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當一切回到起點2

“所以,她沒問你這件事?”

聊到半夜,楊紫宸的精神卻比白天好了許多,即使卸了妝,眼睛也還是十分有神。我有點扛不住了,倒在榻榻米上半夢半醒的跟她聊着。

“問了,不過是在這件事完全過去以後才問的。”

“怎麽過去的?”我有點迫不及待想知道這場“商戰”的結果,如果她告訴我最後紀南風破産了,我肯定會嗤之以鼻“故事編得真爛”。

“你覺得他會破産嗎?”她反問我,“這一切都是局。”

紀南風在美國呆了兩個星期,回來以後立刻召開新聞發布會澄清關于他“破産”以及“遇到商業危機”的謠言,對于記者發問為何基金股票會跌得如此厲害,他表示任何生意都有賠有賺,只是數目多少而已。

“如果我的基金股票一直漲,又會有人說我操控着整個香港的股市。”

有人問發布會上他一并解釋了關于他預先知道了股票價格會跌,所以才會去美國避風頭的傳聞,“我沒那麽厲害,也不會未蔔先知,這次股價雖然下跌,總算沒突破預算底線,所以并沒有虧錢。”

他是沒虧錢,但很多人在價格跌到一定程度以後就把股票都抛了出去,他們才是真的虧了錢。

“是楊廣花錢把被人抛掉的股票買回去的。”

“有這樣的幹爹可真好。”這種時候誰接手紀南風的股票就等于往水裏扔錢,他卻願意去收這個爛攤子,不是好人又是什麽?

“他是老狐貍。”楊紫宸說着竟咳嗽起來,桌上放着一杯水,她喝掉了大半,“煙抽多了,嗓子痛。”

“你以為他真是去給紀南風收攤子的?他是去數錢的。”所謂的基金會一開始就是他們為了洗錢而建立的,紀南風去美國也不是避風頭而是确認上一次黑金交易的錢都到賬了并銷毀所有的交易證據。而楊廣則在香港低價買進被人抛出的跌價股票,融入自己公司的賬目中。再以“合作投資項目”的名義将在美國賺到的錢正大光明融進基金會的賬目裏面。

“像電視裏面那樣。”我感嘆,“這叫知法犯法吧?”

“金額小,涉及人員少,那才叫犯法。一旦牽扯進去的人多了,誰敢查?”

所謂的“竊鈎者誅竊國者侯”,指的就是這些有背景有手段的人,那些被查出來曝光的,不是後臺不夠硬,就是走私金額太小或者合夥人身份太低。貪污發展到全民皆可的就是正大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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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紫宸撕掉面膜的樣子有點恐怖,不知道是不是燈光顏色不對,她臉上流露出來的神情總讓人覺得陰森森的害怕。萍水相逢,她竟會将這些事都告訴我,這也是讓我感到不安的原因——按照她的說法,很多事連齊睿都沒說過,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認識了不到

一天的陌生人?

“因為我們彼此不認識,所以你不讓我害怕。我真覺得自己是瘋了,面對熟悉的人和事,我竟然會産生恐懼,下一秒,他們會不會害我?對着陌生人反而能多說幾句話。”

“說點其它的吧。”我說,“有什麽高興的事能告訴我?”

“秦雨江結婚了。”

這也叫值得高興的事?

秦雨江的喜帖是在六月份送給她的,當時她回學校做論文答辯,順便參加了他的婚禮。新娘叫賽安娜,是他文化公司的簽約女作家。楊紫宸對這個人倒有點了解,有段時間追她的小說追得很瘋狂,還通過秦雨江要了一本她的小說集合。

婚禮儀式很簡單,到場的也只有圈裏的朋友。楊紫宸本來打算等他們儀式完畢就走的,但是在會場她見到了綠野。

“我設想過秦曉丹、秦如心會到場,但是沒想到她會去。”

儀式結束後她去向龍心麗辭行,龍心麗正被一群太太圍着祝賀,聽到她要走,十分詫異,“多待會兒吧,今天你們好多朋友都到了,大家一起玩。”

楊紫宸不好推辭,只好去花園散步。盛美今天也在被邀之列,跟卓雲開他們在花園裏閑聊,看見她來了,便要她交代最近的行蹤,“這麽久沒見你去哪裏了?我還以為是被拐賣了。”

卓雲開道:“聽說你跟Rocky一起拍了電影,什麽時候上映?”

