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屆時做好後穿不了幾次就太浪費了。
委實是”金縷衣”裏的衣物貴得要命,一件五歲娃兒的鬥篷,就要價五兩銀子,這要擱在其他制衣鋪,都可以做上三五套不止了。可格格居然還覺得不甚滿意。嘴裏直嚷嚷着“金縷衣”是個搶錢鋪。
“怎麽?你家格格漂亮地讓你傻眼了?!”槿玺好笑地拍拍小丫鬟的臉頰,促狹地說道。
“格格是很漂亮呀。穿上這件鬥篷,就更迷人了。”末兒經過這小半年來的接觸,早就習慣了主子調皮時對她的捉弄,漸漸也放下初時的驚愕與局促,偶爾也會主動地調皮回來。
畢竟也才九歲,尚未真正定性的時候。很容易就被槿玺帶回她原本活潑開朗的性子,除了偶爾還是會固執死板一把。
“迷人?末兒,你眼前的主子我,真的只有五歲嗎?莫不是其實已經及笈可以嫁人了?”槿玺笑着眨眨眼,果然,小丫頭的死板一面冒出來了。
“格格——女孩子不可以說這些的……這些話,太……太驚世駭俗了。”末兒一聽,吓得連忙捂住自家主子的小嘴,習慣性地四下探看,生怕被旁人偷聽了去。
“哪些話?迷人?及笈?還是——可以嫁人呀?”哈哈,小丫頭真當可愛。振臂高喊幾句”我要嫁人”之類的話,就被歸類到驚世駭俗的範疇。啧啧,這要是被她得知,她的主子已經抱定獨身、此生不嫁的決心,豈不是要被她以用看“怪物”的眼光打量自己,并積極找大夫來給自己做周身檢查了?
“格格——格格現在還小,這些話萬萬不能再說哦。等格格長大些,就知道了。奴婢……奴婢也解釋不清啦,總之,格格就是不能再将‘嫁人’這兩字挂在嘴上了。格格——”
“好——知道了。”槿玺無力地輕嘆。實在受不了她的唠叨神功,與她老娘有得一拼。
“格格……奴婢不是在怪格格,只是……”見槿玺斂下臉上的笑容,末兒懊悔地捶捶自個兒的腦袋,暗暗自責了一句”沒用”。格格好不容易開心的心情,又被自己搞砸了。
“我沒有怪你呀,走吧,再不下去,二哥怕是真要上樓來抓人了。”槿玺淺淺一笑,拉起小丫頭就往樓梯走去。該怪的是這個處處不得自由的時代,而非寄人籬下的丫鬟。
“咦?額娘不去嗎?”被齊琛抱上馬車後,才發現出府的馬車上,只有她與雙生子兄弟倆。
“嗯,阿瑪找福晉有事,所以……”齊恪欲言又止地解釋了一句。怪異的神色有些許羞赧的紅暈。
哦——槿玺心下一陣了悟。想必便宜娘是被好色爹綁在卧房裏下不了地、出不了門了。也罷,難得的二人世界嘛,她完全可以了解。
可是,阿瑪喲,你可千萬要悠着點,沒看到你那些個妾室們正虎視眈眈地盯着和園瞧呢。特別是那個秋姨娘,也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說是便宜娘又懷上了費揚古的子嗣。氣得整整一天沒有進食。可費揚古也沒去她那裏安撫。依然我行我素地日夜宿在和園,實則是柳棠院的主卧裏。氣得秋姨娘一病不起,直至今日還躺在床上垂淚到天明。
唉,但願不會做出狗急跳牆的勾當。若是敢傷害便宜娘,她第一個不輕饒。管它什麽姨娘不姨娘的。她的娘統共就兩個,一個是方宜梅,一個是納蘭·敏容。其他的阿貓阿狗,與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妹妹,咱們直接去天橋看舞獅表演嗎?還是有其他想去的地兒?無論在哪兒,哥哥都陪你去。”齊恪見槿玺低着頭做沉思狀,還道是因為福晉不陪她出府,心裏低落,忍不住柔聲建議。
