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威脅話出口,通常分為兩種,要麽讓對方膽顫心驚,要麽就讓對方怨恨加倍。當蘇墨染不出意料的收到小小怨恨的目光,都不知該作何解釋才好。深深吸了口氣:“清王爺,能否讓我見到爹娘?”而此時清渠到了王府便是變了個人,內心不停叫嚣染兒別擔心,一切有我。可表面依然冷着神情“你先歇息片刻。”蘇墨染還想再說,可眼前已經被薛小小和其他丫頭攔住,而清渠背轉着身子大步離去。
等待的日子是極其難熬的,特別是當眼前已經有了希望,卻還要拼命壓制着,那更是如坐針氈。蘇墨染此時真正如困獸一般,繞着屋內不知道走了多少圈子,卻突然覺得小腹隐隐刺痛,抹把額頭細汗,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可肚子一抽一抽的就是疼個不停。蘇墨染心煩氣躁,覺得背上冷汗幾乎浸濕了衣服,正在此時,聽壓抑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微微側首去瞧,卻看到春在扶着自己的手臂焦急的問道:“小姐,你怎麽了?”蘇墨染來不及細想春在怎麽會神出鬼沒的出現,先顫着聲音:“春在,疼,我肚子好疼。”春在聽了這句話後,臉色大變,一手搭着蘇墨染的手腕,不過片刻,似乎穩定了神情才勉強勸道:“大概是小姐着了涼。奴婢扶您先躺下休息,奴婢去找個大夫。”
“恩,”蘇墨染捂着肚子一步三挪被春在扶上床躺下,春在猶豫片刻,又叮囑道,“奴婢覺得您現在可千萬別吃什麽東西,一定要等奴婢回來。”
春在這一走,回來的倒快,只是身後跟着的不是清王爺,反而是幾個老嬷嬷。蘇墨染心裏疑慮不已,自己肚子疼而已,來的應該是大夫,怎麽會是嬷嬷來瞧病。何況春在此時眼神閃爍,連正眼都不敢去瞧她,只低頭福了福,喃喃說道:“小姐,您忍一忍,很快的。”蘇墨染大驚,這種語氣和神情,說沒有問題,你信嗎,反正她是不信的。可是此時偏偏自己身子沉重,連動一動都牽扯着疼,更別提閃過這幾個老嬷嬷奪路而逃。“春在,你想做什麽?”蘇墨染驚呼幾聲,看那幾個嬷嬷,神情淡漠,似乎自己在她們眼裏不過是會喘氣的東西,一個按頭一個按住手腳,不論蘇墨染怎麽掙紮,那兩個老嬷嬷的手如同鐵鉗子一樣,怎麽都掙脫不開。而另一個年歲最長得則跪在床邊,回頭看了眼春在:“春在姑娘,麻煩你給夫人準備熱水。”
“是,”春在面帶不忍,小心翼翼掃了眼蘇墨染,轉過身便想快步走去。可走到門口,就聽蘇墨染一聲慘叫,再回頭時,見那個跪在床邊的嬷嬷,正拿着一根白绫捆住蘇墨染的肚子,用
力勒緊。春在不敢再瞧,心裏砰砰跳的厲害,也不曉得自己這麽做到底是對是錯,忽聽蘇墨染凄厲的喊道:“春在,救我!”春在覺得那呼疼聲就像一根鐵鏈鎖住喉舌,連呼吸都困難起來。捂住胸口,跺跺腳,咬着牙飛跑出去。
而此時蘇墨染看着這個架勢,就算沒有經驗,也差不多明白自己要遭遇什麽。而春在的奪路而逃,更是将她所有期望都剝奪了去。心裏一沉,淚早已紛紛滴落,覺得周身力氣,随着呼吸随着那白绫勒緊中漸漸散去,卻還記得苦苦哀泣:“求求你們,饒了我的,我的孩子。”那嬷嬷咬牙勒緊,聽蘇墨染慘白着臉,只顧哀求,而聲息卻漸漸弱了下去,心裏不免有些慌亂:“夫人,你別怪罪奴婢。奴婢們也是奉命行事。等孩子沒了,您還是咱們清王府王爺最寵幸的夫人。”“為,為什麽,”蘇墨染木讷的看着屋頂,覺得腹內那團自己從未得知的骨血,漸漸下墜,漸漸要脫離她的身體。那嬷嬷低頭看了看蘇墨染腿間,又使勁勒了下,氣喘籲籲:“夫人,王爺還沒娶妻,不能讓妾室先有孩子。您看,王爺的夫人們,哪個是有子嗣呢。”頓了頓,“您也想開些,等王爺娶妻後,王妃誕下世子,到時候,您還年輕,還是能有孩子的。”蘇墨染神智已經逐漸模糊,隐隐卻瞧見眼前景色換轉,似乎回到蘇家後院,笑卷輕衫魚子缬,試撲流螢,驚起雙栖蝶。
蘇墨染嘴角勾起,輕嘆一聲,真好。再後來,除了耳邊傳來暴跳如雷的怒吼聲,瑟瑟發抖的求饒聲,以及陌生的呵斥聲交雜響起,其他什麽都聽不清楚了。
當蘇墨染醒來,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的清渠,非但沒有感動,唯一的感覺就是要替自己孩子報仇。而清渠苦守蘇墨染三天三夜,見蘇墨染終于醒來,失而複得的欣喜蓋過一切,讓他忽略了蘇墨染此時紅着的眼,咬着嘴唇,那神情幾乎是在對他抽筋剝骨。于是當清渠歡喜的站起身,想喚人進來時,蘇墨染一把拿起案幾上的金制燭臺,用力就往清渠身上打去。原本那燭臺是極重的,蘇墨染不知哪裏來力氣用力揮去,可快要打到清渠頭上時,心裏還是軟了一記,這一軟帶着猶豫,那燭臺就重重敲擊到了清渠的肩膀。
清渠捂着肩頭,似乎被打糊塗了,轉過身卻急急說道:“你快躺下,你這麽用力,怕要傷着孩子。”什麽?蘇墨染扔掉手中燭臺,摸着肚子,自言自語:“孩子沒事?”清渠皺了皺眉頭,瞥向肩膀,見衣服漸漸彌漫出一片血色,還強撐道:“我們的孩子福氣大的很,怎麽會被幾個嬷嬷莫名其妙的害死。”蘇墨染猛的擡起
頭:“怎麽回事,那些嬷嬷不是你派來的嗎?”清渠呵呵冷笑幾聲,甩了甩頭:“你以為我會狠心害死自己的孩子!”
