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可愛二號
貼近那島, 應小小他們便看見有人在海邊浣紗。
這倒是奇怪, 哪有人用海水洗衣服的,一定會讓衣服板結的。
走近了看,應小小便看見那人手上的衣物。
輕薄似雲霧, 在光線下流光溢彩。
鲛绡。
應小小雖然沒見過那東西, 但心裏下意識覺得應該就是這個。
“四位客人遠道而來, 辛苦了,不知來島上所為何事?”
說話的那人挽了個婦人發髻, 穿着淡青色的鲛绡,模樣清麗,只是雙眼無神,沒有焦距,已然是眼盲。
“求寶。”
成衣拍了拍懷裏的貓, 幻珠和他心意相通, 鑽進了他的身體裏。
他們不過三人, 這女子卻說四位,想必是看出了幻珠是開了靈智的,這島上現在是什麽情況他也不清楚,還是先讓自己的小寶貝藏起來的好。
“求什麽寶?”
“家師曾抵在這裏的本命法器。”
女子思索着點頭,看向應小小她們。
“你們呢?”
“鲛珠。”
盲眼女子聽到應小小的回答,表情并無異色, 而是用一種饒有興趣的語氣問原因。
“成親。”
“我聽過許多個答案, 你們這個答案倒是最別致的。”
盲女面露驚愕之色, 複莞爾一笑。
“站在門口聊了這麽久, 還未請幾位客人進去呢,随我來吧。”
盲女将衣物放在自己帶着的小木盆裏,抱起木盆在前邊走。
她行走間毫無障礙,從背影看倒不像一個盲人。
幾人随着她走,穿過密林,到了一個竹屋。
盲目熟練的将衣服晾在竹竿上,将盆放好,等做好之後,才開口說話。
“你去第三間竹屋,找一下你想要的那樣東西。”
她是對着成衣說的,成衣點頭,走向了第三間竹屋。
竹屋的門一打開,裏面的寶貝皆是讓人驚嘆眼紅的物品。
成衣叫出了幻珠,兩人一同開始尋找?
屋外,盲女讓謝應環和應小小兩人坐下。
“沒什麽好招待客人的東西,唯有一杯白水,還請不要嫌棄。”
盲女端了兩杯水出來,放在了應小小和謝應環的面前。
她們道了一聲謝,應小小微抿了一口,的确就是涼白開。
“我們知道島上的規矩就是交換,若我們想拿到鲛珠,不知要付出什麽才能讓您滿意?”
應小小表示自己一窮二白,有的最珍貴的東西大概就是旁邊坐着的謝将軍了。
謝應環也想到了這一點,她身上似乎也沒有什麽寶貝,鬼兵們是只有她可以驅策的,就算這人覺得可以,她也給不了。
“奇珍異寶刀槍劍戟我這裏都不缺,而且我也不用打打殺殺的,那些東西對我來說也什麽用處,不如,你們給我講個故事吧。”
盲女兩手放在腿上,坐姿看起來十分娴靜,面上的表情可以說是輕柔的。
“比如說,你們的愛情故事?”
盲女想,求鲛珠為了成親,一定是個驚天動地纏綿悱恻的故事了。
謝應環和應小小對望了一眼,她們之間的愛情故事?
“相知相遇。”
“一吻定情。”
“風雨同舟。”
“相約白首。”
兩人一人一句,算是把一同走過的路給概括完了。
“就這樣?沒了?”
盲女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她還等着聽慘絕人寰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呢,結果就這麽概括完了?
而且一點也不悲慘,完全引不起人的憐憫之心。
“如果你想聽長一些,倒也的确是一個纏綿悱恻的故事,但是沒有棒打鴛鴦,沒有壞人。”
應小小不騙人,就她看了那麽多小說,完全可以編造一個感人的故事,可是事實不是,她們相愛過程很歡快呀。
“那你們為什麽要鲛珠?”
