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武林大會
離開皇宮之後,剛行到榮王府的時候,趙與芮接到了一張包着石子的紙條,四下尋望,卻不見刺客蹤影。他将紙條展開一看,上面只寫了六個字:天子欲殺扶搖。難道……趙與芮心中大驚,立刻沖了進去。
見到扶搖安然無恙,趙與芮先是松了一口氣,然後問道:“大哥……可是剛剛召見你了?”
“王爺知道?”扶搖先是一愕,随即強笑道:“聖上只是讓扶搖說說王爺的家常趣事,王爺不必擔心。”
聽到這話,趙與芮心裏更加擔心了:“我是猜的。扶搖,大哥跟你說了什麽?告訴我。”
扶搖只是搖頭,什麽也不肯說。
趙與芮抱緊了他:“扶搖,如果大哥容不下你,我們就逃吧……”
扶搖開口阻止道:“王爺,我們逃不掉。”語調仍舊是溫溫的,卻透着點點悲涼:“所以,扶搖不會逃。能與王爺相遇、相知,扶搖已經很高興了。”
趙與芮聽罷,心中異常苦澀。他如何不明白,站在蘇若沈的立場上,最好的選擇就是除了扶搖這個會影響一個擁有重權的親王的小倌。趙與芮很清楚,自己的大哥當年下令誅殺儒生的時候都是眼睛也不眨一下,現在又怎會放過一個小倌?所以他第一次産生了一種帶着扶搖逃離這裏的沖動……
但是沖動,也僅僅只是沖動而已。趙與芮不願去相信自己心中可以說是十分确定的猜測,在他一直以來的思想裏,自己的大哥可以解決別人都解決不了的問題。那麽這一次,是不是也可以留下扶搖呢?
趙與芮心中下了決定,想日後再與蘇若沈詳談一番。
兩日後,趙與芮被蘇若沈一張聖旨招去定親,只留下了扶搖在王府之中。待他離開之後,榮王府又迎來了一位從未來過的客人。
是一名一身白衣的男子。看樣子不過二十二三歲,英俊非常,眉眼皆可入畫。只見他一手握着一把長劍,另一只手拿着一只包裹,嘴角帶着一彎似笑非笑,眼中深邃暗藏淩厲。
男子溫和微笑,從包裹中取出一物,道:“扶搖公子,張寧奉陛下之命,将此物賜下。”
扶搖一顫,默默接過。
一日後,意風樓小倌扶搖公子吊死在榮王府自己房間的梁上,經專業人士勘察定案,最終以自殺結案。
此事傳到趙與芮耳朵裏的時候,他剛與路遙之女路珈定下婚約。他頓時心如死灰,覺得天地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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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與芮如同行屍走肉般回到自己的王府之中,默默地抱着扶搖的屍體,含在眼眶中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扶搖的雪衫上。
扶搖死後第三天,趙與芮給他下了葬,是一個很清雅的地方。葬禮很簡單,除了擡棺材挖坑填土的,就只有趙與芮一個人。傍晚的時候,他才回到了自己的王府,蘇若沈已經在那裏等着他了。
趙與芮一愣,随即便行了大禮,動作無可挑剔。問安之後立于一旁,更是不多說一句話。
蘇若沈見狀,嘆息道:“小芮,你可恨我?”
趙與芮慘然一笑道:“陛下乃是天子,是君。天子要處死小民,小民又有什麽話好講?君要臣如何,臣弟怎敢違背!”
蘇若沈又是一嘆,神色疲憊至極。他輕聲說道:“小芮,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我也不求你能原諒我。但是,你要為自己的将來考慮!自古以來斷袖龍陽之事雖不少見,但總歸不是正途,你現在斷了念想也是好的。待你娶了王妃之後,夫妻間琴瑟和諧,就會……”
趙與芮緊握雙拳,一字一頓地打斷了蘇若沈:“陛下所言甚是,臣弟謹遵聖旨!”
