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葉輕舟開車趕到了顏振宇說的那地方,那些路口繞繞彎彎的,才在一個胡同裏找到了那家高檔俱樂部。
夏少謙這家夥也太能折騰了,躲到這麽個銷金窟裏,要不是顏振宇早拉扯著人在外面了,葉輕舟這小大夫還真沒本事踏進門去。
“夏少謙我求你別瞎鬧了,诶诶诶,快看快看,誰來了這誰來了──”顏振宇轉頭見到人,高聲撓嚷著。
葉輕舟連跑帶喘的,到那金碧輝煌的大門前就看見了這一幕。夏少謙連西裝都沒換下來,脖子上還打著他生日時葉輕舟送給他的那條領帶,他一個高頭大馬的個子被顏振宇和一個經理給攙著出來,臉頰上是醺醺的紅暈,他就跟要發酒瘋似的,本來還掙紮著扭頭要沖進去跟誰耍狠一樣,葉輕舟還沒看過他臉色這麽戾氣過。
好在顏振宇這一嚷嚷,夏少謙也轉過頭看見了葉輕舟,你說剛才表情這麽狠的一個人,現在就跟被拿針紮的皮球一樣,一下子撲簌簌地漏了氣似的蔫了。
“夏少謙你怎麽喝這麽多?!”葉輕舟在胡同裏亂兜了快一小時,好容易才找到這個地方來,一見到人就發現他這副模樣,這心情能好到哪兒去。
夏少謙掙紮地将手從兩邊抽回來,對葉輕舟的話充耳不聞似的,就繃著一張臭臉站在那兒,頭撇向另一邊。
葉輕舟也是眼尖得緊,猛地就把他的手拉過來看了,就看見上邊都破了一層皮、血淋淋的,就像很用力地砸過什麽一樣,葉輕舟的聲音一下子高起來了:“這都怎麽搞的?你都做了什麽?”
夏少謙卻一個使勁兒把手給抽回來了,越過葉輕舟轉身要走下那兩個階梯,才跨出兩步身子就有點不穩,葉輕舟趕緊要上去扶他,夏少謙卻跟活火山一樣地吼了出來:“別碰我!”
葉輕舟當下就傻愣住了,夏少謙吼完看那神情好像也呆住了一下,可過沒幾秒就別開眼了,扭頭就走。
“葉輕舟。”顏振宇在後邊叫住了他,那臉色也不太好看:“他從七點多就在這裏喝到現在,那勁兒像要把自己給喝死一樣,他這麽自制的一個人……啧,你到底有什麽樣的能耐,能讓他變成這副模樣?”
葉輕舟現在也不想跟顏振宇讨論這個問題,就跟顏振宇和那經理說了聲謝,連忙從後面追上夏少謙的步伐。
顏振宇看著他倆的背影,眼色沈沈的,最後終究是化成了一聲嘆息。
葉輕舟不顧夏少謙冷著臉,把他往副座上拽了把門關上,自己坐在駕駛座裏。他那輛車太小,夏少謙這大骨架坐在裏邊兒,那空間好像一下子窄了不小,車裏的廉價香水都蓋不住那濃郁的酒味兒。
這回去的一路上,葉輕舟都沒再說一句話,夏少謙把車窗掼了下來,十一月的冷風吹著臉,他的酒也跟著醒了幾分,就是臉還冷著,始終沒轉過去,也沒發出一丁點聲音來。
半夜三點多,他們才踏進夏少謙的家裏。
夏少謙一走進來就扯扯領子走到客廳的吧臺,葉輕舟以為他是要倒水喝,才要去廚房找急救箱來,哪想就聽見一聲“啵”,回頭看見夏少謙已經開了一瓶洋酒,連杯子都不用就要往嘴裏灌。
“你別喝了!”葉輕舟已經很久沒這麽惱火了,他走過去劈頭就要去搶酒,夏少謙就跟他推搡,也不是真推他、就是像賭氣一樣地想要躲開,結果就讓整瓶酒摔地上了,那酒紅色地毯上就剩一地碎片和香槟色的液體。
夏少謙的胸口起伏著,他忽然就沖著葉輕舟咆哮:“這樣你滿意了!你高興了!”
“你能不能清醒點!我現在是他媽的做錯什麽了你要這樣!”葉輕舟張嘴就頂了回去,他說話的時候連聲音都在抖──那是氣的、是激動的,他沒想到夏少謙能這樣不講理,跟個火箭炮似的随便亂射。
葉輕舟這一聲吼出來,夏少謙就靜了,他兩眼血絲地看著葉輕舟,接著就走過去就把自己抛進沙發裏。葉輕舟站著看那個身影狼狽的男人,剛才的那一眼,他看見了夏少謙眼裏的嫌惡,他不知道那情緒是沖著誰的,他知道夏少謙看到他和陸曼一起肯定是難受了,可這事兒根本就沒什麽,他是看見他和陸曼是抱在一起還是怎麽了?至於這樣發脾氣麽?到底至於麽?
