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12月31號的時代廣場，從下午開始就有人在四周聚集。這座曾是C市最高建築的時代之鐘，現在雖然被周圍光亮的品牌店淹沒，卻有了新的意義——每到年末，幾萬人聚集在鐘樓下聽鐘跨年。
“快點啊，擠不進去了。”被淹沒在外圍人群裏的兩個人，牽着手，艱難的随人流進入商圈。
秦曉丹看着穿了十厘米高跟鞋還能“勇往直前”的露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平底靴，愈發加緊腳步跟在她後面，生怕一個人流湧動就把她們沖散了。
鐘樓下人頭湧動，還沒到十點就被堵得水洩不通。露露牽着秦曉丹的手，抓準一個空位鑽進人堆裏，再露頭的時候人已經在離鐘樓最近的那圈人裏面，踩在花臺上朝她招手示意她往裏面去。
“真厲害。”秦曉丹好不容易擠進去了，兩個人在花臺上坐着休息。周圍到處都是靜坐等待跨年的人，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這是我以前讀書的時候搶公交車搶出來的經驗。”露露高中是在下半城複旦中學讀的，每天早上睡到七點半起床，十分鐘沖到車站，在上班最高峰的時候跟幾十號人搶公交車門。
“現在還是好的，等到十二點鐘敲過了，這些人全朝着車站走，到時候才真是有錢都買不到座位。”
“那怎麽辦？”秦曉丹顯得焦慮，“我答應了家裏十二點以前回去的。”
露露撲哧一下笑起來，“你都大四了還按時回家啊？我都計劃好了，十二點聽完鐘，我們去江邊逛逛，不然去洪崖洞也行，今晚上肯定熱鬧。不準說不行，我明年就要回雲南了，姐妹一場，怎麽都要在走之前陪我玩一次。”
她跟秦曉丹從大一開始就住在同一間寝室，“同床”三年，雖沒發展到同學少年都不賤的地步，好歹在一張床上分享過一包零食。這是她在C市的最後一個冬天，聽周圍人說了三年C市的夜景鐘聲，卻是第一次在跨年的時候來聽鐘，也是最後一次。
十一點半，廣場四周就開始拉警戒線禁止入內了。露露和秦曉丹手拉手坐在花壇頂端，看着那些因為來晚了被堵在警戒線以外的人，又是得意又是開心。
還有十分鐘十二點，廣場上的人都躁動了，甚至有人帶頭唱起流行歌曲。露露早就聽人說過幾年前C市跨年聽鐘的時候有位名人跑過來帶頭唱國歌，當時覺得好笑，甚至覺得那些人在犯傻。直到自己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周圍人唱起來，才體會到置身于人海歌聲中的美妙。
還有五分鐘，周圍已經有人在錄像。這時，警戒線外突然鬧騰起來，放眼望去，原本屬于守衛停車位的地方招搖的
停着一輛路虎一輛法拉利，三那男女正從上面下來，在守衛的保護下公然插隊走到最中心的位置。
“太過份了吧。”周圍人抱怨着，那三對男女毫不理會他們，挑好位置，三個男士站到外圍形成一個保護圈，把女伴保護在裏面。
抱怨聲很快就被最後一分鐘倒計時的興奮掩蓋下去，秦曉丹拉着露露站起來，露露卻興奮的擠到那群那女中間，“師姐你們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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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口中稱呼的師姐楊紫宸是這群人中最小的，也是重點保護對象，此刻正靠着身邊一位男士的肩膀，把手放在他皮衣的毛領下取暖。見到露露只是點頭笑了一下，一雙手不安分的在男伴的毛領下蠕動着，那人索性把她圈在懷裏不讓她動。一起來的另一個女伴金巧顏認識她，便問：“一個人？”露露說：“曉丹在那邊，我們一起來的。”
楊紫宸輕蔑的笑了一下，露露卻把秦曉丹也叫了過來。此時已經開始了最後十秒的倒計時，周圍人都異口同聲的喊着“三、二、一……”，終于鐘樓上的鐘敲響了，一下、兩下……敲足了十二下，空中立刻出現煙火，幾十種花色的煙花将天空照得恍如白晝。露露沉浸在眼前這片虛幻的壯麗中，突然耳邊傳來一陣尖叫，原本被摟抱着的楊紫宸不知何時被她的男伴摟着親吻，一起來的幾個人盡管起哄，那人突然放開她退了兩步，單膝跪下，旁邊的兩個兄弟立刻拿出手機拍攝下來這場煙花下的求婚。
那人拉着她的手，把自己手上的一枚鉑金裝飾戒指取下來帶在她手上。楊紫宸笑得花枝亂顫，只是不回應。在一邊拍攝的兩個人忍不住說：“瞧見沒有，這才叫愛情。只要你高興，我可以在任何地點向你求婚。我說你們兩個婚都結了還着玩這個，不是讓我們幾個單身漢難堪嘛。”
楊紫宸的男伴站起來把她摟到懷裏，朝着旁邊鬧得最厲害的打了一下。那人依舊嬉皮笑臉，“心疼了？要我說有家室的男人就是不一樣，兄弟是蜈蚣手足，老婆是過冬的衣服。”
