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了!”
談不上多兇狠的語氣,甚至帶着點孩子氣的抱怨。但他生得高大,眉目兇悍,鄰床病人噎了半晌,愣是沒敢和他吵起來。
鄰床病人的兒子做和事佬,先給任古飛道歉。“對不起!”
任古飛坦然地受了這句致歉,沉默片刻,又道:“我老婆我自己都舍不得兇她,你爸膽子挺野。”
陰陽怪氣的,一聽就是個刺頭兒。
鄰床病人的兒子忙站起身,又再次認真道歉。“真是對不起!”
“算了,”左青青搖了搖任古飛的手,小小聲地說,“都不容易,不要再争了。”
任古飛鼻孔朝天,冷冷地哼了聲。随即掉回視線看她,皺眉道:“你就是這樣老實。”
嘟嘟囔囔的,越發像個小孩子。
左青青被他逗樂了,輕笑道:“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飯。”
輸液也結束了。等待最後的三份報告看完,他就可以離開這間病房,去隔離區度過半個月。
左青青只字未提,她也在等檢查報告。
她自己的那份。
任古飛眼珠子轉了轉,他喊她老婆,她沒罵他。
居然沒罵他?!
丫頭有事瞞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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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迷失(5)
◎“你在天涯,我在人海。”◎
黃昏時,任古飛的報告都出來了。
任古飛的檢測報告結果很好,只是過敏性哮喘引起的咳嗽與窒息,基因序列檢測顯示并不是感染了最新的未知病毒。
左青青看着顯示屏內的結果,一個字一個字地比對,手機滑動,又認真地和網頁檢索結果核實。她怕看錯了,又渴求這份希望能落地。
所以她看得極慢。
看完後,她揚起臉,眼角微有些紅。
任古飛安全了。
接下來,只需要等待她自己的檢測報告,然後在醫院度過漫長的隔離期。
也許,也不漫長。
畢竟有任古飛陪她。
左青青慢慢地走回306病房,一路都在試圖控制呼吸聲。但是她一見到任古飛,就忍不住唇角上翹,黑白分明的鹿眼撲閃着,輕聲地道:“結果出來了。”
她還想賣個關子,故意不說是什麽樣的結果。
任古飛已經拔掉了輸液管,半靠坐在病床,唇角往左邊微歪,那雙上挑的眼睛內盛滿笑意。
他沒說話。
但是他的眼睛很會說話。
兩人脈脈對視,許久後,都忍不住同時笑出了聲。
“是很好的結果!”左青青撲過去握住他的手,白瓷般的臉頰泛起微紅。“最多在醫院隔離半個月,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她說的回家,顯然是指回冀北她蝸居的一室一廳。
任古飛沒忍住,扣緊她纖細柔嫩的手指,聲音低沉。“好,我們一起回家。”
天色依然暗沉,暴雨時停時驟,伴随着雷電的嘈雜聲。但于他和她而言,就像是重石頭終于從心裏落了地,表情都輕松下來。任古飛緊攥着她的手,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問她。“你的檢測報告呢?”
左青青愣住。
任古飛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送院時我是疑似者,你是我的密切接觸者,所以丫頭你的檢測報告呢?出來了沒?”
左青青垂下眼。“還差幾份。”
“沒事的,”任古飛仿佛在安慰她,又仿佛同時在安慰他自己。“我沒事,所以你也不會有事的。”
“嗯。”左青青輕聲應了。
但病房還是要換。他們從306出來,任古飛穿着條紋病號服,又再次戴起口罩,牽着左青青的手遷至隔離區。她還在待觀察,所以他們會面對短暫的離別。
任古飛遲遲站在門口不肯進去。
“最多明天我就能來這邊了。”左青青推他。“你先等着我。”
“你今晚住哪?”任古飛皺着眉頭。“我去了隔離區宿舍,你呢?”
左青青入院時就做了最基礎的病毒檢測,并且沒有任何症狀,最初的那夜她是作為任古飛家屬陪床。今天他走了,她會被安置到哪裏,她一個字都沒提。
有時候,任古飛真是恨着她的不言不語。
她太安靜了。
總令他莫名不安。
“已經安排好了。”左青青低頭,将耳邊碎發捋至肩後,輕聲細語。“你不必替我擔心。”
任古飛把手放在她肩頭,低聲下氣地央求她。“青青,你不必什麽事都自己扛着。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左青青咬了咬下唇,突然笑了。“你本來就沒什麽用。”
頓了頓,又道:“假如你不來冀北,我也會安排好自己的啊!”
