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頭,态度也非常古怪,像在刻意隐瞞着什麽。當年他混得不行,他父母混得也不行,他能理解左家防備他拐走左青青。可如今……
任古飛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
明明他和她男未婚女未嫁,他光明正大地追求她,可每次左家來電,他都得憋住呼吸藏在角落裏。
偷.情一樣!
黑暗中傳來卧室門鎖輕響。
任古飛忙拉好被角,雙腿一抻,假裝早就睡着了。眼睛卻眯起一條縫,耳朵尖子豎起。
左青青輕手輕腳地出來,在經過他時停下腳步,俯身湊近時,有股淡淡的啤酒香,混雜着護膚品的涼淡薄荷味。
任古飛立刻把眼睛閉緊了。
一只微涼的手放在他額頭,手心手背都反複貼了遍,随後是左青青的自言自語。
“沒發燒。”
任古飛內心松了口氣。
他也怕中招,在這節骨眼兒上,人活着只能賭運氣。
病毒尚且在前期,發作症狀因人而異,就連毒.株都尚未分離。冀北城封鎖後,人們內心都很慌。
任古飛只是賭,他運氣損了十年,不至于能損到死吧?從小老爺子就常說,否極泰來,他賭一個“泰來”。
任古飛內心脫缰,忽然有唇瓣輕貼他額角。
春雨般,濡衣欲濕。
Advertisement
左青青不知道含了口什麽,均勻地用吻覆蓋在他額頭。在被她吻過的地方,都散發出清亮意。
随後就火辣辣的。
藥粉刺鼻。
任古飛一個沒忍住,“阿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左青青略退開些,似乎并不意外,只淡淡地說,“你醒了?”
順便把客廳的燈打開了。
她開的是壁燈,燈光很柔和,在兩條星帶般的暈光中,她立着。
齊肩發半遮臉,垂着眼,雪白面皮上勾勒出柔美輪廓。
任古飛怔了怔,又擡手揉眼。視線內的左青青終于清晰。
……是眩暈。
他心底咯噔一聲。
燈光開着,可他卻像是被命運強行拽入暗不見底的深淵。
24、封樓第三天(3)
◎“是她欠他。”◎
左青青并沒看清任古飛的臉,她皺眉問道:“光線刺眼嗎?”
“沒,”任古飛知道她誤會了他揉眼的動作,順着□□往下,好讓她忘記這茬。嘴角微歪着,帶了三分痞笑。“是你太漂亮,得揉眼睛看清楚。”
“呸!”左青青啐他。
頓了頓,又皺着眉頭。“你有沒哪裏不舒服?還咳嗽嗎?”
任古飛喉結滾動,咽回冒到嗓子眼的癢,不能當着她的面咳嗽,那股奇癢就梗着,挺難受的。
他搖了搖頭。
左青青擡直身子,看起來松了口氣。“沒事兒就好,你接着睡,我去洗衣服。”
任古飛瞬間瞪大雙眼,他想問,大半夜的不睡覺,洗什麽衣服!但是他眼下開不了口,一開腔他就得咳嗽。于是臉上現出古怪神色,古銅色面皮漲得郁紅,看起來很像尿急。
左青青遲疑地問他。“要麽,你先去趟廁所?我待會兒可能得占用洗手間。”
任古飛:……
他憋屈地又搖了搖頭。
咳嗽就快忍不住了。
他擡起長胳膊,拼命推着左青青轉身。怕她疑心,他故意揚起臉,兩道濃眉深擰,滿臉不耐煩。
是左青青最讨厭他的模樣。
左青青果然掉頭就走,啪嗒關了洗手間的門。
門剛關,任古飛就捂住嘴咳成了一只蝦米,腰背佝偻,眼角沁出生理性眼淚。腦袋裏嗡嗡直轉,幾乎看不清周圍的世界。
雙手抖動得厲害,捂住嘴,也從指縫間漏出劇烈的咳嗽聲。
左青青沖出來,奔到他身邊蹲坐着,焦急地問他什麽。
任古飛耳朵裏就像鑽入十幾只蒼蠅,轉得他頭昏眼花,壓根聽不見左青青的問話。他避開左青青的臉,又佝偻着背,想藏到陽臺外頭去。
雙腳還沒落地,他就一個踉跄,險些摔了個狗啃泥。
左青青跪坐着抱住他。
她雙手也在抖,抱着他,聲音裏帶了哭泣。“任古飛,任古飛你不要吓我!”
