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然後, 後來他還握着我的腰,還摸我的手。”祝棠撅着嘴,一臉不滿地環抱住祝柳的腰, 靠在他胸前, “三哥,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當時可害怕了。”
祝柳摸了摸她的頭:“好了, 害怕就不要提他了。”
“嗯。”她安靜地會兒,忽然眼睛一亮,擡起頭來, 欣喜地看着祝柳, “我知道了,那是什麽感覺!”
祝柳眼神更冷了,但依舊彎着唇聽她繼續說:“我感覺當時我比那頭鹿更像是一只獵物, 我就是砧板上的一塊肉,可以任人宰割。”
原來她還知道啊, 祝柳真情實感地笑了下, 見她眼神悲傷, 他稍稍正色了些:“既然不喜歡他, 以後便少和他出去,你若想出去玩,等三哥休沐了帶你出去,正好也要過年了, 書院裏會關上一段時間,到時你想去哪兒三哥都陪你。”
“三哥, 你真好。”祝棠眼睛又濕潤了, 在這裏活着十分不容易, 但幸好她有三哥,“要是能不成親,一直和三哥在一起就好了。”
祝柳剛要去拍她背的手頓住,心中生出異樣的感覺,他看着懷中圓圓的腦袋,自動忽視了那種感覺,大手撫上她的背,輕靠在她的頭上,低聲道:“不成親便不成親,等三哥高中後,接你離開這裏。”
“三哥,三哥...”
祝棠輕聲的呢喃,一聲又一聲,撞蕩在他心中,勾起他掩藏在心底裏的回憶。他忽然心中一陣燥熱,不敢再聽她喊下去:“快過城門了。”
“怎麽了?”祝棠擡眸看他。
“無事。”只是京城中有宵禁,現下天色已晚,恐怕一會兒進城門不會容易。
他掀起車簾一角,透過窗棂往外看去,城門處的士兵自動讓開,給他們留了一條足夠馬車通行的過道。
祝柳心中有些疑惑,但現下不是糾結此事的時候。他放下車簾,坐直了身子,随時準備下車。
車輪滾滾向前,很快到達醫館,他一把推開車門,往車下跳去,大步走進醫館。
那醫館已經在收拾關門了,裏頭的醫女見有人來立即又點上燈,迎了過來:“這位姑娘出何事了?”
“腿被劃傷了。”祝柳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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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女連忙讓出路,引着人朝裏面的內室去,又轉身出門說去尋大夫。
祝柳微微颔首表謝,将祝棠放在了小榻上,将一旁放着的小毯子蓋在她身上:“餓不餓?要不要喝水?”
他剛說完,便見老大夫便拎着藥箱,匆匆忙忙從外頭進來:“傷在哪兒?”
祝柳眼神閃了閃,揭開祝棠身上蓋着的毯子,只将她受傷的大腿下側漏出來,輕手輕腳地将上頭纏繞的布條一層一層揭開。
“哎!”老大夫看得有些不耐煩,上前搡開他,用力扯掉布條,“都什麽時候了,還這般磨磨蹭蹭,你且放心,這毯子揭開了,讓我看着了也不會怎樣。”
老大夫罵了一句,看到那傷口,忍不住吸了一口氣,他一邊拿出藥箱裏的工具,一邊随口問:“如何傷的?”
祝柳看他一眼,走去另一邊,斂着眉看着祝棠眼裏的淚水,聲音暗啞道:“在獵場裏摔下去,不知是被樹枝還是被石頭劃傷的。”
“啧啧。”老大夫拿出針,往上澆了一圈酒,放在燭燈上轉着燒,“還沒被野獸咬傷也算運氣了,往後啊,小姑娘家家的,少往那裏去,多危險吶。”
他說完,眯着眼往針眼裏穿線:“以前被針紮過沒?”
祝棠搖了搖頭,祝柳卻是明白老大夫的意思了,他皺着眉道:“怎能用針來縫?”
老大夫瞅他一眼,後仰着身子,氣勢洶洶道:“不用針來縫,用什麽?你要是會治,不若自己來?還來我醫館作甚?”
祝柳被噎得沒話說,祝棠扯了扯他的袖子,安撫道:“三哥,別擔心,軍隊裏士兵們傷了都是這樣縫的。”
“可...”
老大夫越過他,坐在祝棠腿邊,笑滋滋道:“小姑娘見識還挺廣,連軍隊裏的事兒都知道。”
“書裏看的。”祝棠看着老大夫手裏的粗針,忍不住咽了口唾液,這裏可是沒有麻藥的啊!
“等會兒呢,我要先将你的傷口清洗幹淨,這個過程可能會很痛,但接下來縫針會更痛,你要忍着些,要是痛得受不了,就咬住他的手。”老大夫指了指祝柳,“總之,不要咬到自己的舌頭,明白了嗎?”
祝棠乖巧地點點頭:“知道了。”
她說着,手卻害怕得悄悄拉住了祝柳的小指,祝柳立即反握住她,蹲坐在她身邊,靜靜地與她對視。
老大夫瞥了兩人一眼,撇着嘴,将幹淨的白布用身後醫女遞來的水沾濕,一點一點将傷口中的髒東西清理掉。
“三哥...”祝棠握緊祝柳的手,眼淚巴巴地看着他。
“很快就好了。”祝柳摸了摸她額上的亂發,擰着眉回看。
此時,忽然門口傳來叫聲,驚得老大夫一抖,随後祝棠疼得一聲尖叫,外頭的動靜更大了:“姐!祝棠!”
