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唐家沉冤昭雪
“大夫來了!快看看多少人傷了?”
“把門關上, 将人都擡進後邊院子裏!”
“衙門的人來了,把那些人都綁上!”
春風樓大堂內, 那三名商人帶來的打手被趙四的人打得滿地呻.吟,趙四的人又很快報了官府,将這些跑到人家酒樓裏砸場子打傷人的地痞混混全都押回了衙門。
衙門差役行動時,趙四還不忘站在樓梯上添油加醋,指着自己被打腫了的眼睛大聲嚷嚷,“這些不知禮數的賤民,連本少爺都敢打, 誰不知道春風樓要賣給我?一群混混怎麽敢在我的産業砸場子,背後一定有人指使,你們可要秉公執法,要是郡丞大人不還我們趙家一個公道,就是鬧到刺史面前, 這事兒也沒得商量!”
趙四一張嘴, 那幾個商人連同他們帶來的打手就全成了故意找趙家麻煩的刁民, 趙家可是本地豪強之一,得罪一家沒有靠山的酒樓, 跟得罪趙家能是一回事?這些人怎麽肯認?當即就喊起冤來。然而沒等他們嚎兩句, 就被衙役們眼疾手快堵了嘴。
為首那人還不忘向趙四邀功, “四公子您放心,這些人敢砸您的酒樓傷您手下的人, 官府絕不會放過。”
趙四:“那我手下人延醫治病的錢……”
那名衙役立即道:“自然是叫他們十倍奉還。”
趙四看了眼大堂中被打得哎哎痛叫的人, 總算是滿意了, “官府辦事,我自然放心。勞煩你們跑這一趟,待會兒我讓管家送些銀錢請大夥吃酒……”
“不不不。”那為首的衙役連連擺手, 只道是本分不敢收受好處,這才領着拖着那些混混離開。l.k.d.j
那衙役剛剛走出春風樓大門,身邊便有個弟兄問他,趙四公子樂意給賞錢為何不接?
那衙役低聲道:“唐太守倒了,接着就可能是趙太守了,這麽點小事,你還敢拿太守公子的錢?”
那人一下住了嘴,面色悻悻。
那些衙役走後,趙四又吩咐自家下人把春風樓被砸爛的東西歸置好,這才又一瘸一拐地走回二樓包廂。
朱二在幫吳掌櫃擦跌打藥酒,婉婉剛剛替朱娘子揉好身上的淤青,聽見趙四回來的動靜,她忙起身走出包廂,擡手朝趙四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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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四哎哎兩聲,“嫂子客氣了,快起來!”
婉婉堅持行完這一禮,才起身正色道:“今日多虧趙公子相助,否則夫君的産業就要被那些人奪走了。”婉婉說的是實話,當時她雖然制住了兩人,又吓住了趙姓商人,但這三人帶來的打手都是逞兇鬥狠之輩,春風樓裏待客做飯的夥計們怎麽能打得過?倘若沒有趙四及時相助,只怕婉婉出了包廂門就要被那些人捉住。她那一下點穴功夫根本防不住那麽多人。
不過她提起這事,趙四并不自傲,反倒露出幾分愧疚,“說來慚愧,往日裏唐兄最是仗義,也幫過小弟不少大忙,可唐家出事,小弟卻沒能耐幫上忙,只能做些微末小事聊以自慰。”
婉婉想說唐家之事涉及到太子,別人不落井下石就已經是在幫忙了,趙四能在危急關頭冒着風險出面相助,再沒有比他更重情義之人,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趙四就大呼小叫起來,“哎!差點忘記嫂子還懷有身孕,快快坐下!嫂子有沒有哪裏不适?我叫大夫上來瞧瞧!這可是唐兄的骨血,不能有半點閃失!”
婉婉:……
婉婉下意識捂住肚子連連搖頭,“沒有,我沒有半點不适。”要讓大夫上來發現她并未懷孕,那她也要跟着被抓進大牢了。
趙四這才松一口氣,兩人回到包廂中,趙四從懷裏抽.出一沓銀票,“這裏是十三萬兩,兄弟幾個聽說嫂子要賣掉産業,東拼西湊才湊到這些銀子。”他解釋道:“嫂子別怪他們沒現身,唐家出了那麽大的事,誰家爹娘不怕兒子受牽連?大家都被拘着出不來。”說着嘿嘿一笑,“還是我聰明,學着唐兄爬屋頂翻出來,就是落地時急了些,摔傷了腿……哎,嫂子莫擔憂,這點小傷過個幾天就好了。”
看着堆到面前的銀票,婉婉眼眶有些濕潤,“有了這些錢,夫君和婆母他們在牢裏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了。”
趙四聽了卻嘆一口氣,“嫂子,要不你還是帶着銀錢盡快離開安州吧!”
婉婉一愣,“難道安州這麽快就要亂起來了嗎?”