盛美驚恐,“你要是進娛樂圈,誰敢潛你?”

“現在的導演都喜歡男孩子了。”綠野站在身後為她解圍。

盛美笑了笑,“是啊,可有些人還不是自不量力送上門去被潛。”她說得自己先笑起來,卓雲開在旁邊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平時盛美說錯了什麽他總會補救,現在卻事不關己由着她說,楊紫宸立即明白了他們針對的是綠野而非自己——卓雲開說過為秦雨江鳴不平的話,今天這樣的大好機會,豈會放過?

“話不能這麽說,能被潛也算是有資本,怕的就是被潛了卻沒人知道。我知道有個女明星,陪公司高層睡了個遍,就是不紅,你們說這該怪誰?”

“怪她遇到的不是你。”龍釋揚從旁邊過來,“又随便爆料,不怕被追殺?”

“他嘴賤。”楊紫宸終于找到個能接話的機會。

“總比犯賤好吧。”

卓雲開今天跟她擰上了,說一句回一句,雖然句句不針對她,但聽起來也夠惡心的。

“你說的那個小明星是不是那誰誰?萬小姐之前那位?前幾天我還碰見你們萬小姐了,不過她挽着的不是你啊?”

龍釋揚輕聲咳嗽了一下,楊紫宸笑起來,“瞧我,都忘了你們已經分手了,還以為是萬小姐給你換了頂帽子呢。”

卓雲開看了眼龍釋揚,“你妹妹你不管着?”

龍釋揚笑,“我哪裏敢管她,她管我還差不多。”

楊紫宸笑了兩聲,問龍釋揚,“嫂子在哪裏?我還想找她要簽名。”

盛美說:“你也看她的小說?我也喜歡,走,我們一起去找她,何止簽名,我還要去她的書迷裏面爆料呢。”

盛美一走,卓雲開他們這個無形的八卦圈也就解散了,楊紫宸從樓上窗戶往下看,綠野站在花架下跟秦雨江說着什麽,然後秦如心也走了過去——那女人無處不在,才真的讓她頭痛。

“要先走嗎?”龍釋揚問她,“我送你,正好我也要出去。”

她搭龍釋揚的車走,還沒出大門就被楊仁涵攔下了。人多,為了不引起圍觀她只好随他去樓上房間細談。

“我知道他又要發瘋了。”

“為什麽?”我不敢再亂猜了,事實證明她的故事中沒有一件事是按常理出牌的。

“還是為錢。我讓他丢了四十萬。”楊紫宸竟然說着笑起來,我終于明白她所謂的“秦雨江婚禮上開心的事”不是她看到綠野的狼狽,而是她看到楊仁涵發瘋。

當初龍心麗她們投資紀南風的基金股票,秦如心也在裏面投了錢。後來基金股票大跌,她們為了不虧損太多就在低價位把股票抛了出去。除了堅持到最後的幾個,其餘的算得上血本無歸。

“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她們投資股票,我是中間人。虧了錢,自然怨我,而且都知道我和紀南風他們關系不一般,有消息卻不早說,又怨我。”她顯得有些無可奈何,楊仁涵不止一次通過龍心麗傳話要見她,她一直躲着不見,除了不想見他,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這次躲不過了,關上門楊仁涵比在樓下的語氣溫和了許多,還是句句話都離不開錢。

“爸爸知道,你也沒辦法,股市變動你能怎麽辦呢?爸爸不怪你,可是阿紫啊,你能不能幫爸爸把本金拿回來?”

