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南下(十)

蜀崗東峰一片混亂,山腰處傳來越來越響的打鬥聲。

雙兒率先來到韋小寶和康熙面前,看到韋小寶後立時臉現喜色,閃身就站到了他面前,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顫聲道,“大人,你沒事吧,前日你一個人跟着他們走,我要擔心死了!”

康熙哼一聲,“他吃得下睡得香,怎會不好!”

其實康熙更想說這兩日朕吃什麽他吃什麽,朕睡哪裏他睡哪裏,兼且這小子一天到晚拉長着臉,朕還要費心安撫他,他只管悶聲吃飯倒頭睡覺就行,享福得很,有什麽好擔心的。

雙兒聽他語氣不善,含有怒意,怯怯看一眼,知道這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因此沒敢多吭聲,只是殷殷望着韋小寶。

韋小寶對雙兒點點頭,“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雙兒輕輕舒口氣,露出一個發自心底的寬慰笑容。

康熙看着雙兒眉清目秀的小摸樣和對韋小寶全心關懷信賴的神情,心裏更加不滿,冷聲道,“韋将軍,你解釋一下吧?”

此時多隆也飛步趕來,一揮手,數十名訓練有素的侍衛就護在康熙身周,他自己上前躬身禀報,“皇上,被咱們困在湖畔綠柳莊裏的,的——”看韋小寶一眼,“韋将軍的那些手下被一股不知又從哪裏冒出來的亂黨救了出來,現下那兩股人手并作一處,怕有兩三千之衆,正朝這裏逼近呢,阿濟赤統領率衆在下面攔住了,小心起見,您還是先離開此處為好。”

康熙一愣,轉頭狠狠地瞪韋小寶。

韋小寶被瞪得很無奈,“陛下,我身為天地會總舵主,被人扣住了,天地會的下屬前來相救,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你瞪我幹什麽。”

康熙氣得不輕,“你還嫌朕瞪你!朕都這樣掏心掏肺地對你了,你還不消停!不願跟朕回京?!難道打算日後永遠混跡江湖,當個亂黨寇首和朝廷做對,再也不來見朕了!!!”

韋小寶原本對自己一腔情意在小皇帝情人遇險時鼎力相助,結果卻被康熙設局暗算之事十分氣憤,這兩日都不太願意搭理他,但被康熙氣急質問到當面,就氣不起來了,“我怎麽舍得再也不見陛下,只是天地會是臣這幾個月來的心血所在,不能丢下不管,也不能眼睜睜地任由它被陛下……被陛下…,那句話俗話怎麽說,對了,是被一鍋端了。”

“那你要怎麽着?”康熙繼續瞪眼。

“天地會在我手中的時日未久,會中還不很安穩,我現在不能随便離開,還請陛下別急,等過些時日,待我理順了天地會中的事務自然回去京城見你。”韋小寶說到這裏忽然踏上兩步,握住康熙的肩膀,側頭在他耳旁輕聲道,“我親愛的陛下,我其實比你更焦急,想要時時刻刻都和你在一起,但你雖然無比誘人但也太過厲害,我必得身後有些助力,還得給自己準備個可靠的退路才敢再去一親…那個……一親……”

關鍵時又再卡住,無奈之下只得不恥下問,回頭問雙兒,“雙兒,前些天大夫人和咱們說的那個很有趣的詞是怎麽說的?就是一個男子和心上人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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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兒臉一紅,蚊子叫一般應道,“是一親芳澤。”很是納悶總舵主和這個很兇的皇帝在說什麽悄悄話,竟要用到這個詞兒?

韋小寶連連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是一親芳澤,這詞雖然有點不太恰當,但我也只能想到這個了。”

康熙尴尬無比,氣得一巴掌扇在他腦袋上,“不懂別亂用詞兒,敢再亂說話朕打你板子!”

韋小寶連忙躲開幾步,“你又這麽兇!”

多隆在一邊滿頭霧水地聽着他們在這裏扯些雲裏霧裏的話,一半聽得明白,一半根本就是不知所雲,急得滿頭大汗,連連勸谏,“皇上,快走吧,天地會的亂黨馬上就要沖上來了!咱們這裏人手太少,揚州府的駐兵還有随駕的前鋒營隊伍都駐紮在十裏外的林地邊上呢!”