“我是被她滋養生長的一朵花妖,以怨念為食,我可以控制力量的吸入,卻不可控她的,只要她在我周圍,身上的厲氣就會源源不斷的朝我身體湧入。”
“滿則損。”
“嗯,聽聞鲛珠可以調化這種力量,讓我不必被動接受。”
“有點意思。”
盲女撐住面頰,似乎是在考慮。
謝應環看着她考慮的樣子,內心有些輕微的焦灼。
這是人家的至寶,她們不一定可以拿到。
若是拿不到鲛珠,小小就得不停的抽出自己的力量。
這樣太麻煩也太折騰了些。
“若是你們想要獲得力量,這鲛珠我還真的不能給你們,不是因為我不願,而是這麽久了,它已經沒有當初的那種力量了。”
盲女平和的說,應小小望着她的雙眼,那裏面似乎不再是一片黯淡的黑,而是一種深藍,像海底三萬裏的樣子,深沉不見底,陽光透不進。
她說了一個故事外的故事,一個鮮為人知的原因和後續。
她當時不過是個漂亮的漁家女,生在水邊,長在水邊,一朝巨變,有人綁了她的父母弟弟,以他們的性命要挾,讓她去勾引一個人。
她不懂,為什麽是她。
卻被告知那人喜歡海,更喜歡海邊的姑娘,她是這一片長的最好看的,自然而然就是她。
為了家人,她開始了籌謀。
“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以為見到了天神。”
盲女陷入回憶,笑的癡癡。
那是怎麽樣的一個男子啊,有些海的遼闊深邃,也有一種引人堕落的邪氣。
世間沒有什麽能夠逃過愛情,包括她,包括他。
在她收到動手消息的那一天,她下了藥,卻又後悔了。
她催促着他快逃,打算接受死亡的命運。
“他說他早就知道了,因為我對海說過我的心事,而大海會把所有的秘密告訴他。”
那個人取出了自己的鲛珠,放進了她的身體裏,把他自己煉制的再放進他的身體裏,做完這些,半鲛人已經很虛弱了,因為藥效發作的原因,更是無法動彈。
“我沒有解藥,我想帶着他走,可來不及了。”
盲女永遠記得那一天,很多人闖進來,就地剖開了半鲛的身體,拿出了那顆假的鲛珠,并誇贊她做的好。
“那個傻子不知道,鲛珠怎麽可以融進人的身體裏。”
人太脆弱了。
她被塞下鲛珠後,渾身流血,五感盡失。
很痛苦,但她直到遠遠不及倒下的人那麽痛苦。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有多久了。
她的眼睛不能視物,鼻子嗅不到氣味,說不出話,聽不見聲音,沒法行走,就像死了一樣,可她還活着。
就這樣像活着又像死了的不知時日的過着,她的身體開始慢慢的恢複了。
她抱着半鲛未曾腐爛的軀體,朝着他說的他出生的那片地方而去。
她想要和他一同沉眠在這深海裏,可惜并沒有如願。
半鲛的屍體在被放在海裏的時候,變成了虛影,在陽光下變成了泡沫,什麽也沒留下。
“你看,人就是很奇怪,明明我連昨天采回來的那朵花是什麽模樣都不記得了,可是對于千年前的那個場面,卻歷歷在目,耿耿于懷。”
盲女說出了這個故事,也并不怕聽衆對她抱以譴責,對于她來說痛失所愛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了,她已經孤孤單單的活了千年。
她當初是想要沉溺于深海的,可惜鲛珠在她身體裏,她可以在海裏呼吸自如,那些海怪也不敢傷她,她死不了。
她如同故事裏說的那樣,一直朝着深海的內部走,直到發現了一座小島。
她将小島隔絕,可是這個小島卻不知道連通了什麽地方,偶爾會有人意外出現,她便采取交易的辦法,讓那些人離開,并給他們一個紙鶴,是等着他們回來取寶的一天,盡管他們需要用別的來換。
“其實我并不是需要那些東西,只不過是想讓我威懾他們一下而已,免得誰都想來到這裏,這些東西留給我又有什麽用呢。”
“真羨慕你們啊。”
盲女輕嘆了一聲,面上透着寂寥。
“你們想要鲛珠的話,就自己去取吧,既然不是為力量而來,應當也不介意它不能讓人變得更強。”
盲女起身,去屋子裏拿了兩件衣物。
“它在深淵之下,紅色,會發亮,你若是潛進去,就會看見它,這是鲛绡,可防水,避免衣物濕沉,其他的就靠你們自己了。”
“多謝。”
應小小沒想到她這麽好說話的,拿起衣物準備和謝應環一起走。
謝應環攔住了她,摸了摸她的頭。
“我去就好了,你在這裏等我回來。”
“為什麽?”
應小小不解。
“于你而言太危險了,你忘記了你之前的反應了嗎,乖乖等我回來。”
植物的确需要水,可是把一株非水生的花泡在水裏,只能是淹死。
應小小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有些洩氣的嘆了聲氣。
“何況我娶你也拿不出什麽好的聘禮來,而且怎麽能事事都要你一同冒險,等我把珠子取回來,就回來娶你。”
謝應環手捏了捏應小小的臉,兩只手往中間一擠,應小小就變成了應小雞。
謝應環用鼻尖蹭了蹭應小小的,又在她嘟起的嘴上親了一下。
“那……好好的回來。”
去深淵之下取珠子,又不是彎腰把地上的珠子撿起來那麽簡單。
謝應環脫掉了外衣,穿上了鲛绡,躍進了海裏。
海面依舊風平浪靜,漣漪出現又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