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前奏2
他陪齊睿赴宴,先回酒店換衣服,齊睿挑了套卡其色職業裝,外搭黑色皮草短外套,幹練且不失妩媚。
選擇高跟鞋的時候她留心選了雙七厘米的,因為她本來就高,再穿上十厘米高跟鞋就跟龍釋揚差不多了。
龍釋揚倒是一點不在乎,“鞋跟高點更顯氣質。”
他喜歡女孩子穿鞋跟高且尖細的鞋子,最好再配上中分長發和緊身短裙。這種審美觀念被齊睿稱為“變态”,“為了滿足你的欲望而讓別人穿着十厘米以上的鞋子受苦,不是每個人都是車模。”
“所以我從來都不強迫別人穿高跟鞋,自願就好。”
“聽阿紫說你穿過她的高跟鞋,還有照片?”
龍釋揚嘴角抽動了一下,“什麽時候告訴你的?”
“真的啊?”齊睿驚呼,“我以為她開玩笑的。”
龍釋揚表情更難看了,“還有多少人聽到了?”
“就我們兩個,私房話。”
龍釋揚一臉平靜走到穿衣鏡前整理衣服,“當初她也跟我保證了是私房照,不外傳的。”
這下輪到齊睿臉色難看了,龍釋揚的私房照她沒興趣,但她的确有許多不能見光的私房照在楊紫宸那裏。
一直到上車龍釋揚才打破僵局跟她溝通宴會流程,上次參加商業宴會還是陪魏耀飏去的,魏耀飏的朋友都是群瘋子。他雖然不喜歡他們,但給人做陪襯就又是一回事了。
汽車繞了個彎又回到去度假山莊那條路,龍釋揚看着那扇雕花黑鐵大門就覺得太陽穴抽痛——又是這裏?下午才進去走了一圈,晚上又來?
香港的夜景在這座園子裏能看到個大概,數十盞小型路燈排列在車道兩旁制造出一條“光明大道”,聖誕節早已過去,兩邊的冬青樹上卻依舊燈光閃爍,看仔細了才知道是樹下的彩燈照出來的顏色。再往前走,白天看到的樓房花園都被淹沒在夜幕中,唯有樓房四角上懸着的挂燈透露出一點光亮。像聊齋裏的花園,伸手才知道只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他們在一座比較有年代的洋樓前下車,早有人在那裏等候了——領着他們進了大門,這樓同二十年代的建築結構相仿,一樓只是過渡,樓上才是客廳和卧室。他們卻是往下走的。原來這樓再下一層還有個大的會客室,黑鐵雕花旋轉樓梯以及天花板上懸挂的吊燈都昭示着年代感。龍釋揚看了看齊睿,還好她今天沒穿長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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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還沒走完就聽見裏面音樂聲、笑聲不斷,面前的金漆大門虛掩着,依稀可以看到裏面的光亮,透過那點光,仿佛窺視到另一個世紀——那畸形的繁華創造出的驚鴻一瞥。
裏面如同設想中的那樣華麗而複古,高懸空中的水晶吊燈在地面的刺團鳳花紅地毯上投射出細長的影子,古銅燈架又在
酒紅色落地窗簾上留下痕跡。右邊角落搭建着一座吧臺,後面是紅木酒架。整個房間都浮蕩着民國的慵懶與倦怠。
楊紫宸幾乎是笑着撲到齊睿身上,“這房間還符合你的要求吧?”
齊睿點頭,“真有你的,不過幾天時間就能還原這樣的場景,還是高度還原。”
楊紫宸用跳舞的步伐摟着齊睿轉了個圈,“這跟我一點關系沒有,都是人家的功勞。”
她朝旁邊抛了個媚眼,角落沙發中坐着個人正聚精會神的畫着什麽。
楊紫宸跳着過去趴在她肩上問,“還沒畫完啊,我的腿都快斷了。”
那人用手肘碰了她一下示意她別搗亂,她笑着躲開道,“人家貼着暖寶寶給你當模特,你還打我,真是的。”
龍釋揚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着件紫色亮紗旗袍,胸前一片金線刺繡的牡丹花,濃妝豔抹,美得俗氣。這樣冷的天氣,饒是開了暖氣都讓人受不了,她這身旗袍裏面不知道藏了多少暖貼。
那人畫得極為認真,讓人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打擾她。齊睿做了個口型問是誰,楊紫宸道:“才參加了人家的婚禮就忘了?”齊睿這才認出來是季雲。
上次見面是在她和紀南風的婚禮上,化妝師自然竭盡全力把新娘變成最矚目的焦點。婚禮結束了齊睿只是記住了她那件低調奢華的婚紗,至于長什麽樣子,完全沒印象。現在再看,除了陌生同時還有種被驚豔到的感覺——她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淡然的人。那種淡然不同于楊紫宸有恃無恐的不屑,也不是娉婷突然三千寵愛在一身的浮誇,她是真的讓自己靜下來,在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中靜默。
季雲畫完了才起身相見,握手的時候齊睿看見她手背上隐約可見的血管,只覺得自己再用力一下便會破裂。
這幢洋樓共有三層,從地下舞廳上去,樓上是會客廳、餐廳以及酒廳,再上一層樓才是主人卧室。這樣的建築在現在已經是很少見的了,龍釋揚曾選修過房屋演變史,知道這是一種融合歐洲風格的民國建築,真要他細究到底是哪一種風格,他卻說不出來了。還好教授們不在,否則一定被他氣死。正經科班出生的建築師最後連資格證都沒拿到——拿了也沒用,反正他一早打定主意把賽車當做正當職業的。好在房間設計這門功課學得好,不會在裝房子的時候被騙。
“這種建築可真是少見。”齊睿感嘆,“你們花了多大心思把它弄成這樣的?”