康熙再深深看韋小寶一眼,然後一甩手,轉身道,“走吧!”多隆連忙一揮手,命衆侍衛跟上。

康熙走了兩步卻又回頭,“小桂子,你手下那些人是怎麽脫困的?難道你早有準備,一開始時就對朕有提防嗎?”

韋小寶搖頭,“不是,我初見到陛下來揚州,又是那樣一個念舊的态度,高興得幾乎忘記了一切,怎麽可能提防?”

“難不成是你有哪路江湖朋友趕來救急?”

“也不是,臣這幾年的精力都用在剿滅三藩叛亂的戰場上,沒機會交到這麽厲害的江湖朋友。”

“那你是如何做的?”康熙疑惑。

韋小寶答道,“這其實只是一個習慣問題,我之前南征北戰,每到一個新的地方就會先研究周邊地形,再假設出各種可能遭襲遇敵的情況,一一想出應對策略,提前做好準備。這次到了揚州也不例外。”擡眼看康熙,昂然道,“一個合格的統帥應該每日自問數次,如果前後左右出現敵人該怎麽辦?他若不知所措,就是不稱職的。雖然我現在統領的不是軍隊,而是天地會,但是道理差不多。況且,孤注一擲從來都是戰場上的大忌,任何時候我都不會輕易做這種事,因此就算中了陛下設下的圈套,卻也并沒有困住我手下的所有人,自然還有轉圜的餘地。”

康熙睜大眼睛定定研究了他半天,直到多隆又再低聲催促才嘿了一聲,“厲害啊,小桂子,能做到這般謹慎周到,難怪你在南征時一路捷報呢,朕那時還覺得你小子是運氣特別好,看來竟是憑着真才實學,啧啧!”贊嘆兩聲忽然挑眉一笑道,“朕沒空總在外面亂轉,這就要回轉京城了,你也老實給朕回來,咱們京中再見。至于天地會的事情……咱們到時再說。”

韋小寶為難,“陛下別急,我最近還不能……”

康熙打斷他,“你回去好好想想自然就知道能不能了,”意味深長地道,“這世上并非只是你一人思慮周到,事無漏算!”說罷在衆侍衛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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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小寶将天地會的總壇定在揚州之後,除了召集各地天地會的會衆重新聚集麾下,幾個月中還收服了廣東,江西,陝西,河北等七地的香主。這日七位香主和他新近提拔上來的揚州李有為堂主,師爺虞先生都聚在韋小寶宅子中的書房之中挨個向總舵主禀報個人份內所管的事務,衆人秉燭夜談一直議到半夜方散。

待到一衆屬下該回去的回去,該輪值留守的留守,韋小寶才揉着額角快步回房。

雙兒還在等着他,立刻迎上去,服侍他換衣洗漱。看韋小寶一直皺着眉頭沉思不語,忍不住小心問道,“大人,不是說這次天地會沒什麽大損失嗎,你怎麽還不開心?”

韋小寶皺眉,“我仔仔細細地查了幾天,應該沒出什麽大問題,陛下他走就走了,也沒再下旨要轄制打壓天地會。”

雙兒不解,“那不是很好?你為什麽還愁眉不展?”

“但是聽陛下臨走時的意思,他肯定還是留了什麽能逼得我立刻就要回京城的後手。”韋小寶煩惱,這種明知有隐患,卻找不到的感覺實在不好。

雙兒只是個小丫頭,除了武功好外再無別的才能,也發表不出什麽高見,只有跟着幹着急的份,嘆氣,“要是荃姐姐在就好了,她腦子靈,有見識,說不定能幫大人你分憂。”

韋小寶本來正坐在床邊燙腳,聞言猛然挺身站起,水盆都踢翻了,“蘇荃不在府裏?她去哪兒了?”

“大人被扣住的那幾日荃姐姐也沒回來,好像是在外面四處想辦法救你,後來我們都回來了她第二日也跟着回來,同我說這次大人遭遇十分兇險,她要帶着二少爺一起去廟裏住上十天吃齋念佛為大人積些功德。前日就去了。”雙兒答道,一邊彎腰收拾打翻的盆子,“唉,大人你做什麽連水盆都踢翻了,荃姐姐這麽厲害,只是去廟裏住幾天,應該不要緊的。”

“那怎麽她走時不來告訴我一聲?”韋小寶急道。

“荃姐姐說你這些天事情多,這點小事就別來煩你,反正她過十日就能回來。”

韋小寶頹然坐倒,心道終于搞明白康熙留了什麽後手!他把自己兒子帶了回京城,自己可不就得乖乖跟回去!