“嗯,玺兒想去東大街的“吳老漢”糖葫蘆店,據說那裏的糖葫蘆最好吃。”她倒不是想吃,她只是想懷念。曾經陪莫永絮逛正陽門東大街時,在那家專做焦糖糖葫蘆的專賣店裏,得知該店從康熙初年就有了最初的門面。店裏确實還挂着一副傳自康熙年間的舊畫像,上頭的店門就叫“吳老漢”糖葫蘆。
“好,沒問題。”齊恪一聽只是這麽個小心願,自是二話不說一口答應,朝馬夫叮囑一聲後,馬車就緩緩地出了府。一路往正陽門外駛去。
俗有”小年”之稱的臘月二十四這日,街頭的景象,并非如槿玺想象中的那樣,多數人都窩在家裏進行年前的大掃除。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匆匆忙忙地走在街上。
相反,臘月二十四的正陽門大街,比往日裏更為喧嚣熱鬧。游走在各家門店挑年貨的挑年貨、砍價的砍價,唠嗑的唠嗑。
絲毫不覺得有越近大年越蕭瑟的凄涼恐慌感。
莫非,這大清朝的居民,其實比她還想得開?
“妹妹,想吃什麽味道的糖葫蘆?哥哥下去給你買。”齊琛變聲期粗啞的嗓音,喚醒槿玺的走神。
回頭才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吳老漢”糖葫蘆店門口。其實是一間沒有內堂只有外賣窗口的簡陋小鋪。
“來來來,剛剛做好的糖葫蘆喲。三文錢一串,個大包甜!”正巧,窗口伸出一個插滿了焦糖色純金橘做的糖葫蘆稻草棒,一個年僅十五六歲的少年,探出窗口,揚着他那也同樣有些低啞的嗓子高聲招呼起過往行人。
“哥哥,我要兩串。”既然來找思念,就允許她做一回小女娃吧。一手一個,接過齊琛遞上來的兩串尚有些熱乎乎的糖葫蘆,槿玺眯了眯突然有些酸澀的眼。永絮,不知此刻的你,是否也正巧在三百年後的這家鋪子裏,選你喜歡的草莓糖葫蘆……
026 再遇
“四哥,太子哥哥真的丢下我們不管了嗎?”胤佑遠遠看着載着太子的明黃色華貴馬車消失在正陽門外的西大街,轉頭擔憂地問胤禛。
“不是不管,是有事。”胤禛淡淡解釋。思及适才胤礽的話:二哥我想起還有事要立即前去處理,你們在這裏下車自行逛逛。未時末在此處碰頭,二哥我再載你們回宮。
呵,太子的算盤打地真當好!以帶兄弟出宮過小年的兄友弟恭之名,行私人之人間天堂的快活樂事。
留下一二三四五,連他這個年紀最大的,統共六個不足九歲的娃兒,讓他們自行逛街?真當他們是神童加超人嗎?不用擔心街上找茬的行人與鑽空的偷兒嗎?
饒是他這個成年人的靈魂,都懼怕如此大敕敕地帶着五個小蘿蔔頭逛大街啊。
真想立即轉身,往西華門走回宮去。
“四哥……”
“四哥……”
一道道透着可憐兮兮的叫喚聲,打斷他的蹙眉思量。
“四哥,咱們要在這裏等二哥回來接我們回宮嗎?不……不去逛大街嗎?”胤祺噘着嘴巴,小聲地嘟囔。
“你們想去哪裏?”此話一出,胤禛想懊悔也來不及了。
因為五個小蘿蔔頭早就扯着他的衣擺衣袖,開心地往熱鬧喧嘩的前門大街奔去了。
唉,算了,看在他也未曾好好逛過這條很有名的北京商業街的份上,今日就帶他們好好玩一圈吧。
“先去找個地方用早膳吧。”他知道這幾個小蘿蔔頭因為怕遲到而被太子甩下,早膳沒吃就出來了。
“好。”齊刷刷的乖巧回答聽得胤禛好一陣無語。掂了掂袖袋裏那個不輕不重的銀袋,但願不會被他們用盡還不夠使吧?
