾經請過婚假和陪産假，你記得嗎？”
“不記得。”柏熠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韓勝意不太想搭理他。
柏熠沒有發現助理的沉默抗議，接着又問，“過年時，你會為妻子做什麽？”
“柏先生，你可能有所不知，我們普通家庭過年非常非常忙。要準備年夜飯，還要走親訪友，沒有機會享受奢侈的二人世界。”韓勝意報複性內涵兩句，終于開始好好答題，“不過，新年前後幾天，有一個只屬于我們的節日。”
柏熠百忙之中，勻給他一個‘願聞其詳’的敷衍眼神。
“2月14，”韓勝意說，“知道是什麽日子嗎？”
柏熠聞言，露出思索的表情。
韓勝意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是情人節！柏先生，我知道你以前什麽都不在乎。可是你現在有老婆了，麻煩你關注一下人間的生活。”
“好。”柏熠被他反複吐槽，卻沒有惱意，還虛心的請教情人節應該做什麽。
“你跟佟小姐是合法夫妻，什麽都可以做。”韓勝意提出很俗的欄主意，“把你自己送給她？”
柏熠涼飕飕瞟了他一眼。
韓勝意立刻恢複正經，準備賠罪。
卻聽柏熠說，“多此一舉。”
作者有話說：
柏熠：不能拿本來就屬于老婆的東西送老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