蘇若沈一愣。這小子火氣怎麽這麽大?随即又泛起一陣不悅,從小到大都很聽話的自家弟弟,怎麽為了一個小倌就變了一個樣?更何況那小倌還……心下不禁有些擔心。
看着弟弟的樣子,蘇若沈先軟了下來:“小芮,我知道你很難受,看着你這個樣子,我也很不好受。但是,我們不能僅憑自己的喜好來做事,你明白嗎?”
趙與芮冷嘲道:“你會難受?你不是說你對皇後有情麽?可是你現在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是無心無情!你根本不懂情!”
蘇若沈冷笑一聲,走到趙與芮面前,一把抓住了後者的衣口部分,怒道:“我不懂?我不懂還會跟你在這裏多費唇舌?還不如直接讓你殺了他來得直接!趙與芮,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趙與芮雙手握成了拳,複又松開,苦笑道:“我明白的,我都明白……可是大哥,我根本放不下!所以,請皇兄允許臣弟告假半年。”
蘇若沈一愣,嘆氣道:“也好,你……回去冷靜冷靜吧。但是下月十五的大婚,可不能拖。”
趙與芮閉目道:“臣弟遵旨。”頓了頓,他又道:“大哥,我……明白。”
看着趙與芮離開的背影,張寧問道:“陛下為何不将真相告訴榮王?”
蘇若沈無奈一笑:“告訴他什麽?他看上的那個扶搖是蒙古那邊派來故意接近我的,但是卻纏上了他?小芮知道的話,會很傷心的。所以我還是做這個這個棒打……咳,的惡人比較好。幸好小芮明白了,否則……”那“鴛鴦”兩個字,他始終沒辦法說出口。
張寧笑笑,不置可否:“榮王,或許現在更傷心吧?”
“當然,話說的那麽圓滿都是借口。既然蒙古那邊能安排扶搖接近了小芮,就證明小芮身邊有他們的人。與其打草驚蛇,還得日夜提防,不如将計就計。小芮這樣的狀态不是更好麽?你是在懷疑自己的能力,”蘇若沈挑眉道:“還是說……我在你張寧的心中,不可信?”
張寧眼也不擡,看似恭敬道:“張寧相信陛下。”
得了這幾個字,蘇若沈憋了憋嘴,最終還是輕笑出聲。
潛風的情報,确切來說,是晚了不少,但是好在沒有太過于馬後炮。蘇若沈之所以這麽怒,就是這晚來的情報引起的。
扶搖本是宋人,小時候遇了賊匪,幸被鐵木真手下所救。前些時日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說是宋帝有龍陽之好,扶搖便被秘密送到了臨安城中,做了小倌,并與潛伏在榮王趙與芮身邊的人設計了一出好戲,這才讓他和趙與芮相識。原本是想借着榮王的橋,可以搭上宋帝,卻未曾想到,扶搖竟與趙與芮有了真情。
這些是張寧從扶搖嘴裏問出來的,經過潛風有目标的探查,最終呈到蘇若沈的面前。
剛看到這些,蘇若沈嘴角抽搐了好久,才無語地看向了張寧:“我很像斷袖麽?”
張寧亦是無語地搖頭。
最近一段時間将方針定為将計就計的蘇若沈這下可不淡定了。誰在外面謠傳?這也太過分了吧!“讓潛風去查!查出來是誰造的謠,朕要将他抽筋剝皮鞭屍抄家!”
所以這工作,就由自家弟弟代勞吧。趙與芮也未經過什麽大的挫折,所以這事還是先瞞着他,然後讓潛風慢慢透露出蛛絲馬跡。如果他可以自己查出這些事,便可證明他足以擔上更重的責任。更何況,若是将某些事情告訴了趙與芮,這孩子演戲的自然程度終究是差了一點,萬一被對方察覺可就不妙了。
——于是榮王殿下,您就多擔待着點吧!您大哥打算用您做餌了……
八月初一,天子大婚,大赦天下。
大婚當晚,張寧離開了皇宮。小心翼翼地避開巡街、打更人員,張寧悄無聲息地出了臨安城,很快便進了臨安附近的一個小村子裏。鑽進一戶農家,換了身裝束,張寧再次出來,已經易容成了一個中年樵夫。他在确定了無人注意之後,才又進了村後的樹林裏。
樹林之中,已經有一個人在等着他了。
那人沒有回頭,輕聲道:“你終于來了。”
張寧垂下眼簾,問道:“你這個時候找我,有什麽事?”