話說這清朝皇子未成親、未受封號、或未滿十五歲之前的零用錢還真夠少的,每月三十兩。雖然比起外頭那些小老百姓,也算是大錢了,足夠人家一大家子幾年的用度。可比起他前世每月的淨收入,這區區三十兩,還真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他在三年前就生出以錢生錢的自救計劃,在未能獲得康熙優渥的成年禮之前,打算親手将這些碎雪片似的零用,逐年滾成龐大的雪球。以便不時之需。
“四哥,禟兒想吃這個!”被胤禛牽在左手的胤禟,歡快地指指前頭那個賣紅薯的路邊小攤。
“我也要。”鮮少開口的胤誐也咬着手指低聲說道。
“可是,這是路邊攤……”大他們幾歲的胤禩,已經熟知食物也分貴賤等級,這擱在路邊焖烤的紅薯,即使味道再令人垂涎,他也決不忘自個兒需要肯定的身份。否則,會被更加瞧不起。
“路邊攤怎麽了?礙着你了?!”
随着一聲似有若無的嘲諷傳來,一道極其晃眼的紅,飛快地閃過他們這群立在紅薯攤幾丈外的皇子阿哥們,俏皮地立定站姿,“老伯,給我來五個。越脆越好。”末了,轉身朝後方招招手,“哥哥,你們要幾個?”
哇,感情這五個還是她一個人吃的?
站得錯落有致的皇子隊列中發出一陣齊刷刷的輕嘆。
齊恪齊琛失笑地對望一眼,跟上槿玺的步子,越過六個高矮不一的孩童時,齊恪若有所思地朝胤禛幾人掃了一眼。碰上胤禛回視的目光,輕輕颔首以示招呼。
“妹妹,這麽多你真能吃完?”齊琛盯着槿玺抱在胸前的布袋,忍不住問道。
“誰說我一個人吃的?額娘、夏兒、末兒、紫藤花們、劉嬸……唔,這麽算算,五個還不見得能吃夠。老伯,再給我三個!”槿玺對着齊琛掰着指頭數了遍喜歡吃烤紅薯的人員,想想又添了三個。
“那阿瑪呢?”齊琛下意識地問道。丫鬟全數算上,獨獨少了阿瑪,不像話。
“咦,不是還有你們嘛。男生給男生買,女生給女生買嘛。要不然,怎麽顯示哥哥們的孝心呀。”槿玺嘻嘻一笑,調皮地朝齊琛眨眨眼。
“……好會算計的小丫頭!大哥,讓妹妹自己掏腰包。”齊琛笑嘻嘻地攔下正欲付銀子的齊恪,朝槿玺弩弩嘴,“喏,妹妹,福晉的孝心。”
“好嘛!回去我就宣告,這些都是哥哥們買給額娘她們吃的。小妹我只是借花獻佛。”
槿玺一聽要她掏銀子,立即狗腿地抱住齊琛的大腿。
開玩笑,她身上,莫說銀子,連個銅板都找不到一枚。五歲的小屁孩,還不到拿月錢的年紀。據府裏的規定,在未滿七歲之前,她的份例錢,都由便宜娘保管着呢。出入則由末兒代理。除非在七歲之前就開始學規矩,才能對她的例錢提前享有自主權。只可惜,今個兒末兒被她留在小樓裏大掃除,連帶忘了問她要銀子。不過,既然有便宜兄長在,樂得替末兒省錢。
“你這丫頭!”齊琛好笑地捏捏槿玺的臉頰,與齊恪相視一笑。随即接過槿玺懷裏的一大包烤紅薯,“來,哥哥替你拿着。看看還有其他什麽想要的?”
“唔……”槿玺皺着眉,努力地想後世前門大街年代久遠的特色店鋪。
一道童音打斷了她。“原來是你呀!踢得我痛了好幾天的野蠻丫頭!”