話未說完,春在匆匆跑了進來“小姐,您醒了。”蘇墨染見春在一驚,往床裏縮了縮。她可不會像一些姑娘受了委屈,就主動咽下,看着害自己的人在眼前,還故意不說出來。于是蘇墨染指着春在就罵:“春在,我自問沒有害過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春在臉漲的通紅,偷眼看向清渠,喃喃道:“奴婢,奴婢。”蘇墨染深吸口氣,擺擺手:“你這個奴婢我可受不起。”心思轉了幾圈,看向清渠:“王爺,既然蘇家上下被老王爺關押着,想必白芍也在其中。若王爺還憐惜我,不如讓白芍來伺候。”
清渠眯了眼睛哼了聲,看向春在,春在慌忙跪倒磕頭:“請小姐饒命,請小姐饒命。請小姐王爺念在奴婢好歹将功贖罪,放奴婢一條生路。”蘇墨染咬了咬牙:“我不想再見到你,并沒有要你的命。”清渠哼了聲:“以後認清誰才是真的主子,從今兒起,去浣衣所。”
蘇墨染見清渠處置完了春在,仰頭又求道:“請王爺讓白芍來伺候我吧。”清渠看向蘇墨染濕着眼眶苦苦哀求,本來心裏就覺得愧疚蘇墨染許多,此時蘇墨染不過要個小小丫頭,倒是爽快答應下來。蘇墨染柔聲勸道:“王爺,您受傷了,剛才染兒情緒有些不穩,還請王爺不要怪我。快些去讓人治療吧。”
這話說的柔柔軟軟,有求饒有自責,又緩解了清渠一直懸在心中,生怕蘇墨染倔脾氣上來時的心慌意亂。這一句讓清渠不由覺得大事已定,一心想着去将白芍提出來,再全副心思去對付老頭子便可。只是轉身瞬間,卻沒見到蘇墨染那抹悲傷疏離的表情。
一直臨近黃昏,白芍才被一個管事模樣的人領了進來。主仆再次見面,自然是抱頭痛哭。那管事的人卻半點都不識臉色,只顧束手站在一側瞧着。蘇墨染抱着白芍,越過她的肩頭:“勞煩這位姑娘給我們送些熱水。”那管事人笑道:“夫人擡舉了。叫奴婢離兒便可。奴婢是老王爺特意囑咐照顧夫人的貼身侍從,”那離兒重重咬了老王爺三字,見蘇墨染臉色不悅,又欠身笑道,“王爺也是允的。白芍姑娘是夫人認得妹妹,算起來也是半個主子,怎麽能勞煩白芍姑娘做粗活呢。”
蘇墨染無力點頭:“既然如此,離兒煩勞你讓誰送些熱水過來。”說完不再理她,抱着白芍的肩膀,靠在她的耳邊,似乎還在斷斷續續的哭着,實際上咬着牙,細細的将聲音傳了進去:
“白芍,咱們要想辦法逃。”白芍偷眼看向離兒,收回眼神,哽咽幾聲,悄聲回應:“院子外都是侍衛。”蘇墨染點點頭,抽出手絹,輕輕抹了抹眼淚,見已經有丫鬟熱水端上,絞幹淨毛巾遞過來,順手接過,捂了捂臉,展開笑顏:“白芍,你瞧,我一不留神就成了王爺的夫人,真是有趣。”
眼神淡淡掃向聽到此話時,不由露出嘲笑的離兒,故意仰起頭得意洋洋笑道:“王爺還說要封我為王妃呢。”那離兒忍不住笑道:“夫人謹言。自家院子裏說笑不打緊,萬一讓人聽了傳到別人耳朵裏,那可是夫人的罪狀了。”蘇墨染回轉身子直視離兒:“哪個是別人?離兒你別忘了,王爺為了我,可是将滿院的女人都散了。你瞧着也是有體面的,想必你也聽說王爺幾次三番當衆喚我王妃。”眼神轉了一圈屋內侍從,“你們若是不信,自可以去向浣衣所的春在打聽打聽。她可是因為得罪了我,便發配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末日,啧啧,想想總是要表白一下的,我愛你們╭(╯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