狠狠在床上錘了一拳,常寧個風流浪蕩,專門拐j□j兒的下流家夥,給他等着!!!

小拿語錄——在思考一次戰役時,我在內心與自己辯論,力求駁倒自己;在制訂戰役方案時,我是最謹小慎微的人。我總是擴大危險和意外,即使我看來高興,其實我始終極度緊張和激動。

65尾聲

韋小寶帶人回京。

天子腳下自然不能像在揚州一般,他天地會雖然勢大但也不好太招搖,于是只挑了幾十名精幹伶俐的人随行。

好在京中一切如舊,康熙對外只說靖南将軍韋小寶被他派出去公幹了,所以大家對他忽然銷聲匿跡了這麽久也都不曾在意,就連他那座氣派奢華的一等公爵府也還是老樣子,不但沒有被查抄封禁,康熙還在百忙中給派了兩個人來幫他看管,免得韋大人和夫人們都長期不在,府裏的下人們要生出些偷盜破壞的故事。

韋小寶把雙兒留在家裏幫着阿珂照顧兒子,自己馬不停蹄地換上官服就要進宮去見小皇帝,要把另外一個兒子韋虎頭讨要回來。

臨走前囑咐雙兒,“雙兒,你幫大人我看好了家,最重要是看好二公子,我可就只剩這一個寶貝兒子了。”

雙兒這些天一直在自怨自責,十分後悔自己不夠警覺,沒能在蘇荃裹挾兒子離開時要發覺不對及時阻攔,因此這時就重重點下頭去,“大人你盡管放心,這一次我一定打起精神來守住他們,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不會讓阿珂姐姐和二公子再被人拐帶走了。”

韋小寶踏出一步的腳又收了回來,警惕,“拼了性命??”

雙兒是他最忠誠的衛士,他可舍不得讓雙兒為了這樣的事兒就丢了性命,但兒子也的确很重要,就這麽兩個,已經弄丢了一個,他可禁不住再丢一個了,思索了一下之後囑咐道,“雙兒,做事要懂得變通。這樣好了,要是有人來勾引阿珂,那只要她自己願意,你就不要管得太多,只看好二少爺別被一起帶出去就行!”

“啊!!!”雙兒張開嘴。

韋小寶擺擺手,轉身離去,走幾步又想起來一件事,“雙兒,你很好,等大人我空下來,一定給你找個好女婿。其實我記得于立于參将對阿珂很是有意的,等我把虎頭寶貝要回來之後幹脆直接給阿珂和于參将做個媒,起碼于參将是我的手下,知根知底,決不可能夥同別人打我兒子的主意。”

“啊???”

留下雙頰通紅,下巴幾乎掉到地上的雙兒,韋小寶匆忙去找小皇帝。

他是只要在京中就幾乎日日都要進宮之人,所以一路暢通,熟門熟路,除了問好點頭的外更無人阻攔,直接就到了康熙的寝殿外。

先與當值的禦前侍衛總管多隆打了個照面。

多隆大概是剛才從裏面得了小皇帝的什麽吩咐出來,正摸着頭,一臉迷惑狀往出走,看到韋小寶頓時一咧嘴,那表情十分古怪,停了一會兒才一拍腦袋迎上來,态度倒還熱情,“哎呦,兄弟你回來啦!皇上當真料事如神,剛剛才和我說起,你恐怕這幾日就要回京,讓我留意着點,不能讓你這般容易就進宮來。”

“那我現在已經進來了,多大哥準備怎麽辦?再把我趕出去?”韋小寶問。

多隆嘿嘿嘿直笑,尴尬道,“怎麽能啊!我估計着皇上就是在說氣話。”說着把韋小寶拉到一旁,彎下個高大魁梧的身軀,将頭伸到韋小寶眼前,一臉焦慮疑惑,“兄弟,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你和我說說明白吧,我也好知道該如何行事,我這一陣子都要納悶死了。”

韋小寶估計康熙這陣子恐怕對自己恨得咬牙切齒,言語間絕不會客氣,可又不下旨降罪,連訓斥都沒有,多隆又是個耿直之人,跟在他身邊恐怕是實在摸不清狀況,糊塗忐忑在所難免。

遂先讓殿外候着的小太監進去禀報,然後才面不改色地對多隆說道,“陛下命我去江南收服天地會餘黨。”

多隆瞪大眼睛,“竟是這樣!兄弟你厲害啊!竟然幹脆就做了天地會的總舵主,這可不就是一舉收服了天地會餘孽麽,只是後來你和皇上在揚州蜀崗那是怎麽一回事?”

