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楓帶着資料離開搜查四課後先回到租房, 推出了好久不見的杜卡迪。

輕輕抖去頭盔內部的細灰,她慶幸一直用雨布蓋着, 不用怎麽清理就能上路。

“裏面就是島田夫人嗎。”

隔着病房矩形的玻璃窗,楓瞥了一眼,病房門口的銘牌上有着島田的字樣,她懷孕剛好滿了八個月。

“是啊,”給她指路的是位挺着孕肚的年輕太太,“不過她這幾天心情很差, 明明還有段時間就要臨盆了……偏偏,哎。”

“謝謝您的幫助,”楓沖她笑笑,“希望您和您肚子裏的孩子都能平平安安。”

推開病房的門時, 細微的吱呀聲吸引了裏面人的注意。

楓不是按照正常流程進來探望的,但——誰讓她是東都大學醫學生呢,找一個熟人溜進來還是可以的。

當年一起給小白鼠注射死亡的同學如今也當上實習醫師了。

她轉過頭來時,楓忍不住愣了一下。

資料與文字無法描述的東西,是島田夫人那出衆的美麗, 即使已經見過不少美人,楓也不得不承認, 此刻的島田夫人,有着那些青春少女無法模仿的一種神韻。

哪怕是微微浮腫的臉, 也無法掩蓋。

她有一頭漆黑如藻的長發,挽成一個髻別在耳邊, 睫毛濃而密, 普普通通地看過來, 就讓人覺得自己似乎被深情注視着。

楓忍不住将腳步進一步放輕, 幾乎如貓兒般無聲地走到她面前。

“您是……?”

島田夫人的聲音有種天然的低啞, 像是被酒精浸潤過的海綿蛋糕,一抿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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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山村楓,是一名警察。”

楓攤開警察證,金色的櫻花一閃而過。

“我想問您一些事情,可以嗎?”

島田夫人露出哀怮的神情,但還是輕輕點頭,露出一截脆弱的脖頸。

楓和她談了一會,先從平時的生活聊起,漸漸将話題轉到她的丈夫島田身上。

從談話中,楓了解到島田先生平時是一位憨厚、樸素的人,工作一直很認真,貨車司機經常會要上夜班,他從不抱怨,甚至都不曾抽過煙。

她默默抽出兩張紙巾遞給島田夫人。

“謝謝你……這幾天大家都很照顧我的情緒,沒有人會多提,但是,說出來之後我好受多了,”島田夫人按住眼角的濕意,撫摸着自己的肚子,“還有兩個月,孩子就要出生了……我該怎麽辦啊……”

她忽然抱住了楓的手臂,哭得梨花帶雨:“島田他,絕對不是自/殺!我不相信!他不可能就這麽抛下我走了的!”

“你是警察,你一定要幫幫我啊!”

楓頭皮上一串涼意蹿過,她也不相信島田先生會是自/盡……在島田夫人是如此美貌,而孩子也即将出生的時候。

更現實一點說,他這麽做,可是……沒有保險金的。島田夫人作為一名家庭主婦,她和孩子的未來是一片渺茫,更別提很可能還要背負“殺人犯親屬”這樣的謠言。

“我絕對會查明真相。”楓抽出手臂,握上島田夫人柔弱無骨的手,“請您安心待産吧,活下去,就一定會有希望。”

套上灰色的長風衣,被眼淚浸透的衣袖藏在風衣之下,楓靠在機車旁撕開剛熱好的飯團。

潔白的米粒說不上晶瑩剔透,碳水化合物的香甜氣息也是一股腦地鑽進鼻腔,然而楓卻味同嚼蠟,比起吃飯,她現在更像是在進行必要的“進食”。

早知道直接買維生素果凍什麽的了……沒胃口,楓只吃了個三角飯團就停下。

淺井地區不愧為東京的高級區,這裏的酒店也是肉眼可見的金碧輝煌。

原本只是打算在周邊看看情況,最好能碰上酒店員工問上幾句的楓剛到地下停車場,就被前方建築物裏冒出來的人團團圍住。

“您好,”領頭的是個穿着馬甲和領夾的經理人,“我們的老板想要見見你。”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這裏和梵天千絲萬縷的聯系,楓就以為又是哪個雅庫紮想綁架她了。

“啊是嗎,”她摘下頭盔抱在臂彎,“可我有點累,不想走路……能不能請你們老板過來見我呢?”

