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場煙花放下來, 吃席群衆好評如潮。
林霜今像是跟着師尊又學明白了一點,暗暗鼓勵自己要多多精進功法,争取以後能多幫上一些忙。
大夥兒吃的吃玩的玩, 解明煙還拉着藺竹他們幾個去老壽星那桌打了幾圈麻将,差點把剛掙的錢全還給人家。
唯獨解雪塵站在樹巅高處,隐隐有種不詳感。
他對這種事總是預感很準。
殺人放火這種事, 哪怕是被迫的, 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幹淨。
他和藺竹在一起呆的太久,今天難得動了善心, 放走幾個磕頭求饒的修士。
但那幾人逃跑時渾然不知, 他們身上都被刻了靈印,能準确标記出最後都去了哪裏。
果不其然, 當天晚上, 各自奔散的那幾人彙聚到北方遙遙某處。
魔君坐在酣睡的書生竹床邊,單手補了幾處結界,起身悄然離開。
他留在那幾人身後的杏花印記,已經如随風吹散般一朵分散為多瓣, 不着痕跡地往更多人身上粘連依附。
其中有幾個靈息更清晰的人再度領命,往他這個方向馳騁而來。
不出三個時辰,便可以翻山過水來,把他再度擒走。
但到底都是見識短淺的傻子, 還真以為有山匪們口口聲傳的所謂吸鐵石妖, 能抓去幫他們修墓。
第二天一早, 魔尊拎了一包碎銀子, 說要去集市裏買些新茶醬酒回來。
他要出門, 藺竹并沒什麽其他想法, 但笑嘻嘻捧了糖餅過去, 喚他多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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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吧。”
“嗯。”
“我其實有個想法,”書生看着很有精神:“依着咱們現在的積蓄,建個大院子綽綽有餘了。”
附近的荒地并不值錢,估計是從前總有熊狼出沒的緣故,連商隊信差都極少路過。
他如果買下這附近的地盤,建個不大不小的像樣府邸,家裏也能容納更多的家具擺設、禽畜玩寵。
藺家小院經過這半年的擴充,舊有面積已經快吃不下了。
單是解雪塵來,家裏便多了一窩豬,一對羊,一群鵝。
後來朋友逐漸增多,院子裏還開始養鹿養雉雞,養兔子種桃樹,門口至今挂着來路不明的魚獸尾巴當長明燈。
一恍神就擠得不行,中午吃飯都不好放凳子。
他一提出來,解雪塵難得流露出幾分滿意。
“早該如此。”
“現在宅地磚瓦都不是問題。”藺竹有些臉紅,支吾了下慢慢道:“畢竟是你我同住,一起建出新家來,到底要拟出什麽模樣,還要多聽你指教。”
他有這念頭,正和先前的紫海之行有關。
見過別家的壯麗盛景,悟出各人各家都有強烈風格之後,小書生終于覺得自家目前還是太破破爛爛了一點。
他喜好青竹雅居,但如果雪塵有別的想法,自然也很樂意依從。
對方突然把主導權送過來,聽着莫名像在撒嬌。
解雪塵先前在忘世渡住了多年,基本依着舊制不多改變,一時間頓住,沒有接話。
藺竹以為自己想錯了他的意思,半晌道:“實在不行,我們全交給匠人設計也行……”
“我再想想。”男人開了口:“多參考幾家園林水榭的樣子,之後一樣一樣推敲。”
他很樂意陪他做這樣的繁瑣事情。
“好,那我等你回來!”
“嗯。”
魔尊自然是不用騎馬出門的,五百裏內随意瞬移,落到顯眼之處也沒人能看見。
他剛踏出幾步,敏銳察覺到昨夜标記的那幾人已經到了這附近,刻意地解除氣息限制,如同獵物大方的展露蹤跡。
同時腦子轉得不斷加快。
溫州那邊有個大戶人家要修天墓。
天墓,說白了就是找個龍脈把快死的老家夥埋進去,強推運勢方便自己造反。
天墓本身修成什麽樣暫且不管,他們家有這個財力物力,前提也得有集各家之大成的風水師傅來幫忙指點一二。
魔尊順手挑了幾個梨子,逐漸入神。
風水師應該對建築很懂才對。
他們家要蓋房子,那附近山勢泉眼肯定也得改個遍。
小到地下三層構造榫卯,大到主屋九層的避雷設計,得找個行家裏的行家來主持工程。
某人明顯把書生口中的「搞個像樣的府邸」理解過度,基本打算按着忘世渡加強版的規格來弄了。
搬山開渠也就幾個術法的事,重點在于不能破壞格局,八方益氣,興旺上下。
畢竟他家書生明年還要赴京考試。
想到這裏,那幾個進階的修士已如鬼魅般隐息而來,腳步都沒有半點聲音。
為首一個隐藏在魚市附近,在估摸着如何出手了。
魔尊嘆氣一聲,心道這幾個怎麽綁人的手法都爛成這樣。
他等了又等,還沒等到身後那家夥過來,只能自行往隐蔽處挪動,挑了個更方便他們下手的樹蔭。
果不其然,這邊放水,那邊便立刻跟了過來,三三兩兩圍攏而上。
魔尊背對着他們整理行囊,等得心煩。
捆人就捆人,手法能不能專業一點。
直到确定附近都站着自己人了,為首那人才驟然出手,拿浸滿蒙汗藥的帕子死死捂住男人口鼻。
得手了!