韋小寶繼續面不改色,“陛下一時興起,想親身過一下行軍打仗的瘾,所以和我打了個賭,他帶領前鋒營和多大哥你手下的禦前侍衛,我率領天地會會衆,雙方在揚州保揚湖外假裝兩軍交鋒,賭鬥一番,看誰勝誰負。”

多隆恍然大悟,“我說呢!當時你怎麽竟敢和皇上對着幹,要不是和你交情深厚,曉得你的底細,我真要以為你也反叛了!”

說道反叛這麽個敏感詞時自己臉色都一變,搓着手‘唉唉’的嘆息兩聲,忍不住低聲埋怨,“皇上年輕氣盛,想要自己過一過上陣指揮的瘾,找人打一仗玩,這是有情可原,只是為難了兄弟你啊,輸得太快了那位一定掃興,不小心贏了更麻煩,也就是兄弟你腦子靈,想出了那樣一個反敗為勝的局面,”忽然有些擔憂,問道,“兄弟,是不是我壞了事,在觀音山把皇上帶走得太快了,你最後還有再由勝轉敗讓皇上開心的一手沒來得及用,所以皇上有些惱你了,這才讓我留意着,不讓你這般容易就進宮?這我可太對不住你了!”

韋小寶大度,“多大哥,你想到哪裏去了,不關你的事。”

多隆滿面慚愧,好生內疚,因自己莽撞害得韋小寶一時不慎‘打贏’了皇上,搞得康熙龍顏不悅,正要再道歉一番,裏面就傳出了陛下的口谕:“讓小桂子給朕滾進來!”

韋小寶一皺眉,小皇帝這個總是說話不雅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好?太過粗俗的情人他可不喜歡。

康熙不知道自己又被某個目無君上的家夥給嫌棄了,板着臉坐在禦案後,拉長聲音質問,“韋小寶,你總算舍得回京了?!”

韋小寶等劉進忠在康熙的示意下帶着人都退出去後,穩步走到康熙面前,拉起他的右手,低下頭去在手背上吻了一下,擡眼微笑,烏溜溜的眼睛中飽含熱情,聲音低沉悅耳,“親愛的陛下,你這話可說得不公平,是你困住了我的心,你像浮動在我身周的花香,照耀在我床頭的月光,美妙到不可思議,讓我心醉沉迷,無處可逃,所以我不得不回來。”

康熙眼神閃動,板着的臉放松下來,對于自己的火氣每次都會被這小子用一套肉麻無比的甜言蜜語給堵回去感到十分無可奈何,“你就繼續耍嘴皮子吧,等到哪天真惹惱了朕,朕就讓人在宮門外直接砍了你的腦袋,看你還怎麽油嘴滑舌!”

韋小寶脊背微涼,不過不肯示弱,回敬道,“那我就提前寫好一封給陛下的情書,交給一個穩妥人,讓他在我死後務必要将此書信呈給陛下禦覽。上天可以作證,我對陛下是一片真情,我要在那封信裏痛痛快快地說出我對你的無比眷戀和真摯的熱愛,而你讀了之後必将會對自己的行為痛苦後悔!!!因為你殺死自己愛人的原因不過是一些小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冒犯。”

康熙很清楚他寫情書的本事,假想了一下韋小寶口中的情景,發現他說得沒錯,這小子要真是死了,自己看到他的絕筆情信時定然要心如刀絞,苦痛難當。

徒然升起一股濃濃的挫敗感,他八歲登基,十四歲親政,明睿果毅,作為不凡,從來沒有懸而不決的時候,近些年來更加的意氣風發,給人的威懾之感日重,朝內朝外,後宮宗室再沒有人敢違逆冒犯,只除了眼前這個人,不但敢違逆冒犯,還敢繞着彎地威脅他!