門嘭得一聲被打開,祝林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着祝棠光溜溜的腿。
“出去。”祝柳冷冷看他一眼,冷聲道。
祝林被罵得有點懵,聽話地退出去,還順手關上門。站在門外,他才醒過神來,憑什麽三哥可以在裏面待着,他不行?
他剛想進去問,聽見裏面的動靜,住了手。
“小姑娘,準備好了沒。”老大夫道。
祝棠盯着針,顫顫巍巍道:“準備好了。”
老大夫毫不心軟地将針穿過她的皮肉,疼得她一聲尖叫:“三哥,啊——好疼!”
“咬。”祝柳伸出胳膊放在她嘴邊。
可她卻咬着牙搖頭,斷斷續續道:“不...不用...”
聽着她一聲又一聲慘叫,祝柳心中越糾越緊,他朝老大夫求助:“大夫,您手輕一點。”
老大夫沒理會他,一旁的醫女卻是來勸:“公子,若是吵着我師父了,只怕縫針縫得更慢。”
祝柳緊閉雙眼,任由祝棠掐着,不敢再去看她,他只感覺,此刻祝棠腿上有多疼,他心中就有多疼。
門外的祝林聽着這聲音,心中也是擰起,他焦急地在門口走來走去,倘若腳下是一塊田,早就被他給犁平了。
将将趕到的祝枕按住他:“棠棠如何了?”
他的身子停下了,腳卻沒停,胡亂指了一下門:“在裏頭,三哥也在裏頭。”
祝枕趴在門上往裏看了一眼,什麽也沒看清,只聽見裏頭的叫聲,他心急地問:“怎麽就老三在裏頭,你怎麽出來了。”
祝林停了腳步,他有些委屈道:“三哥把我趕出來了。”他剛說罷,屋裏适時又響起一聲慘叫:三哥,疼!
“聽到沒,她要三哥陪着的。”他癟了癟嘴,語氣有些酸。
祝枕皺了皺眉,沒再多說什麽,和祝林兩個人一起在門口犁地。
屋裏,老大夫縫完最後一針,早已滿頭大汗,語氣輕松道:“終于好了。”
祝柳乍然睜開眼,模糊着眼去看祝棠,只見她早已經哭喊地精疲力盡,躺在小榻上一抽一抽的。
他俯下身,在她濕透了的發頂上摩挲兩下,輕聲道:“沒事了沒事了。”
“三哥,我好困...”她聲若蚊音。
祝柳看了一眼醫女,得到許可後,才敢摸着她的臉,柔聲道:“睡吧,三哥在旁邊守着你。”
他看着祝棠閉上眼,發出輕微的呼吸聲,擡頭去看站在一旁的醫女。
此時老大夫已經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只有醫女與他叮囑:“隔壁已經收拾妥當了,您抱着這位姑娘一同過去吧,這裏太髒了。”
那醫女說完又将手上的藥方給他:“姑娘半夜裏定會發熱,您要注意着些,若是燒得厲害,一定要及時喂降熱藥,若降熱藥還不成,您再來喚我。還有這瓶藥膏,是塗抹在小傷口上的,免得留疤。”
祝柳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将她的話一一記在了心中,他一把抱起祝棠,輕聲道:“多謝。”
“我看姑娘身上的衣裳都濕透了,還得及時換,以防風寒。”
“多謝。”祝柳又道一遍,抱着祝棠欲換到另一間房裏。剛出門,就瞥見了站在門口的祝林和祝枕,他沒多說,先随着醫女進到幹淨的屋子。
祝林祝枕看他進去,也跟輕手輕腳地走進,站在門口處等着。看他将祝棠安置妥當,祝林才開口:“三哥,她怎麽樣了?”
祝柳看他一眼,趕着人去門外:“出去說。”
大冬天,寒冷的夜裏,幾個男人站在冷風中,面色都很沉重。祝柳先開口:“她傷得很重,腿上劃開了很大一個口子,大夫用針縫起來了。”
“什麽?用針?!”祝林蹦了起來。
祝柳看他一眼,眼神将他按了下來:“大夫說,夜裏或許會發熱,要人守着,我明日休沐,今夜便由我來守。”
“我也來守。”祝林急着道。
祝柳又看他一眼:“她現在身上都濕透了,需要人換衣裳,叫小喜先進去。”
站在一邊等了很久的小喜站了出來,她在寒風裏站了很久,吹得她唇色發白,眼睛卻是紅紅的,聲音哽咽道:“奴婢現在就去。”
“手輕一些,她剛睡着。”祝柳叮囑。
“是。”小喜弓着身子輕手推開門進去。
幾人站在門口,靜靜等着,還沒分辨出個怎麽安排來,祝柳是不想祝林在這兒的,他一個人就夠了,人多了還麻煩。
他剛想了想,剛想好借口,便聽見裏頭祝棠的大叫聲:“你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