胤禟跳到槿玺跟前,伸出食指氣呼呼地指着槿玺,“還害爺挨了額娘的訓,被鎖在書房寫了三天大字!哼!”
冤家路窄!槿玺腦海裏蹦出這麽一句。可既已知道眼前這個小屁孩是她惹不起的主,還是閃遠點比較好。
“那個誰……我認識你嗎?還是我長得太像你嘴裏說的那個人了?呵呵……長得太大衆是我的錯,認錯了人可就是你的不對了,是不是?小弟弟?”話音未落,趕緊一手拉起一個兄長,迅速溜出紅薯攤。
“爺怎麽可能認錯!就是你!你額娘是不是叫納蘭·敏容?你阿瑪是不是烏喇那拉·費揚古?”
阿哦,完蛋!小小年紀居然連長輩的名字都記得這麽清楚。也是,人家是堂堂皇子,萬人之上,二品官員算什麽呀,照樣可以直呼其名。
…………
兩個年約十五的少年郎,身後跟着一串高矮不一的小尾巴,進了祥記茶樓,在大堂臨街的落地窗處,要了張足夠容得下十二人的大圓桌。時逢小年,二樓對外營業的包間早就預訂滿了。
“諸位皇子請!”齊恪恭敬地讓身後六位身份高貴不可怠慢的客人先行落在,随後才讓槿玺坐在他與齊琛之間的下首位。
“出門在外,無需多禮。”胤禛看出齊恪佯裝鎮定背後的緊張神色,出聲緩解。目光卻時不時地落在對面的槿玺身上。不知為何,這個虛齡五歲的小丫頭,舉手投足間帶着一股令他似曾相識的味道。再有,她的遣詞用句,太過于……現代感。沒錯,男生女生、長得太大衆……這些詞句,顯然不該是這個時代的産物……難道說……
胤禛思及此,眯眼一頓,借着品茗的當口,觀察起對面的槿玺,心裏突如其來的猜測,如滔天大浪,攪得他無法平靜。
“喂,丫頭,還不叫些好吃的招待咱們。爺餓死了。”耐不住沉默的胤禟,不耐煩地指指槿玺。
“九爺稍安毋躁,茶點很快就送上。已經催小二加快速度了。”齊恪微微一笑,安撫脾氣急躁的胤禟。
胤禟聞言,嘴裏咕哝了一句,倒也不再叫嚣。
不一會兒,小二送上了茶樓裏頗具盛名的點心。
“客官請慢用!”替茶壺加滿熱水後,佯裝小二的掌櫃駱安恭敬有禮地退下。中途睇了眼面無表情的胤禛,見他并沒有其他吩咐,也沒有要求移到樓上雅間,心知主子是不想被其他人知曉,索性安心地回到後堂。
祥記茶樓正是胤禛的産業之一。
兩年前,他以應昊的名義購下這間當時處于青黃不接、搖搖欲墜的待破産茶樓,經過三個月的停業整頓後,開出這間小細節處不同以往的大茶館。
現任掌櫃駱安是他五歲那年從牙行買來的。自幼無父、十三歲喪母,家徒四壁、負債累累的駱安,擠在一堆任人挑選的小厮裏,顯得并不出色。
他卻獨獨選中他。想是駱安眼底偶爾閃現的不容屈服的光芒吧。茶樓需要的正是一個能獨當一面的掌櫃,而非唯唯諾諾的小厮。
買回來後,将他安置在宮外一所靜谧的小四合院裏,這是他在宮外購置的一處房産,專為安置日後陸續挑來的人手。駱安是第一個。
第一年,他只讓駱安搜尋皇城內待破産的店鋪,經過缜密的勘探與詳談,最後敲定兩家業績極差,就待破産的店鋪,一是茶樓,一是成衣鋪。即如今在京城乃至全國都廣負盛名的“祥記茶樓”和”金縷衣”繡工坊。
以最小的代價換得最大的利潤,這是他前世慣做的生意。