趙四搖頭,“也不是。”他今日來除了想幫嫂子撐場子,還有另一件事要告知她,他将扇子搖開遮在面前小聲道:“我聽說裴郡丞,還有孫刺史在上折子請聖上廢除赦免孕婦的律法,要是讓他們借着太子薨逝上成了,嫂子怕是坐在躲在床底下也要被抓了去。”
趙四顯然不認為唐枕還能出來,十分擔憂地看着婉婉腹部,目光憐愛得仿佛已經看見了一個頗似唐枕的小娃娃,看着看着便紅了眼圈,“唐兄一世英名,我這做兄弟的,不能救他出來,至少,也要保住他唯一的骨肉。”
婉婉本來還有些拘謹,但見趙四一個身高七尺的大男人說着說着便哭起來,一時又動容又有些好笑,她提醒道:“趙公子不必擔憂,夫君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唐家是被陷害的,京都唐家為了不被拉下馬,一定也會盡力保安州唐家,萬一京都唐家也放棄了,唐枕那麽厲害,還能帶着家人逃獄出來,總歸能保住性命。
顯然,婉婉的樂觀并不能傳遞給趙四,趙四只以為婉婉是在說服自己,他嘆了口氣,但想到傷心難過于孕婦不利,于是不敢說那些杞人憂天的話,只盡力勸了勸,便又離開了。
婉婉堅持将轉讓酒樓和鋪面契書寫給他,送走人,才又分出一部分錢送到獄中打點。
一連數日,婉婉忙前忙後,累得身形都消瘦了一圈。
沈氏讓翠梅過去照顧她,又派崔嬷嬷去看過,聽說婉婉瘦了,她絞着帕子含恨道:“唐枕真是個禍害,下了牢獄還能勾走我女兒的魂。”又對崔嬷嬷道:“她畢竟是我唯一的女兒,你告訴她,只要她肯認錯,只要她今後還像以前一樣乖巧聽話,我就讓她回來,帶着她一塊去錦州。”
崔嬷嬷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夫人,小姐說她如今過得很開心,比在閨中還開心,再也不想回來。”
沈氏沒料到會聽見這樣的話,她動了動唇,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當晚氣得沒吃下飯。
又過了幾日,有一天,婉婉聽見外頭有人議論,說宋家進了賊,一夜之間,不但家中財物被偷了大半,宋家主子裏所有男子都被扒光了衣裳、畜生一樣挂在宅邸大門口供人觀看。更奇的是,宋家養了那麽多部曲,竟無一人察覺。
有人便說,這是宋家作孽太多遭了神仙懲罰,也有人說,這是宋家男子中了邪,自己扒光衣裳跑到門口吊起來……市井間衆說紛纭,一個比一個說得離奇,但宋家遭了事卻是真的。
婉婉離開了顧家,如今住的是唐枕一間鋪子後夾帶的小院子,小院裏屋子少,婉婉便和翠梅、朱娘子三人住在一起,另外兩間是店裏女工和朱二住着。
鋪子開在城南,一牆之隔便是街市,遠不如城北清淨,婉婉卻住得自在,她一邊打絡子一邊聽窗外百姓議論,就聽朱娘子道:“東家以前得罪過宋家,唐家沒落,宋家便可勁兒逮着我們欺負,如今可算是遭報應了!真是大快人心!也不知是哪位豪俠如此仗義?”
婉婉心想,一定是唐枕!除了他,誰會為了她出頭,誰又有這麽大的能耐不聲不響做成這件事?
婉婉知道唐枕是有本事在牢獄中來去自如的。
婉婉沒說話,朱娘子便在旁暗暗觀察她。朱娘子以前一直覺得這位少夫人是個膽小羞怯的,倒不是她聽了什麽傳聞,而是唐枕曾在他們面前提過,說家裏小娘子性情腼腆,将來要有什麽事,要他們多照顧她。
朱娘子萬萬想不到,這位腼腆膽小的少夫人,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弄倒兩個大男人,天曉得朱娘子當時倒在地上,看着少夫人怒斥趙姓商人時,心中有多震撼。
朱娘子自然不知,當時“鎮定自若”的婉婉其實怕得微微發抖,只是強作鎮定,再加上有幂籬遮掩,旁人看不清她的神情罷了。不過她當然不會将此事說出來,現如今在外邊是她自己做主,她必須強硬,必須拿出氣勢來!
婉婉這樣想着,抿直了唇,不覺做出了一個發怒的樣子。
朱娘子看她這樣,卻以為少夫人不待見她,想來想去,只能是因為那件事,當即道:“少夫人,有件事我得同您說清楚。”
婉婉茫然擡眼看她。
朱娘子道:“就是在春風樓那日,楊廚子都是胡說八道,少夫人可莫要信他,東家那時不過是玩笑而已,誰也沒當真的。”
婉婉點頭,面上雲淡風輕,“噢,我早已忘了這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朱娘子這才松了口氣,這時外邊傳來朱二的呼喚,朱娘子便退了出去。
婉婉看着朱娘子的背影。
在婉婉眼裏,朱娘子相貌生得也不錯,走上街上也能被人誇一聲标致,但遠遠算不上是個美人。
但婉婉心裏還有有些介意,凡事涉及到唐枕,她就越發清醒地認知到,自己也不過是個小氣的平凡人。朱娘子說那不過是玩笑話,可婉婉心裏清楚,涉及到婚娶之事,唐枕不會開玩笑,也許他曾經是真的想要求娶朱娘子的。
然而這跟朱娘子有什麽關系呢?朱娘子不過是個外人而已。婉婉分得很清楚,她什麽也不會跟朱娘子說,什麽也不會對朱娘子做,她只能靜靜等着,等着唐家沉冤昭雪,或是唐枕越獄出來的那天,才能問他。
她還要等多久呢?
婉婉盼着那一天快一點到來。
她摸着肚子想,希望不要太久,要不然她就得想辦法把肚子弄大了,哎!
婉婉摸着肚子嘆息時,牢房當中,唐太守夫婦收到了獄卒送來的飯食。
獄卒道:“你們兒媳婦可真是有孝心,日日送吃送喝,生怕我們哪裏虧待了二位。”
食盒打開,裏頭飯菜雖然不及在太守府時精致,但比起牢房裏的夥食,要好了不知多少遍。
“也不知婉婉花了多少錢打點,才能送進來這些。”唐夫人嘆息道。
夫妻倆隔着一道牆,正要一起用飯,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嘩啦一陣響,一名官員在衆人簇擁下走了進來,宣讀道:“聖上已查明,真兇另有其人,唐太守乃是為奸人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