“我去給你拿急救箱。”葉輕舟悶聲說了句,走之前還把開瓶器給甩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他提著急救箱出來的時候,夏少謙還保持著跟剛才一樣的姿勢──他坐在沙發上看著前面,那眼神卻是茫茫的,表情有點呆滞,和剛才不一樣的是,他身上的火被殘忍地撲滅了,現在就剩下了一團死灰一樣的色彩,一點生氣也沒有。
葉輕舟走到他前面蹲下來,說:“把手伸出來我看看。”
夏少謙沒動作,就跟沒聽到他說的話一樣。
“你能別──”
“葉輕舟。”夏少謙突然叫了聲他的名字,葉輕舟止住了聲,擡頭看他。夏少謙還看著前面,目光卻好像很遠,可語氣卻比先前冷靜了不少,“你剛才是不是覺得我很霸道,很煩人?”
葉輕舟看著他沒搭腔,夏少謙這人太精了,也太敏感,他突然嗤笑了一聲,臉上的表情都帶了點嘲諷的味道:“葉輕舟,你是不是突然發現還是女人比較好?細聲細氣的,也不會給你添亂,與其跟一個脾氣暴躁的男人,還不如找個聽話溫柔的女人,你是不是這樣想……”
葉輕舟将急救箱重重地往地上一擱,铿的一巨響,把夏少謙的話給打斷了。他說:“夏少謙,你明白你自己剛才說了啥話麽?你就是想找我不痛快是吧?”
“我吃飽撐著找你不痛快,你想什麽你自己清楚,葉輕舟,你扪心自問,我是不是踩著你的痛腳了──”夏少謙笑了一聲,那笑聲從來沒有這麽刺耳過。
葉輕舟唰地站了起來,他連嗓子都打顫了:“夏少謙,你以為我跟你是鬧著玩的是不是?你以為我今晚為什麽趕回來,扔下醫院的事兒不管就為了回來跟你解釋,我要是不在意你我會連這責任都不管麽?”
“沒錯,醫院的事兒比我重要,你這犧牲太大了!那你去找啊,去找個能體貼你、能忍受你上班時間跟別的女人見面的人啊!”
“你能別為一點捕風捉影的事兒在這兒跟我大小聲成麽?你是看見我跟誰滾床上了是麽?我跟陸曼就不能是巧遇麽?我跟她非得一見面就跟仇人一樣大眼瞪小眼是麽?在你眼裏我就是個看見了女人腿都軟的軟蛋是不是?”
夏少謙想也沒想地就駁了回去,“行,我就當作你們倆沒什麽。那葉輕舟,你老實說,這段時間來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敢說你沒有一點猶豫過?”
“我──!”葉輕舟吸著氣,他張張嘴,低低頭悶聲說:“好,我承認……我是有過猶豫。”
夏少謙忽然一腳踹向桌子,把沙發前那張碧玉桌案都踹歪了。
“那你呢?”葉輕舟不甘示弱地看向他,臉上也揚起了像他那樣嘲諷的笑容:“你鬧了大半天,說穿了不就因為我不讓你睡是麽,別整得自己跟情聖一樣!”
夏少謙豁然擡頭,葉輕舟看到他眼裏的神情時也微微一頓。
接著夏少謙就跟一團飓風似地站起來了,他快步走向大門,把門使勁兒一打開,門後都砸到牆上去了,發出一聲巨響來。
“出去。”夏少謙啞著嗓子說:“馬上給我滾。”
葉輕舟雙目通紅地看著他,雙拳死緊地攥著。他低下頭把眼鏡摘了用力地用手臂掠過眼,然後站起來把自己擱在沙發上的黑色包和大衣給拎著,快步走向了大門。
這才跨出門一腳,整個人就被一個從後邊來的力道強拽了回去。
葉輕舟直接把包給甩了過去,夏少謙被砸了也不放手直接就把人給按倒在玄關。他們兩人身形單看外邊其實也沒差太多,可是夏少謙衣服下的是滿身腱子肉,葉輕舟這天天跑醫院的小大夫哪裏揍得過人家,再說夏少謙還是練過的,葉輕舟這兩手沒幾下就被拐住了,只能踢動著兩腿,憋紅著臉罵道:“王八蛋……!”