茶館開業後,他全數扔給駱安打理。也算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兩年,從虧本、到盈利、再到日日爆滿,如今的祥記茶樓,已經成功地占據京城十大茶樓之龍頭地位。十五歲的駱安,也早已斂去了少年時期的生澀、拘謹,舉手投足間盡顯大掌櫃該有的氣度與風範。果然沒有看錯人。
胤禛斂下心頭的飄飛的思緒。自忖不是個安于現狀的人。即使現下的他,身份上是高貴顯赫的皇子,也不見得真能久安于世。
前世慣通的競争法則告訴他,要想安樂生存,首先就是積累足夠大的資産。大到足以保其命、安其生的資産。
他知道歷史上的胤禛正是日後的雍正,但不代表他會坐享其成地等那一天的到來。
如果可以選擇,他不想被禁锢在這座看似富麗堂皇、實則像所牢籠的紫禁城。他想靠他的身手與腦力,打造一個現代版的集團市場,甚至是,走出國門,走向世界……
應昊于前世未盡的成就,換個時空,照樣努力進行……
027 插曲(上)
可想而知,接下來的行程,隊伍是多麽浩蕩。
一路沿街而走,酥餅鋪、幹果行、雜貨店……凡是吸引小孩子眼球的各式店鋪,沒有一家過門不入。幸好,他們手上的戰利品有胤禛埋單,否則,以齊恪齊琛荷包裏的那點銀子,還真伺候不了這群花起錢來如流水的皇子阿哥們。
終于逛至天橋,趕上最後一場舞獅節目,不曾走過如此長路的胤禟、胤誐,賴在天橋口一家裝潢華麗的酒肆門口再也不肯挪步了。
“四哥,禟兒又累又餓,咱們就在這裏用膳吧。”胤禟眨巴着可憐兮兮的大眼睛,扯着胤禛的衣袖撒嬌。
胤禛斂下眼底的笑意,佯裝嚴肅地點點頭。經過這一遭,看你們今後還敢叫嚣着要逛大街不!
胤禛一點頭,所有人特別是齊恪齊琛兩兄弟均松了口氣。
好家夥!陪這群在紫禁城裏嬌生慣養的皇子阿哥們逛街還真不是件輕松的活計兒。饒是身體健碩的他們都覺得吃不消了。何況年僅五歲的妹妹。
咦?妹妹呢?
這一看,吓出兩人一身冷汗。槿玺不見了。
“四……四阿哥……”齊恪壓住心頭的慌亂,忙喚住欲要尾随弟弟們進酒樓的胤禛,“請四阿哥們先行用膳,過會兒,小的來接四阿哥……”
“怎麽?”胤禛盯着神色有異的齊恪看了一眼,眼角的餘光掃到同樣緊張的齊琛,卻沒見着那個口齒伶俐的不像五歲娃兒的小丫頭,該不會在舞獅途中擠丢了吧?若真如此,他們的罪過大了。
“她……你們妹妹丢了?”
“回四阿哥,确實如此。所以……”
“嗯,你們去吧。別忘了一個時辰後來接。”要讓他帶着那群參差不齊的蘿蔔頭搖搖晃晃地再挪一遍前門大街,他可沒這個耐性。
“請四阿哥放心。”齊恪齊琛異口同聲地允諾。只是,看着這南來北往的游客商販,不知從何找起。
“齊琛,你沿着這頭,我沿着那側,無論找到找不到,半個時辰之後,在這裏等。”齊恪牙一咬,與齊琛分了工。
“哥……”齊琛兩手握了握拳,擔憂地看向齊恪,“要不要先派人通知阿瑪?”
“不。咱們先找。半個時辰後,再視情況而定。”齊恪說完,率先往街對面走去,沿着對面的店鋪,一路往回找。
齊琛抿抿唇,迅速跟上。
胤禛看着遠去的兩人,轉了個身,隐入酒樓外的暗角,擡擡手,一道影子落于他身後,正是他甫出生就存在的貼身暗衛祈鷹。
“你在暗中可有看到什麽?”