楊紫宸表示她無能為力,“只能怪你們撤資早,像董太太她們,堅持到後面的,都沒虧錢啊。”

“我現在不想再談錢了,十萬本金能拿回來就夠了。”

“這麽點錢?”楊紫宸笑,“你手裏的房産加起來上百萬了,區區十萬,不要也罷。”

“那是本金,我們投進去的錢是賺錢了,可是賺回來根本比不是後來虧掉的。”

“你自己也說股市有虧有賺,你以前炒股,上百萬都虧過,可沒見你這麽着急。”

楊仁涵恨不得讓她把虧空給自己補上,她卻火上澆油,“是哦,從前炒股,虧多少都是媽咪的錢。現在輪到自己開銷,知道心痛了?”

她不幫,就是有辦法都不幫忙,不僅要看他的笑話,還要狠狠踩上一腳。

“要投資就別怕輸,輸

不起就別玩,這就是規矩。我以為你投了多少錢進去,十萬?還不夠紀南風給新跑車買車牌。”

“不幫忙就明說,不要出口傷人。”

“這話你當初打我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君子動口,小人動手,賤人動氣。您可千萬別給自己穿鞋子把自己套進去了。”

楊仁涵站在門邊,楊紫宸走過去抓着他的手朝自己臉上揮了一下,“我知道你很生氣,是不是想打我?別忍着,想打就動手。你打過我兩巴掌,一巴掌值二十萬,要我說你虧得一點都不冤枉。”

“這次是紀南風操盤,如果是我,你這會兒就是在警局喝咖啡接受調查了。與其對虧掉的錢耿耿于懷,倒不如守着剩下的房産,小心點,千萬別被人舉報了。”

“這是你設的局?”我感到不可思議,面前坐着的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楊紫宸點頭,“我不過是把他打我的都還回去而已。”

“有必要嗎?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我樂意。”她靠在窗戶上笑起來,“沒任何意義,但是我高興,就這麽簡單。”

“曾經我以為我可以接受,可以跟那邊和平共處,可是我錯了,什麽都能改變,唯一不會變的就是‘恨’。”

“當我跟秦曉丹同一屋檐下,讓她難堪以後,我對她也有過歉意,但只是一瞬間的事。在爸爸把她帶到爺爺面前,我被爸爸打了一巴掌,他們離婚以後,我對她除了厭惡就只剩下鄙視。她憑什麽搶走我的東西,如果她有資格跟我站在同一個高度,那我不會有任何不滿。可是,她就是個私生女,她沒有好的教養,沒有在上流社會的宴會上大放光彩,這樣的女人憑什麽跟我相提并論!”

她激動的彈着煙灰,發現動作很難看,索性把整支煙掐滅。

“秦如心也不能跟你媽咪相提并論,還不是同樣搶走了你爸爸。”

“她不過是得到了我媽咪不要的一個玩具而已。離婚是媽咪主動提出的,你以為我爸爸真的答應得很爽快?他不是傻子,跟媽咪離婚就意味着財産分割,結婚這些年,他雖然一無是處,卻養成了上流感的毛病,穿衣服只穿固定的牌子,煙酒也是固定的牌子,那些東西都是媽咪買給他的,沒有媽咪,他将一無所有。他的房子、車都是媽咪買的,我不知道他養秦如心母女的錢是不是媽咪的錢,是的話我只能說,媽咪她太偉大了,除了養一個一無是處的老公,還要養他的情人和私生女。”

“他是你爸爸。”

楊紫宸的話過于偏激,或許她覺得是對的,但這句話無論被任何人聽到都會罵她大逆不道。子不嫌母醜,哪有人如此指責自己親生父親的?