而自己卻對此人毫無辦法,一再容忍,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看來這就傳說中的心之所系,情之所鐘!自己雖然貴為天子卻也不能免俗,對心上人不寵愛偏袒就難受。

嘆口氣,不打算再做無謂的口舌之争,正色道,“小桂子,朕自然不會殺你,朕沒有你那樣厚的臉皮,肉麻話張嘴就來,出口成章,但朕對你的心意你應該明白,并不遜于你對朕的情意。”

韋小寶對着康熙表白過深情無數次,這還是頭次明明白白從他嘴裏聽到承認對自己也有情意,雖然只是幹巴巴一句話,但也足夠振奮人心的了,眼睛都亮起來,“陛下,你總算是肯承認了!我還以為你這人沒有情趣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我這輩子都等不到聽你說一句甜蜜的話。”

康熙有些羞惱,“你才無可救藥!小桂子你別高興得太早,朕的話還沒有說完。”

韋小寶挑眉,“什麽?陛下不會又要提那套讓我守規矩,知進退,老老實實不得逾越的大道理了吧!”

康熙颔首默認。

韋小寶就知道這是兩人間一個很難調和之處,沒必要再遮掩回避,應當想什麽就說出來,嚴肅道,“陛下,我什麽态度你還不明白嗎?要是必須被心愛的人當作下人奴仆看待才能和他待在一起,那我即便萬分痛苦,也不得不忍痛割愛!”

“朕當然也想寵着你,不願看你受了拘束,但你要朕怎麽辦?朕都要為難死了!這天下的事情全都是要講規矩禮法的,君君臣臣,世代如此,難道要朕為了你一人亂了規矩法度,失儀于朝堂後世!”康熙頭疼。

韋小寶搖頭,“陛下,我承認法則和規矩的确重要,但要靈活運用,不能讓它成了你達到目的的桎梏,我有個蠻有學問的下屬前些天和我說了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陛下不妨借鑒。”

“天地會亂黨說的話?”康熙不屑。

“陛下,不是亂黨!”韋小寶語意篤定,自有一股讓人信服的氣勢,“天地會現在歸在我的麾下,我說不是就一定不是!不但不是亂黨還能為國出力,保護陛下!”

康熙皺下眉,他信得過韋小寶,不過覺得此事重大,現在無暇細說,要等心情平和的時候慢慢細談,如果真的能如韋小寶所說,那麽不妨睜只眼閉只眼,讓他保有天地會,也能讓他安心。

于是幹脆跳過去,“那人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警言,你要巴巴的拿來讓朕借鑒。”

“虞先生說他游歷至西蜀寶光寺時見到寺內牆上題有一句很有深意的話。”虞先生就是韋小寶手下的虞師爺,他早年懷才不遇,四處游歷,見識得不少,被韋小寶提拔到身邊後就經常談些所見所聞。

康熙擺擺手,“西蜀寶光寺?朕知道,是‘世外人,法無定法,然後知非法法也’,是不是?這般盡人皆知的名句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

韋小寶現在勸說開導是第一目的,因此不去計較康熙那很不中聽的言辭,“非法法也!陛下,我覺得這話說得很好,富有哲理。”

康熙站起身來慢慢踱步,細細琢磨,又氣又笑,“你小子還會拽文了!不過--”心道不過說的也有道理,這世上的諸般規矩禮法都是要以朕為尊的,對朕來說,并沒有哪一樣是鐵定非要如此這般不可,那朕為什麽不順從本心給小桂子一人開個特例,将他安穩地留在身邊,從此後常伴君側。

想到這裏猛然站定,回過頭,目光灼灼地看着韋小寶,“小桂子,要是朕給你個恩典,就順了你,你能拿什麽來回報朕的這份心意?”

韋小寶在心裏翻白眼,給自己情人一份應有的尊重竟然都能說成是‘給個恩典’!

小皇帝說話的技巧實在差極,不是過于粗俗就是過于自大!以後要好好幫他改正這一毛病才行,忍着嘴角的抽搐答道,“我能回報給陛下的就是我的一份真情,還有漠西準噶爾部的平定。”

康熙眼睛一亮,“你怎知朕要對噶爾丹用兵?”

韋小寶理所當然答道,“噶爾丹一直蠢蠢欲動,如今已經占領整個喀爾喀,陛下肯定不能聽任他這樣鬧下去。我願意帶兵出征,為陛下平定準噶爾,把這當作我對陛下那份可貴情意的回報。”

康熙終于露出了見面後第一個笑容,“小桂子,朕知道你有本事,你願意去,朕就放心了,不過還不急,此事要等等再說,朕其實也想去打這一仗,說不定到時候禦駕親征呢,到時我們一起去。”

韋小寶實在忍不住了,別開臉,沖着康熙看不見的地方撇撇嘴,暗道那可麻煩了,又不是去玩,你跟着肯定會添亂。

很煩惱地發現,找個小皇帝這樣的情人可比自己從前那些女人麻煩多了,也難對付多了,起碼他的女人們絕對不敢把他出征的事兒當兒戲,閑着無聊就要求去打着玩!最重要的是--他要去了就得當統帥!這打仗可怎麽打!