“爺,是霓霄閣的人。”
“霓霄閣?”他聽說過,京城最大的青樓。原來,還兼做如此卑鄙之事。想必,那裏頭的美貌才女,大多靠的這種手段強得來的。呿,不知幕後仗着誰的權勢,竟敢如此大膽下作!
“綁走了她?”也不看看她是什麽身份。朝廷正二品官員的嫡女也敢擄!當真不怕被朝廷封殺嗎?
“不,是她壞了人家的好事。”祈鷹一本正經的回秉裏,隐着一絲幾不可尋的淡淡笑意。
“鷹?”胤禛不曾見過這樣的祈鷹,從知道有他的存在至今,八年來,他總是面無表情,猶如影子一般,貼身守護,卻從不表露私人情緒。
“屬下逾矩。”祈鷹斂下眼睑,恢複原先的面無表情。
胤禛見狀忍不住輕嘆:“你大可做你自己。”
這句話,在過去的八年裏,不知灌輸了多少遍,卻從無成功過。他沒見過其他兄弟的暗衛,故而不知道面無表情是祈鷹的特點,還是所有暗衛的象征。
然而,他潛意識裏并不希望祈鷹只是個追逐他腳步的影子,除了護衛,與他再無其他瓜葛。
皇室成員,鮮少有關系甚密的兄弟,不是敷衍就是軋腳,這一點,與前世應家的情況很相似。
故而,他一直想将祈鷹培養成為第二個齊拓,能共擔風雨,分享成功的特助……
只是,情況并不如他想象的那麽樂觀。祈鷹的固執與死板,讓他有時頗感無力。
譬如這個時候,“鷹,帶她回來。”
“屬下只守護爺。”祈鷹不為所動。雖然那個丫頭的舉動讓他不禁莞爾,但不代表他可以擅離職守。
他們暗衛從一出生就注定活在暗中,主子到哪兒,他們就到哪兒。保護主子就是他們這輩子唯一要做的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胤禛無語地揮揮手,祈鷹頓時消失在他眼前。不過,至少從鷹的口氣裏可以聽出,她目前是安全的。這就夠了。畢竟,他身後還有一串蘿蔔頭需要照顧。
……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強搶民女,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無比熟悉的臺詞從一個年僅五歲的女娃兒口裏蹦出來,顯得無比詭異。
數秒時間的呆愣,讓剛到手的少女有機會掙脫而逃。回神才發現煮熟的鴨子從他們手裏飛了,一股怒氣直想發洩到打斷他們正事的好事者身上。
咦?真的就一個四五歲的女娃兒!她身後既沒有壯碩的護衛,也沒有持劍的高手?
哈,憑一個乳臭味幹的黃毛小丫頭,就想诓過他們?
霓霄閣孿生兄弟安鬥安生對望一眼,交換眼底不約而同的想法。
“嘿嘿,小妹妹,一個人嗎?大哥哥請你去吃糖怎麽樣?”看着眼前這個唇紅齒白的女娃兒,兩人有了新盤算,丢了跟蹤好幾天的肥肉,帶只小天鵝回去也好交差。于是,一邊好聲好氣地說着,一邊往槿玺跟前湊近。
“吃糖?”槿玺心裏暗笑,好蹩腳的借口。不過換作以前那個小胖妞,肯定會上當吧?只是那個小胖妞不敢獨自跟進胡同與對方叫板就是了。
兩個年約十七八、身材中等的小厮,她心裏其實也沒底。不過,看不下去對方竟然朝一個年僅十一二的清秀小佳人下手。
跟了一段路,他們三人糾纏時的對話,讓她聽了半全,聽不清的,也被她猜了個十之八九。
原來小佳人是來京投靠遠親途中,被妓院老鸨相中,硬是想拉她去妓院營生。勸說不從,就想應捉。将她抓去調教成頭牌名妓好替他們妓院接客賺銀子。
偏不讓他們得逞。
然而話一出口,小佳人順利逃脫。槿玺才發現,所處的位置距離舞獅的天橋口已經有些距離了。即使想高喊“救命”,也不見得會有人聽到。阿哦,這下要憑她的小短腿,逃出這個僻靜的胡同,似乎有些犯難耶。
不過,事已至此,她也沒有後悔的餘地了。暗暗提了提氣。四個月下來的體能訓練,即使達不到成年人的身手,但要找個時機逃出胡同,應該還是可行的吧?