楊紫宸道：“你的冬衣都有一櫃子了。”那人說：“可惜少了你這個牌子的。”
楊紫宸道：“哪怕女人如衣服，有些也是你穿不起的牌子。”
他們說笑着，秦曉丹卻在這時對着旁邊的人喊了聲“哥哥”。那人回過來看了看她，還沒說什麽，楊紫宸已經掙開他走到金巧顏那邊，抱着她取暖。
金巧顏道：“比我高還從後面抱我，顯得我矮啊。”
楊紫宸道：“顯得我喜歡你啊，哎你別動，我都冷死了。”
金巧顏道：“活該，讓你要風度。”楊紫宸的豹紋大衣裏
面就穿着件絲絨裙，在晚上接近零度的氣溫中跟襯衣沒什麽區別。
原本聽完鐘還有活動，楊紫宸卻要回家，金巧顏拉着她說：“這可不行，你訂的包房反而不去了，沒這個道理。”
楊紫宸道：“我不去，你們也不會少了一個人，還多出來一個不好配搭子呢。”
她朝着秦曉丹那邊看了一眼，不知道是指露露還是其他人。這一看讓秦曉丹燒紅了臉，對身邊的人說：“哥哥你們慢慢玩，我要回去了。”
大晚上讓她們單獨上路，所有人都覺得不妥，楊紫宸前面已經說了狠話，也沒人敢提議帶上她們一起玩。那人還在猶豫着，楊紫宸已經走到人群外面，“三哥你的車我先開走了，慢慢玩。”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金巧顏趕緊上去拉她，“阿紫，你別啊，大家本來好好的。”
楊紫宸道：“大家好好的，就我掃興，現在我有自知之明自己離開，還要怎樣？”
金巧顏勸不住她，又招手把卓雲開叫過來。卓雲開一來就把她往回拉，“跑什麽跑，今天是我的場子，你要是不來我把Rocky灌醉了扔外面，出了事我可不管。”
楊紫宸被他拽着磕磕絆絆的往回走，“他能出什麽事？就是出事了也跟我沒關系。”
卓雲開只是一味拉着她往回走，到了龍釋揚面前，一把把她扔到他那裏。楊紫宸穿着十一厘米高跟鞋，幾乎摔倒，還是龍釋揚把她拉住了。
“這多好，相親相愛的。”卓雲開拿出車鑰匙扔給旁邊的鄭海峰，“麻煩你送兩個小妹妹回家。”
鄭海峰道：“今晚上滿大街都是車，我可不敢上路。這群人車技誰比得過Rocky？要送也是他啊。”
金巧顏搶過車鑰匙，“算了，還是我送吧，順便看看C大今年怎麽慶祝元旦的。”
這群人大多數都是C大畢業，金巧顏自告奮勇送她們回去，另外幾個也想回去看看。幾個人重新上車，卓雲開道：“看不出來是C大的小師妹啊，失敬失敬。”
楊紫宸道：“你這個隔壁大學的跑過來發什麽瘋？跟誰都熟，難道屬微波爐的。”
卓雲開道：“我是隔壁A大的，可Rocky是C大畢業吧，看不出來你們家個個都是人才，全是C大的學生。”
他們一共開了兩輛車出來，現在有八個人，每輛車分四個。金巧顏跟楊紫宸坐在後面，剩下副駕駛，秦曉丹只好坐進去。大家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等到進了C大A區的綠化帶，金巧顏興奮地拉着楊紫宸說：“記不記得，你在這裏害人家罰站的事？”
那還是楊
紫宸讀大二的時候，有一天穿着漸變色沙灘裙從綠化帶經過。C大軍訓是在校區以內，早晚教官帶着學員圍着綠化帶集合。軍訓本來就是一件無聊的事，迷彩服連續穿了三天以後，再看到什麽顏色都是親切。所以當她穿着性感長裙經過的時候，立刻引來了軍訓隊伍中的歡呼，甚至有學院在裏面大叫“師姐，留電話。”
教官是冷酷的，不管什麽理由，在未經過同意就大吼大叫擾亂隊伍，絕對是想死。那個人直接被提出來做俯卧撐，還要邊做邊說“我錯了”。這件事一直當成笑話在楊紫宸的寝室流傳，後來再軍訓，所有人都拉着不讓她往綠化帶那邊去。
這樣的插曲在楊紫宸的生活中有很多，尤其是在學校的那段日子。跑車從綠化帶過去，往左是實驗區，右邊是教學樓。她爺爺是C大的老教授，從小就帶着她在這裏面逛。十六歲她拿到保送名額進了C大，考到她爺爺當院長的中文系，那是她的黃金時代，還沒正式開學就已經接到了外聯部長證書和代表新生致辭的通知。
秦曉丹下了車，對着龍釋揚說：“謝謝哥哥了這麽晚還麻煩你。”
楊紫宸在車裏皺了皺眉，露露這時候跑過來敲窗戶，“師姐你們不回去看看嗎？”
有什麽好看的？畢業那天寝室就不再是她們的了。現在再回去，進得了大門也只能看着原本屬于自己的那扇小房間的門緬懷一下。
露露說：“我們還住在七樓的寝室，說來也巧，你們畢業以後有又是兩個大三的住了進來，現在出去實習去了，房間空着的。”
楊紫宸皺了皺眉，因為她想到了秦曉丹也住在那個寝室裏面，她實在不想再跟她扯上任何關系，雖然這兩年她一直對她避而不見，但偶爾身邊人說到那邊，說起秦曉丹這個人，她還是會覺得一陣惡心。
龍釋揚識趣的發動了車。從後視鏡裏看着漸行漸遠的寝室大門，直到完全看不見，她才完全放松起來。又回到這裏了，她想着，居然是送秦曉丹回來，太可笑了，如果讓媽咪知道，一定是她身上永遠的笑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