明明兩個人才剛和好。
明明他和她才剛重逢。
左青青眼淚打轉,不敢掉出眼眶,怕一掉落,就再也止不住了。
任古飛聽着她的聲音浮動在空氣中,偶爾能捕捉到一兩句,但詞句不全。他努力穩住身形,扯開嘴角,放下一直擋在嘴邊的手。
他看見了左青青的眼淚。
于是他眼眶也紅了。
“傻丫頭,”任古飛聲音啞的像是被刀鋒刮裂,說話時嘶嘶地往外洩涼氣,伴随着一陣陣咳嗽。“我如果挂了,估計還得連累你。”
他總是覺得愧疚。
從前左青青對他愛睬不理,高一那年又棄了他,他始終氣不能平。
但是如今當真面臨生離死別了,他又覺得舍不得,是他對不起她。她活得好好兒的,随時都能在這世上找到人愛她,他來或不來,于她都無所謂。
他來了,只幫了幾天的雜工活,反倒感染了病毒,給她帶來危機。
“對不起,”任古飛紅着眼眶說。
左青青用手背掩住嘴,小聲啜泣着搖頭。“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讓你去超市!”
事到如今,彼此已經成了連在同一條命運線上的蟲子。任古飛苦笑。“打電話叫救護車吧!”
連通知物業都不必了。
兩人現在都必須得去醫院,去了,還不定能排得上床位。定點醫治點資源緊張,像他們這種突發性又感染症狀兇險的,不知道能等得起幾天。
這是困坐愁城最壞的結果。
**
半個小時後,左青青全副武裝,被一次性防護服包裹得只剩下眼睛。她睜着那雙黑白分明的鹿眼,不錯眼地盯着任古飛看。
任古飛躺在擔架上,接了氧氣,臉部被籠在矽膠面罩後,朦胧而又悲慘。
夜風吹動小區內成片高樹,葉片嘩啦啦一陣亂響,像極了雨聲。左青青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湧,但是唇角卻竭力翹起,手指死命扣住任古飛。十指緊扣,她才發現他的手中盡是薄繭,指腹粗糙地擦過她肌膚,後知後覺地驚心入骨。
“任古飛,任古飛……”她張開唇瓣,幾近于無聲地喚他。
任古飛的眼皮往上掀起,望着她,目光中流露出複雜愛恨。他不再是少年,那雙眼底如今除了歡喜意,更多是滄桑。他放棄了。
喜歡她,或許當真如世人所說,耗盡了他所有的運氣。
他見到了她,他的運氣,也就到了盡頭。
擔架颠簸着擡入密閉的車廂內,左青青坐在另外一輛車內。兩輛車都是雪一般的純白色,車頂紅燈在夜色中忽閃,刺破夜色。
無數的窗戶打開。
有人從打開的窗戶縫隙小心窺探。
物業倉惶地手持電燈在路口詢問後放行。
左青青盡量讓自己表現得鎮定。
“他會怎麽樣?”她轉頭小聲問,眼泡腫了,像條粉紅色小醜魚。
車內只有一個護工,全身套在防護服內,表情疲憊到木然。“不知道。”
沒人知道這個病毒是什麽,更沒人知道,為什麽這個病毒只在冀北城流行。封城後,整個世界依然故我,只有冀北停擺了。
仿佛那只挂在牆面上扭曲的鐘。
左青青垂着眼,雙手絞動,指尖仍殘餘着源自任古飛身體的熱。
在被擡入救護車後,任古飛終于發熱了,高熱不退。
咳嗽、發熱、眩暈、窒息感,這種新型未知病毒所具備的特質,都在任古飛身上陸續出現。
那夜在陽臺上,她見到了墓地中的烏鴉。然後任古飛逆着燈火走來,對她說,班長,你欠我的。
她的确欠了他。
如果不是因為她,他不會來這座城市。更不會感染病毒!在二十六歲的韶華,任古飛沉沉地躺在生死兩岸,看不見明天的希望。是她欠他。
左青青雙手掩面,泣不成聲。
25、迷失(1)
◎“你說這城市很髒”◎
哭泣哽住了喉嚨,迫得呼吸更加困難。
左青青捏緊拳頭,垂着眼,許久後才能聽見耳邊那個護工在問她。“……你是密切接觸者,也需要在醫院隔離,你們倆在冀北還有別的親友能來照顧你們嗎?”
左青青搖了搖頭。
護工聲音越發愁苦,像是暴雨裏頭不知所措的蟲鳴,嗡嗡的,響徹左青青耳際。“現在醫院人手不夠。”
是句很明确的抱怨。
落在左青青耳內,就像是嫌棄她與任古飛給他們造成了麻煩。
左青青瞬間慘白着臉,攥緊指尖,輕聲道:“我們可以互相照顧嗎?”
擡起臉,又帶了幾分希冀。“我也許并沒有感染,我可以照顧他。”
護工木着臉。“不知道。”
車子奔馳在空蕩蕩的街市,兩側商場都關了門,只有路燈在暴雨中孤寂地亮着。左青青目光收回,指尖攥到發白,不可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