解雪塵被捂得很是莫名。
不是吧,你們怎麽也是結了金丹的人,拿這個對付我??
蒙汗藥??
忘世渡的小孩兒拿這個當糖丸嚼,還嫌味兒不夠沖。
他象征性掙紮了兩下,以免自己顯得太假。
後者果然留了一手,這才把捆妖索綁在他手腳上,膝蓋一撂整個人直接放倒。
魔尊佯裝自己終于被蒙昏過去,繼續等這修士打結。
魔界打結同人間有幾分相像,但也分化出寡婦結和鑽骨結好幾個品種,從下手狠厲程度能判斷是哪家的手筆。
此刻解雪塵身背後窸窸窣窣了半天,分神幻身一看,是弄了個野豬結,還怕制不住他,又把十個手指頭也分開捆好了,嚴禁施法。
魔尊坐在樹上看了半天,嘆了口氣。
感覺自己被很是侮辱了一番。
算了,看在開山造院的份上,多忍忍就是。
幾人交頭接耳,還不放心:“這樣就捆住了??”
“昨天報喪的那兩被吓得跟孫子一樣,瞧着也就這樣。”
“大哥,我聞着怎麽沒有妖氣啊,你看咱們先前抓的那穿山甲精,還有那個鹿妖,身上都可臊可臊了。”
“你懂個卵,越是大妖身上越幹淨!”
他們七手八腳把男人裝進了大木匣裏,拿長錐額外刺了幾個眼方便通氣,足底一蹬便快步行去。
既不乘雲,也不騎馬,靠着一身本事禦風疾步萬裏,
為首兩人一前一後的搬着箱子,旁邊環繞各人警戒四周,跑路時仍在絮絮交談。
“大哥,聽老爺的意思,他覺着那一家人都有問題,打算全都捉去?”
“前頭不是特意有夥計扮成老人路過探看麽,”前頭的人低聲道:“三個小姐看着身手一般,人是長得标致。”
“但是,除了咱箱子裏的這個之外,還有一個……”
魔尊坐在箱子上閉眼休息,此刻才略微睜眼。
“那個書生?瞧着殺雞都不會,難不成送完這趟還要回去抓他?”
“是老爺的意思。”
“他說,咱箱子裏這個拿捏住要害了,可以當殺将用,也可以當力士來使。”
“但那個看着聰明,又很能整事,搞不好更有用處。”
“長得也挺水靈……”
解雪塵漠然把手按在了箱子表層。
兩個修士沒吃住力,差點把箱子從半空摔下去,手腕被壓得齁疼。
前頭的人叫罵一聲,狠敲箱子一下。
“別給老子亂動,再折騰拿滅妖水潑你!”
一回頭愣是沒看見近在咫尺的魔尊,還以為是箱子裏那人在翻騰。
後頭的人緊接着拍了張符,咧嘴笑道:“兄弟,別怪哥哥不疼你,這符一貼你怕是要筋骨亂燒,路上且熬着吧。”
解雪塵把兩只手都放箱子上了。
這回箱子真是摟不住力氣,兩人拼死力都沒擡住,跟着一塊兒往下摔,急呼快過來幫一把。
“怪了怪了!怎麽突然像多了七八個人一樣重!”
“該不會是那妖怪醒了!要不要開箱子看一眼?!”
“這時候絕對不能開箱!你不要命了!我還生怕封條出事呢!”
旁側修士七手八腳搭着了邊緣,最後憑着八人拿肩膀互相抵着,才勉強繼續往前跑。
也終于到了晌午時分,藺竹那邊才感覺不對勁起來。
“雪塵哥還沒回來?”
他望向其他幾人,喚道:“要不你們隔空問問,他是不是中午留在集市那邊吃湯包去了,不和我們一塊兒吃飯?”
林霜今拿靈識一探,察覺出不對勁來。
“師尊……師尊他好像被捆走了。”
蘇紅袖正抱着小羊喝茶,聞聲噗嗤道:“他被別人綁?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兒?”
等到晚上,魔尊還沒回來,而且明顯是被運到東邊去了。
解明煙步履匆匆踱步來去,滿臉愁容。
“壞了壞了,他又要去禍害誰,這也沒跟我們知會一聲。”
“需要報官嗎,”藺竹肅然起身:“現在叫狗子過去看看?”
“真是報官,你是叫官府抓綁匪,還是抓他?”解五哥正色道:“他要是真被抓進去,至少得關個兩百年思過吧?到時候還得我給他寫保證書!”
于此同時,箱子終于被運進蕭府深處,轟然一聲被扔在了地上。
老人聲音雄渾,帶着幾分戾氣。
“打開,讓我看看。”
兩側喽啰應聲撬開箱子,露出裏頭的黑袍青年出來。
那人蜷睡其中,周身散着一股冷意。
寒氣自中央波及各處,猶如冬雪乍臨。
旁邊的師爺撫掌大笑。
“這回抓對了!也就石頭才這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