“小姐,您這樣會讓我們很為難的……”經理人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他眼神示意,兩個保安往前一步,“不介意的話,這兩位可以帶您上去。”

兩個保安又是光頭、黑西裝、脖子和楓的大腿一樣粗,仿佛這一套是保安标配。

“哪要這麽麻煩——”

有誰在楓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繞到了她身後!

眼前一黑,楓面前多出了一層東西,來人動作粗暴,直接拖着她往旁邊推,手臂卡住了她的脖子,幾乎把楓架起來雙腳離地。

“大人!”經理人的話音中帶上了焦急,“這樣我沒法給老板交差的!”

“誰管你的死活,去告訴可可,現在這家夥歸我了。”

死死扣住卡着脖子的手臂,楓終于從被推搡的狀态脫離,她狠狠撞到了什麽東西上,從高度猜測應該是一輛跑車。

手肘屈成銳角往身後捅,她聽到來人疼到悶哼,立刻腳下發力,精準踩中那人腳尖,果然脖子被松開。

來不及摘下頭上的東西,楓直接轉身,憑借直覺飛起一腳——

踢中了!

什麽東西飛出去,沉重地倒到地面上。

側面有風聲傳來,楓及時別過臉,但拳頭還是落在了側臉,眉骨處一陣潮濕,鐵鏽味在這封閉的地方散開。

“咳。”

吐出嘴裏的血沫,楓往後踉跄兩步靠到車上,一手掀開頭上的東西,那居然是一個麻袋!

她看到了對面的人:“三途……春千夜。”

眼前的人染了粉紅色的發,但他嘴角的疤痕是那麽顯眼,即使是楓也依舊記得。

以前東卍五番隊裏的副隊長,常常帶着黑色口罩遮掩嘴角的傷疤。

“啊,對,就是這樣,”三途穿着剪裁合身的馬甲和襯衣,露出着迷的神情,一手拽住楓的頭發,“滿臉鮮血,不甘心的樣子……這才是叛徒該有的下場!”

一旁的經理人見勢不妙,已經帶着他的手下離開。

楓瞥到旁邊被自己踢到昏迷的大漢,他是三途唯一帶來的手下……至少表面上看是的。

“你為什麽不求饒呢?”

三途猛得逼近,他眼睛瞪得極大,精神亢奮到不正常的程度,拽着楓頭發的手發力,頭皮處傳來針刺般的疼痛。

這條瘋狗!楓擡手,瞬間削去小半截剛長出來沒多久的頭發。

同時腳抵在車門上,她整個人往前頂去,和三途的腦袋猛得撞上!

小刀在手裏轉了兩圈,這是楓剛才被蒙住時從三途手下身上摸出來的。

“看來,東京的刀具管制……确實需要好好整頓啊,”呸了一口血沫,晃晃腦袋恢複平衡,楓橫刀攔在身前,“而且,面對好久不見的前輩。”

“你就是這個态度嗎!”

她已經不想問怎麽誰都知道自己來這裏,反正事情已經發生,眼下最重要的當然是如何脫身。

被楓撞開的三途看上去更加憤怒了,他摸了摸額頭上蹭到的血跡,活動起手腕。

“就憑你?”即使知道楓手裏有刀,他也依舊揮拳上來,似乎完全無懼疼痛。

但楓卻不能這樣随意刺傷他,不得已,她收起刀,躲過了淩厲的拳頭。

兩人一來一往,視野不受遮蔽後,楓明顯漸漸占了上風,她絞住了三途的小腿,兩人在停車場的地面上滾了兩圈,眉骨的傷口沾到灰塵,一點點疼痛刺激着楓的腎上腺素,她眼睛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三途也不好受,他的腹部受了好幾下重拳,嘴裏吐出帶着不明物質的血塊,腳踝可能被楓扭歪,臉色蒼白,但偏偏同樣眼睛發亮,一股子不把眼前的人打死不罷休的樣子。

“夠了!”