季雲笑起來,“這裏原本就是這樣的。我們不過是讓人打掃了一下,換了底樓的窗簾布和地毯。”
“這裏的裝潢可以當民國建築博物館了。”龍釋揚指着嵌在牆壁中的古董架子分析,“如果這些東西都是真的,那我要懷疑自己是穿越了。”
“本來就是真的。”楊紫宸走在他身邊插嘴,“樓上我沒來過,聽說鬧鬼。”她做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樣子,跳着躲到齊睿身邊去,齊睿抓着她的手問:“你聽誰說的?”
楊紫宸朝季雲的方向指了一下,季雲笑着解釋:“我不知道你怕鬼,不過第一次聽的時候我也被吓到了。”
“我聽carl說這裏以前是葉赫家族的別墅群,後來葉赫家遷去了美國,這裏就空了,他們改建的時候覺得這些別墅修得漂亮,不限改變整個布局,就只把最前面的一幢稍作修改成了商業酒店,後面的別墅一幢也沒動過。連擺設都還是從前的樣子。”
“葉赫家?葉赫那拉氏?”齊睿充分發揮了理科生不懂歷史的特長。
“這個我知道。”楊紫宸接話,“葉赫家是民國初年就興起的一個家族,據他們自己說是葉赫那拉氏的後裔。這個家族在民國雖然只有十幾年的光輝史,但絕對是如日中天。當時他們的二公子、六公子幾乎操控着整個財政部和外交部,又有四公子掌管軍權,他們建立的可以說是一個王朝。‘一門四傑,葉赫世家’說的就是他們。”
“他家的兒子可真多。”齊睿指着一張照片說,“民國大家,若是只有一兩個兒子,都不好意思稱‘家族’了。”
“這張照片是托人從美國找回來的。”季雲解釋,“這就是他們家三位公子”
“葉赫家三幾年的時候從南京遷到香港,在這裏修房子群聚。三位公子每人一幢別墅,圖紙都是按照南京故居做的。”
“這才叫房地産商人。”齊睿說,“炒房手段高明到過了幾十年還有人向他們買房子。”
季雲道:“這房子還是他們的,carl只是有使用權而已。”
“香港允許土地買賣的。”齊睿說,“你們紀先生可不像租房子的人。”
“是允許啊,可是跟自己姑媽,還怎麽談錢?”楊紫宸突然補充的一句話堵得齊睿措手不及——紀南風居然跟葉赫家扯得上關系?
季雲補充道:“carl的daddy是二公子的外孫,這幢房子一直都是葉赫家的産業,現在家人都在國外,他一個人在裏,覺得太荒涼了,才把它改建成度假山莊的。”
龍釋揚聽得一陣淩亂,從民國舊事談到紀南風家族秘史,到底是這些大小姐思維太活躍還是自己已經老了跟不上時代的步伐?
齊睿對民國史不感興趣,繞了個圈發現跟季雲沒有可談的話題,季雲如同她剛才作的素描——人物雖美豔傳神卻幹淨得一層不染,跟這種人在一起固然是種享受,但她今天是有目的的,随便問了兩句就又把注意力轉移到楊紫宸身上。
“那怎麽又鬧鬼了?還把你吓到了?”
楊紫宸不遠提
及被吓到的經歷,季雲說:“是我不好,上次帶她來這裏看會場的時候,她問我樓上是什麽,我跟她講這幢樓是依照葉赫七小姐在南故居建造的,樓上的化妝室就是她當初自殺的地方,然後她就被吓到了。”
季雲帶她們上了三樓,打開房門都是緊鎖着的,打開一間,裏面用白布套子罩着家具,“這就是七小姐的房間了,還算雅致吧?”