無奈之下暗自琢磨如果康熙要禦駕親征,那他到時是不是要裝個病,別跟着難受。

忽然想起此來的主要目的,“陛下,我兒子呢?趕緊讓常寧給我送回來,雖然說他是你的弟弟,但幹了這種誘拐大臣家夫人和兒子的壞事,可不能輕易放過他!”

“哦,那你要怎麽樣?”

“讓他來給我賠罪,再把夫人和兒子一起原樣送回我家裏,雖說我不反對夫人另嫁,但常寧絕對不是個好人選,我不能同意,這件事你不能再偏袒他。”

此事的幕後主使肯定是小皇帝無疑,韋小寶因為不能向他發作,一口氣憋在胸口十分不爽,便要找常寧算賬。

康熙悠然道,“小桂子,你那有學問的屬下可有告訴你西蜀寶光寺寺內題句的下半闕?”

“嗯?後面還有?”虞師爺還真不曾講過。

康熙點點頭,“,後面一句是教人順應自然,無為而治的,與你統領天地會的宗旨不符,也難怪他沒有對你說起,不過朕覺得你此時正該借鑒一下。”

“是什麽?”

“後面一句是‘天下事,了猶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

康熙似笑非笑地看他,“小桂子啊,既然你前面勸了朕一次,朕也聽了,那你不妨也大度點,你家公子朕明日就讓常寧給你送回去,至于其它事情嘛--,就學了這下聯吧。”

韋小寶,“……。。。”心裏郁悶,回頭一定要記得好好敲打敲打虞師爺,讓他曉得話說一半的危害!!!

康熙暫時占了上風,臉露微笑,心道雖說‘非法法也’,但也不能一直縱着你這樣肆無忌憚!來日方長,等朕慢慢來給你立規矩,總要把你的野性板正過來才好。

韋小寶則是在十分的不滿,暗道去他的‘不了了之’,看眼小皇帝笑微微的臉,心中又很是喜愛,不舍再和他多計較,心想小皇帝我不舍得,常寧卻沒有什麽好舍不得的,好你個恭親王,給老子等着!敢拐走我的女人和兒子,看我怎麽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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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親王常寧正在自家王府裏感受那歷來最難消受的美人恩。

忽然打個大噴嚏,疑惑揉揉鼻子,心道我沒受風着涼吧。

蘇荃輕輕握着他的手腕,笑語晏晏,“王爺,你家裏的王妃出身尊貴,非我這等平民女子所能比,我原該讓着她些。我定然年紀比她大,只要她稱我聲姐姐,我也就滿意,不去和她多計較了。”

常寧手腕被捏得生疼,看着蘇荃那千嬌百媚的笑臉又十分沉醉,忍着痛不敢掙紮,苦笑道,“姐姐,我叫你姐姐還不成麽,不過只能是私下裏啊,當着外人你可得顧全我的顏面。”

蘇荃嬌柔一笑,“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不會亂鬧,只要你家王妃能和我姐妹相稱,以禮相待就行了。”

常寧為難,“這個……于理不合啊!哎呦呦!輕點,輕點,我手腕要斷了。”

蘇荃笑眯眯地松開,又輕擡柔荑,給他揉揉,“對不住啊,王爺說話小心,我不小心,勁兒用大了,這可真讓人心疼,都青了。”

常寧不知怎地,最吃她這一套,心蕩神馳,連疼都忘了,“沒事。”

蘇荃點頭,“沒事就好,那咱們就說定了,還有,我發現王爺的後院亂得很,我可不喜歡,過些日有空時我會管管,先和你說一聲。”

“唉,只要你能勸得福晉聽你的話,我絕不多管!”

蘇荃胸有成竹,心道建寧公主都能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你的王妃總不會比她還蠻橫兇狠吧,嬌笑,“有王爺這句話就行了!”

常寧隐隐覺得日後要家無寧日了,只是美人當前,如玉生香比花解語,什麽都被抛在了腦後,先享受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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