聽到聲音的一剎那,楓剛好站起身,一腳踢上躺在地上的三途。

“咳咳咳。”

血跡沾上的她的褲腿和鞋子。

楓踩住了他試圖抓住她腳踝,把她拉倒的手。

眯起眼睛,她認出了匆匆趕來的人是誰。

“是可可啊……”撇去嘴角的血漬,她慢慢吐出剩下的話,“還是說,該叫你【梵天】的幹部,大老板九井一?”

“……山村楓,”九井一沒有反駁她的話,只是看着她,神色複雜,“跟我來吧,你想知道的,我會告訴你。”

楓緩緩松開踩住三途的腳,卻在下一個瞬間寒毛直立,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她踢歪了朝向自己的槍/口!

“三途!”九井一也沒想到倒在地上的人還能掏出一把迷你手/槍來,“你忘了mikey的命令嗎!”

瘋狗聽到主人的名字,這才偃旗息鼓,站起來時,已經長高的他足以俯視同樣狼狽的楓。

“我沒想殺了這家夥啊……”他內傷大概不輕,每個字都像從舌尖和齒的縫隙裏擠出來的,“要是這麽死掉,只能說明……‘狩獵者’,也不過如此。”

之前的經理人躲在九井一身後,探頭探腦,又不敢多看。

“處理一下傷口吧,”九井一把醫藥箱放到楓的面前,猶豫了一下,補充,“三途完全是個人行為,與梵天無關。”

發絲淩亂,半張臉都被血漬沾染的楓擡眼,和這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對視了一會,才伸手,拿出一瓶酒精。

80%的濃度……她仰頭,直接将半瓶酒精倒在了傷口,酒精沖刷之下,血漬和砂石塵土逐漸褪去,露出原本白淨而缺少血色的肌膚,擦傷的地方是淺淺的粉紅。

被叫來的醫生在門口看到這一幕倒吸涼氣,邁出一半的腳發軟倒退。

九井一欲言又止,但還是沒有插手,看着楓摸出幾張幹淨的紗布吸幹眼部的酒精,她這就算處理好了。

楓睜開眼,半躺在真皮沙發上,斜睨過來時眼底一片寒芒,九井一幾乎以為她才是這家酒店的老板。

即使她現在發梢帶着露珠似的酒精,上半身的衣服都被浸出深色,臉上未愈合的傷口依舊在源源不斷地滲出細密的血珠,可以說是他見過的……第二狼狽的樣子。

侍者無聲地收走醫藥箱,端上了精致的茶點和上好的紅酒。

“來點?這可是波爾多地區産的好酒。”

“不好意思,”楓碰碰被自己割成狗啃的頭發,“我窮,喝不來這麽好的酒。”

“而且我也不是來喝酒的,”撚起一塊奶油卷端詳,她又扔回了盤子裏,“你還是直接告訴我,島田究竟是幹什麽的,他又為什麽會自/盡?”

“這麽開門見山,還真是你的風格,”九井一坐到楓的對面,耳垂上長長的鏈子晃動發出細碎的碰撞聲,“但,這個人和你沒有關系不是麽,你為什麽要管他?”

“因為我是個警察,可可,”楓微微歪頭,讓沁出的血珠彙聚到一處,順着額角流開,以免糊住視線,“反正我多管閑事也不是一兩天了。”

深呼一口氣,九井一能感到房間裏的溫度逐步下降。

“島田他,是‘清掃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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