“以前是,從他們離婚開始就不是了。在他第一次打我的時

候,我真的很怕很怕,我怕他不要我不要媽咪了,可是後來,他居然用我當條件向媽咪要更多的錢,尤其在媽咪告訴他,放棄我,除了得到他現在住的房子,還會有一筆錢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就把我扔掉,我真的懷疑在他心裏我這個女兒到底有沒有位置,或者說,他只是把我當作一個工具,讓他能名正言順向媽咪要錢的借口。”

她情緒波動很大,但顯然是說到傷心事,盡管努力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可從她哽咽的聲音和發紅的眼圈還是能感覺到此刻她心裏的那種悲傷。被自己最親的人抛棄,那種傷害是永遠都不能消除的。

“跟Rocky分手的時候其實我很矛盾。當時我很希望他能陪着我,哪怕什麽都不說,只要在我身邊,抱着我,讓我覺得自己不是被抛棄的那個,我就很滿足。但是另一個聲音在提醒我,他是秦如心的侄子,他跟秦曉丹有血緣關系,他們才是最親的人,我只是外人。當時我只是想試探他,如果他開口挽留我,哪怕只是一個擁抱,我都會放下所有的驕傲和矜持告訴他我喜歡他,但是他沒有,他真的就把我當妹妹那樣,跟我說再見。”

“你們在一起過?”我淩亂了,她不是對龍釋揚“站錯隊”恨之入骨?甚至在他主動示好的情況下潑他酒讓他難堪,突然聽到她說“分手”,我有種其實龍釋揚才是奧斯卡影帝的感覺——會玩會鬧會做事,能代替龍心麗處理生意還能安撫住楊紫宸這個時不時爆發一下的定時炸彈,甚至小魏這樣的怪胎都能搞定。

這樣的好男人,能遇到就嫁了吧!

“我跟Rocky的關系沒那麽差,兩個喜歡泡夜店的人,真的玩瘋了,不會有太大的過節。有一次在藍會所的酒吧玩到半夜,大家都喝多了,卓雲開他們把他扔到了我床上。”說到這裏她笑起來,“兩個醉鬼能做什麽?第二天起來發現是對方,他還安慰我不要被吓到。卓雲開就是個嘴賤的,居然在外面說我們419,幹媽知道了,我媽咪也知道了,雙方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我們倆就試着交往了兩個月,這樣也好,至少我過了一個有男朋友陪的聖誕節。”

“跨年那天我們去聽鐘,又遇到秦曉丹了,他開車送她回宿舍,路上我想了很多,我發現自己還是不能接受跟那邊的人在一起。這對他不公平,可是我真的受不了,甚至他拉着我的手都會讓我害怕,我怕到最後自己一無所有,一切其實都是夢而已。我知道我抓不住他,我也不能管住自己做一個安分的人。”

“分手是我提的,當時家裏都計劃讓我們先訂婚,但我卻失蹤了。”

“如果一定要我在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裏面選一個,那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愛我

那個,愛一個人太累了,付出了所有不一定有回報,但讓別人來愛你,除了讓自己有一種滿足感,還不會讓心受到任何傷害。”

她重新點了煙,逐漸平靜下來,眼睛裏的光彩也開始黯淡。

“那時候想得太天真,以為自己喜歡就是全部。其實他喜歡我又怎樣?媽咪不喜歡他,幹媽不喜歡我,最後我跟他也不會有結果。這個圈子很現實,誰跟你交往,誰跟你結婚,都攙和了利益在裏面。現在回想,自己太傻了。”

她自嘲般笑起來,從她身上,我看到了白富美的無奈。萬千寵愛,不過是虛假的幻境。喜歡的人最後不一定會在一起,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周圍的陷阱。

這也能叫生活?不敢愛不敢恨,沒有知心的朋友,夫妻間都在相互算計!

如果這才叫生活,那我這種女屌絲豈不是成活在天堂裏面?

至少我敢愛敢恨,不會被父母算計,也沒有突然出現個姐姐或者妹妹來跟我搶東西。雖然買不起LV、愛馬仕、香奈兒,但我可以穿着睡衣踢着拖鞋就出門,不必擔心被嘲笑或者被諷刺,也不用費盡心機跟別人攀比。

雲南、麗江、咖啡廳,這就是我天堂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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