何止雅致,放在現在也是一間精細到完美的房間。楊紫宸掀開梳妝臺上的套子照鏡子,普普通通的一塊玻璃鏡,在這間房卻有不一樣的感覺,看久了便讓人産生眩暈,仿佛鏡子裏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精致的女人,大波浪長發披在肩上,穿着身紅色旗袍正對着鏡子戴耳環,而她身後的男人,手裏拿着串珍珠項鏈正要給她戴上……整個房間都變亮了——哪裏來的光?他們并沒有開燈啊——落地窗簾打開着,外面下了雪,厚厚的鋪在地上——可是雪早就化了!
楊紫宸尖叫一聲,龍釋揚站在後面拍她的肩問,“大家都走了你還照鏡子?”
她感到自己心跳加速,平複許久,才喘着氣說,“真的有鬼,我看到了,在鏡子裏面。”
“怎麽了?”齊睿和季雲聽見她的叫聲都過來了,“我說你們兩在這裏做什麽?”
楊紫宸下意思拉着龍釋揚的手,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即使她說了也沒人相信。
齊睿瞥了眼他們十指相扣的手,酸溜溜的笑了一下,跟着季雲出去了。他們走在後面,走過門口的時候她看到挂在床頭的一張照片,或許是油畫,上面的人足足有真人那麽大,因為光線太暗而顯得慘白吓人,再一看,那人竟是她剛才在鏡子裏面看到的,才平複下來的心頓時又加速了。
走出房間她才想起跟自己手拉手的是龍釋揚,頓時一陣不快,仿佛一塊紅炭握在手裏,便甩開了跑到前面跟季雲一起走。齊睿正在聽季雲說這幢房子的裝修風格,兩人越談越投機,楊紫宸突然過來無疑是破壞平衡,但楊紫宸剛才在房間裏被吓到了,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一直到大家分手都再說話。
雖然季雲信誓旦旦的說過有鬼的話是吓她的,但她親眼所見的豈會有假?有時候她也懷疑自己看花眼了,可那場景實在太真了,如果不是有鬼那她一定是穿越。
這件事吓得她在家裏乖了一段時間,連酒吧都不去了,每天除了陪外婆做臉喝茶就是在家睡覺。這天季雲打電話找她喝茶,她正跟外婆一起做足療,電話是舅媽接的,應酬了幾句舅媽跟外婆說:“紀太太找阿紫去玩,怕您不放人呢。”
外婆道:“年輕人就該有自己的圈子,跟着我們有什麽好玩的,去吧。”
楊紫宸說不舒服,舅媽卻說:“不是
太遠,就在他們家的度假山莊裏面逛逛,又安靜,又幹淨,還安全。”
又是度假山莊,打死她都不去了。
“你這孩子是怎麽了,上次去的時候都好好的,怎麽說翻臉就翻臉?”
“您不是說要我謹慎交友?peter帶我出去玩您都不許,怎麽季雲約我又準了。”
“季雲可不是別人。”外婆意味深長的說了句,“你的朋友如果都是她那樣的,我一個都不會反對。”
“我不去,度假山莊裏面鬧鬼,上次沒把我吓死。”
“胡說,怎麽會有鬼。”舅媽安慰她,“你們這麽多人,又是白天,不會有鬼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楊紫宸堅決不去,外婆笑着把手上的翡翠镯子退下來戴到她手腕上,“小孩子眼睛幹淨,是容易見到。乖了,別怕,外婆這只镯子是送到廟裏請大師開過光的,帶着它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楊紫宸看了眼手上的镯子,翡翠晶瑩剔透,聽說是一個玉石商人送給外婆的。當初梅珊出嫁的時候想要了去當嫁妝都沒成功,如今卻輕而易舉的戴到自己手上了。
“最近我也撞鬼了。”peter在旁邊說,外婆拍了他一下,“一邊去,怎麽什麽都跟妹妹搶。”
“真夠偏心的,要是季雲約的是我,就不算搶了吧。”
拿人手短——這是楊紫宸現在的感覺——什麽開光辟邪都是假的,只有錢是真的。她跟季雲走得近,在外人眼裏就是跟紀南風關系好,換言之就是搭上了楊廣金錢帝國的班車——誰不想在裏面撈好處?
手腕上的镯子還帶着外婆身上的體溫和香水味,她知道舅媽一定很不高興,但那又如何?有本事她能搭上楊廣的順分車,外婆也會對她另眼相待的。
外婆翡翠镯子和舅媽的不高興成功激發了她內心的虛榮感,有人對自己不滿,尤其是女人,那只能證明自己比她們更有價值。
作者有話要說:無恥的把從前的小說情節搬進來當做正史了,關于葉赫家,就不普及了,有興趣的可以去百度《暮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