這樣想着,當安鬥伸出手想要扯住她胳膊的同時,槿玺一個旋身,鑽出安鬥的身前,繞道他背後,順勢一記用力的反踢,将絲毫沒有準備的安鬥借着尚有碎冰的地面狠狠跌了個狗吃屎。
趁安生呆愣的時刻,槿玺”嗤溜”一下竄出老遠,直至胡同口出現在她眼前,回首朝兩人揮揮手,同時扮了鬼臉,童稚的嗓音傳至尚不敢置信的兩人耳裏:“少做些傷天害理之事,老天爺會保佑你們的。”
一口氣竄出胡同,回到天橋,卻見舞獅的隊伍已經散了,那群爺們和她的便宜兄長也不見了。
這下麻煩大了,槿玺拍拍額頭,齊恪齊琛找不到她,肯定急死了。正欲四下搜尋,卻被一道青色的身影卷入了懷中。剛要掙紮,卻聽頭上傳來一聲清亮的嗓音:“別動。是他們吧?”
槿玺擡眼一看,果然是緊随她而至的安鬥安生,想必不死心,還想逮了她回妓院交差。
“他們……”她喃喃地想要解釋。
“他們是霓霄閣的人。”胤禛松開她的身子,護着她往酒樓裏走去,“你兩個哥哥去找你了,找不到人,會回這裏碰頭。所以,未免再失散,就在裏頭等吧。”
槿玺聞言點點頭,透過他的肩膀,觑了眼胡同口那兩道四下張望的身影,忍不住開口:“那個……霓霄閣?”
“青樓。”胤禛瞥了她一眼,吐出兩個字。害得她好一陣猛咳。青樓,也對,比妓院文绉绉多了。
“他們當街強搶民女,你們不管麽?”槿玺跟着他在落地窗前的長凳上落座,雙眸盯着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希冀發現齊恪齊琛的身影。
“不歸爺管。”胤禛若有所思地掃過她認真凝視着外頭的小臉,解答她的疑問。
驀地,槿玺發現齊恪焦慮的身影,迅速溜下長凳,一溜煙竄出酒樓大堂,“哥哥——”
“玺兒……你有沒有事?去哪裏了?吓死哥哥了……”看着妹妹好端端地站在自個兒身前,齊恪忍不住擁她入懷,因焦慮而狂跳的心總算緩了下來。
“我沒事。讓哥哥擔心了。”她回摟齊恪,語帶誠摯地道歉。被那兩個賊頭賊腦的小厮吸引了心神,忘記現在的自己不過才五歲。兄長發現她離散,必定心焦不已。
“沒事就好。”齊恪放心地拍拍她的包包頭,另一頭的齊琛遠遠看到他們倆,也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
“丫頭,下回可不許随便松開哥哥的衣擺了,知道嗎?”齊琛懲罰似地刮刮她的小鼻,再一次叮囑。
槿玺心頭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感動。他們倆,是她貨真價實的兄長,而非被她擱在心裏唠叨不服氣的便宜兄長。他們對她,與林槿榆對她一樣,有着滿滿的疼愛、關心與寵溺……
028 插曲(下)
小心地将那群開罪不得的皇子阿哥們送至正陽門內,齊恪齊琛方才大大松了口氣。
“總算輕松了。”齊琛伸了個懶腰,靠在馬車壁上,懶洋洋地瞥了眼探頭探腦觀賞街景的槿玺,忍不住唠叨道:“妹妹,下次買吃的時候,可要看清楚啊,若是周圍有穿戴華貴的小公子哥兒,可千萬要忍住別急着上前。再來一次今日這樣的陣勢,哥哥可真吃不消咯。”
槿玺一聽,從窗外縮回腦袋,偏着頭笑嘻嘻地觑着齊琛,“二哥,你不知道嗎?這天子腳下,出門遇貴人,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啊。”
意即連她五歲的小娃兒都知道,他卻不知道。真丢臉啊!