那人輕笑幾聲,道:“我只不過是來給你提個醒兒,你的‘陛下’可是對斷袖分桃之事十分厭惡啊……你,會不會是下一個扶搖呢?”
轉眼間便到了八月初五,張寧除去了一切朝廷相關的職務,作為洪七公的大弟子出席這第一屆官方許可的合法化武林大會。
蘇寧山莊在短時間內裝修一新,內中講究,無一不讓那些個江湖人士眼界大開,稱奇不已。
蘇若沈責令最近做起了“閑王”的沂王代表自己去蘇寧山莊坐鎮。沂王身為當今天子的皇叔,身份尊貴,在民間口碑也不壞,正是可以代表官家的最佳人選。而作為另一人選的榮王,卻是突發了那種不足為外人道之事,自然是在自己府中待着更加妥當。
張寧作為蘇寧山莊的主人,招待這些江湖人士是責無旁貸的;而他又帶着郭靖、黃蓉二人一起忙乎着,三人皆是洪七公的弟子,其中黃蓉更是桃花島島主黃藥師之女,武林之中自是無人敢不給幾分面子。
黃蓉本是好動的心性,最不耐煩這種工作,沒招待兩個人就想撒手不幹,拉着郭靖出去玩;但是郭靖被張寧忽悠得将這事當做了對自己的考驗,無論黃蓉說什麽,他都要留下來幫忙。黃蓉無法,也只好氣呼呼地掐着腰,一雙美目瞪着張寧不放。張寧毫不在意,只是微笑以對。
将前來參加武林大會的江湖人安排好後,已經是華燈初上了。七月份正值盛夏,晚間也沒有什麽涼意,倒是西子湖畔成了納涼的好地方。
勞累了一天的張寧正準備回去歇息,突然聽到了一種根本不應該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的聲音。心神一凜,張寧快速閃身出了山莊。避開人群,張寧在一處隐秘之地見到了找他的人。
那人一身黑色長袍,一把墨玉折扇,面如冠玉,身材欣長,不似武林中人,倒更像是文人儒士,一副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姿态。
見張寧來此,那人拱手行禮,看似恭敬道:“公子,今日之事,您做得過了。”
張寧眼中殺氣一閃而過,面如寒霜,冷聲道:“我做什麽事,還不用你來操心!倒是你,竟然敢不聽號令擅自闖進皇宮!”
那人面色微變,又說道:“公子為何要幫助那趙宋官家?讓蒙古、金國與大宋相鬥,兩敗俱傷,我等借機起事,作收漁翁之利,豈不更好?難道公子忘記了祖上一直以來的訓誡?”
張寧冷笑道:“祖訓?那種不合實際的東西還能有什麽用處?不過是平添無辜傷亡罷了!現今天子所做的,你自認為可以及得上?你還在幻想着什麽呢?做開國元勳?享盡世間富貴?哈哈,還真是好笑!”
那人面上紅白交錯,看是又氣又怒又窘,生硬道:“這可是老爺子仙逝之前所交代的事,安寧公子!”
張寧突然笑了起來,沒有一絲寒意的笑容,溫暖如春:“是啊,老爺子交代的。但是你跟我說這些,是沒有用的……老爺子交代些什麽,與我何幹?”
那人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若不是這些年來的積威與刻印在骨子裏的主從意識,這黑衣人怕是早就拂袖而去。這人也算是各另類,敢與他家公子這麽說話還活着的,恐怕也只有他一個了。
見張寧這個樣子,黑衣人只是道:“公子何意,還請示下!”
張寧挑眉一笑,道:“我以為,你已經可以替我‘示下’了呢……”
黑衣人面色一變,立刻恭謹了起來。
張寧心下卻是複雜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