任古飛眼眸晦暗,喉結滾動,啞聲道:“但是我來了。所以你不必事事都自己扛着,我會盡可能地照顧你。”
任古飛的話語很真。
左青青也相信他是真心的,想照顧她,想為她好。
但是她已經習慣了扮演一個事事都能自主的、情緒鎮定的成年人。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已經打亂了她,破碎的玻璃罩子內進來一個任古飛。
但是不能更多了。
再多,她怕會忍不住,連心底最深的黑暗都告訴他。她不能讓他發現那些秘密。
于是她安靜地笑着點了點頭,适當地妥協。“好,我告訴你,今晚我會挪去你住過的306病房。”
實際上當然不是。醫院床位太緊張,她沒能預約上。今晚她不得不睡在普通病房區的走廊長椅。
她撒了個謊,然後也不管任古飛如何反應,雙手拼命推他,唇邊還挂着點笑意。“好了,走了啦!”
任古飛仍然皺眉望着她。但身後已經有人在催了。隔離區不比普通病房,這裏出入管的很嚴,門口一堆儀器,任古飛還需要再次經過體溫掃描、軌跡登記、人工檢查等一系列環節。
左青青半哄半勸,硬是把任古飛趕進隔離區,然後她靠在玻璃門,眼眸半垂。
她自幼家境優渥,從沒吃過什麽苦頭。哪怕那時被顧琛攆得近乎死遁,一個人逃亡,她也沒吃過缺醫少藥的苦。
更不曾卧在長廊外,像個流浪漢那樣。
尤其在這該死的住院觀察及隔離期間,她還趕上了姨媽降臨。真是禍不單行!
左青青喪氣地靠在玻璃門發呆,突然眼角餘光瞥見任古飛。她忙整頓好儀态,擡頭看時,任古飛在朝她揮手,然後很小心地,把手湊到唇邊比了個飛吻。
左青青眯着眼睛笑了,把手指點在玻璃門,畫了一顆極大、極明顯的愛心。
心情突然好了。
**
當晚,分開的兩人誰也沒能合眼。任古飛一直給她刷手機聊天,煲電話粥到手機電量為紅。
接上充電線後,左青青揉了揉額頭。她一直沒給燕城回消息,父母那頭,總得有個交代。
她想不出該如何交代。
心理上既厭憎,又恐懼,最後就演變為無限期的拖延。
醫院長廊的燈束寂寂的,不時傳來咳嗽聲、走動聲、簡短的交談聲,還有人躺在椅子上刷視頻,到處充斥着昏沉氣息。消毒水氣味越發濃重。
左青青睜着不眠的眼,一直等到手機充電滿了40%後,給任古飛發了條消息——【睡了。】
附贈一個笑臉。
然後她雙手插羽絨服兜內,緩緩地走出長廊,在角落處找了塊地兒,坐在臺階上看雨。
雨聲磅礴,刷落地面時水珠飛濺。
聽久了,其實也很像樂章。
左青青長久而仔細地內心盤算,眼光落在雨幕,心裏想的卻是,如果讓她父母知曉此刻她在醫院,他們會做出什麽舉動。
再比如,她和任古飛在一起這件事,她父母會有多麽激烈的反應?
他們會在醫院隔離十五天,半個月的期限,也許等他們出院時,不光樓道解封,就連冀北城也解封了。到時候……她父母會不會要求她回燕城?
原生家庭與她埋在南加州暴雨黃昏的那個秘密,橫亘在她和任古飛之間。
如同盤踞在暗夜中的魔鬼。
誰也不知道魔鬼何時會降臨,但一旦遭遇,就是滅頂之災。
左青青掐緊一直握在羽絨服口袋內的掌心,垂下眼,唇角勾起抹諷刺的笑。
**
機器發出嘀嘀聲。
紅光掃過左青青額頭與手腕靜脈,門衛給她在腕表處貼了枚綠色通行證。
左青青終于松了口氣。
她的檢測報告也齊全了。和任古飛一樣,她也只需要繼續留院觀察十五天即可。
十五天,說長也不長。
她與任古飛分別住在不同樓層,吃飯時間錯開,活動區域嚴格區分,只能電話或者用社交軟件互相問詢。有次任古飛實在是太想見她,刻意在晚飯後磨蹭,借口出去抽煙,在用餐區多滞留了一個小時。他立在屋檐下張望,工業時代的屋檐極窄,半邊身子都被雨澆得濕透了。
左青青手插羽絨服口袋,微低着頭,随着人群往前緩慢地挪動腳步。去往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