“哥,她是福晉口裏那個乖巧文氣的妹妹嗎?還是我們其實帶錯人了?帶了個調皮鬼出來?”齊琛不甘示弱,立即拉上齊恪與槿玺鬥嘴。
“二哥羞羞!說不過人家,就拉大哥下水!”槿玺笑嘻嘻地扮了個鬼臉。自打心眼裏接受他們這對兄長後,她與他們的互動也自然不少。渾似拿他們當成了林槿榆。
“好哇,看我怎麽收拾你這個小丫頭!連你都取笑我,我齊琛的面子還往哪兒擱?!”齊琛佯裝要撓槿玺的癢癢,惹得她忍不住笑倒在齊恪懷裏。
馬車內傳出一陣陣脆鈴般的笑聲,随着風向飄得很遠……
胤禛望着遠去的馬車,若有所思。雖然還不敢确定,但是,她讓他有種繼續觀察下去的沖動。
“四哥,二哥的馬車到了……”胤禟扯扯胤禛的衣擺,伸手指指從西邊駛來的明黃色豪華馬車。
他回首,看了眼漸漸歸于清寂的前門大街。小年夜,團圓日,大街提前打烊,回家的回家,出城的出城……而他,如今的居所,在紫禁城內……
…………
“咦?哥哥,哥哥,停下車!”槿玺收回趴在窗外的腦袋,朝齊恪急急喚道。
齊恪雖不知她發現了什麽,卻也立即吩咐馬夫停了下來。
槿玺利落地跳下馬車,回頭朝蹙眉的齊恪不好意思地吐吐舌,一急又給忘了大家閨秀的禮儀。
馬車停靠的鋪子拐角,一個十來歲的少女縮在牆角,低着頭,嘴裏念念有詞地不知在說什麽。
“嗨!真巧!”槿玺伸出右手,在她跟前揮了揮。少女被吓得縮緊了身子,小鹿般的眼眸小心地看向槿玺,“呀!是你!你沒事嗎?那真是太好了!嗚嗚嗚……我好不容易找了幾個人回去找你……沒找着,那兩個壞蛋……也不見了,我以為……我以為……”
“你以為我被他們抓走了?”槿玺好笑地替她說完她哽咽到無法出口的話。
“嗯……對不起……我剛剛一直在祈禱,希望你沒事……嗚嗚嗚……當時我不應該跑的……可是我太害怕了……我想找人救……我……哇……”少女越哭越大聲,最後索性抱住槿玺嚎啕大哭起來。
哭得槿玺措手不及,“喂……小姐……姐,你別哭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我沒事,我可厲害了,一腳就踢翻一個,然後就跑出來了……你別哭了……”槿玺語無倫次地安慰着懷裏的少女,甚至将她在胡同裏的”豐功偉績”也拿了出來哄人,不料,被齊恪齊琛聽了個正着。
“烏喇那拉·槿玺,看來,你還有事瞞着我們!”齊琛隐含怒意的嗓音響徹在她身後,而齊恪則是滿臉的不悅。
糟糕!她渾然忘了身後還有兩個不知情的家夥在……哇咧……這下包不住了……
…………
“所以說,你一個五歲的女娃兒,竟敢只身跟着他們兩個壯年進入小黑胡同?還出聲救她?自己卻差點被那些人綁去霓霄閣?”
聽完槿玺簡要再簡要的敘述後,齊琛結合适才她們倆的對話,得出這麽個令人止不住後怕的結論。
“那個……二哥……”槿玺見齊琛如此憤憤的怒樣,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安撫眼前這個極有可能暴走的少年:“我那不是……跑的很快的嘛……”四個月的體能特訓可不是白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