夏少謙把他整個人牢牢地制著,跟急紅了眼一樣瘋狂地親著他還啃著他的脖子,葉輕舟的眼鏡早甩飛了,他扭動著嘴上還嚷嚷著:“你他媽的放開!夏少謙你這個混蛋!……”
葉輕舟照這模樣折騰,體力沒多久就耗盡了。夏少謙也好不了多少,跟只巨犬似的壓著人亂啃,還把葉輕舟的襯衫給扯開了,扣子都掉了兩顆。發現葉輕舟沒再掙紮的時候,他也不再動作了,就趴在葉輕舟身上喘著氣,雙手依然死死地捆著他的腰……
這下子,兩個人都鬧不動了,別說起來好好幹一架,連手指都不想擡了。
葉輕舟急促地吸著氣,他的唇被磨破了,眼角那裏有生理性原因掉下的眼淚。等緩過勁兒來的時候,他一下子把夏少謙整個人推開了,自己支著身爬起來。
葉輕舟踉跄了往後退一步扶著牆站了起來,他慢慢地掃視了一下周遭──客廳的沙發歪七扭八的,桌子翻了,花瓶的水也灑出來了。他包裏的本子和資料都掉了出來,散在一地……
他突然很想掉淚,他他媽活到這麽大從來沒覺得這麽慫過──甭說之前,今早上他們倆通電話時不還好好的麽?他還想什麽了,哦,對了,他還想這一周加班後下星期要找時間好好補償夏少謙來著,怎麽就這樣糊裏糊塗吵得要打起來了呢?
也不曉得過了有多久,最後還是夏少謙先開口了:“對不起。”
那聲音很輕,不比蚊子叫強上多少。葉輕舟将臉轉向他,夏少謙還低著頭坐那兒,原本的光鮮帥氣都跟喂狗了似的,葉輕舟看得不知道為什麽覺得特別特別恨,很想沖過去掄他一肘子,可視線卻又自動轉到了夏少謙的手背上,那裏的血都結痂了,放著不處理的話很容易就感染發炎。
葉輕舟真覺得自己沒救了,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是去把夏少謙這混蛋狠狠揍一頓再踹幾腳的,沒想到卻演變成他去把急救箱拿過來,和夏少謙一起在玄關前面坐著,捧著這只剛才掄他的手掌,拿著棉簽給他消毒。
也不知道夏少謙到底做什麽了,難不成是用拳頭去砸玻璃了,怎麽傷口上還有玻璃渣的。
葉輕舟沒辦法,只好把他拉起來到沙發那裏,把客廳的燈都開足了,去找了一把小鑷子來過了過火簡易消毒後,一點一點地幫夏少謙把傷口上的碎渣給挑出來。
夏少謙沒再發作了,一臉老實巴交的,低著腦袋瞧著地板。葉輕舟偶爾分神去看看他,夏少謙那五官長得其實很細致,應該是像媽媽,睫毛也長長的,一般女孩兒都沒能他這麽長。
葉輕舟在傷口上抹了黃藥水,拿紗布來卷了兩圈,系了一個結後說:“這兩天注意別碰到水,每天早晚換一次紗布,還有最近別吃海鮮類和刺激性的食物,兩周後應該就能完全好了。”
他這語氣就跟在醫院裏和患者說話差不多,處理好後,葉輕舟看了眼牆壁上的時間,說:“我現在回去醫院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葉輕舟轉頭要站起來,手臂卻又被人拽著了。他回過頭,看見那雙灰色的瞳仁正瞅著自己,淡淡的,那是一種哀戚的顏色。
“別走。”夏少謙出聲道。
葉輕舟靜了一會兒,應道:“夏少謙,你說話能不這麽颠三倒四的麽?剛才不是你自己要趕我走麽?”
“我錯了。”夏少謙這次回得很快,葉輕舟從來沒見過他這麽幹脆地認錯過。夏少謙這人平時太要強了,太橫了。
從他們再見以來,夏少謙就不曾示弱過,但是現在他低下頭了,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卑微語氣說:“是我不冷靜,我犯混了……葉輕舟,你現在怎麽罵我都成,我絕對不會反嘴,要是你想揍我也行……”他的聲音越來越啞:“葉輕舟,你當我現在在求你也好……別跟我分,成麽?”
葉輕舟沒想到夏少謙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他一開始知道夏少謙生氣的時候,以為他是在亂吃醋,不分青紅皂白的。所以夏少謙吼他的時候他也覺得惱,他沒想跟夏少謙計較誰犧牲多少,他從來沒想過他會彎都是夏少謙造成的,坦白說,葉輕舟敢保證,他這輩子要能對個男人動心,那只能是眼前這個混蛋了,以後要是他們分開的話,他根本不可能再去考慮另一個同性。
他會接受他,是因為喜歡他、稀罕他,他說想跟他過日子,就是他心裏想的所有意思。
葉輕舟紅了紅眼眶,他是真覺得有點委屈──因為點破事兒被夏少謙罵得臭頭就算了,要不是今天他還不知道這王八蛋是居然是這麽想他的,原來夏少謙一開始就不覺得他是真心的,這混帳會這麽頹廢完全是因為他沒信任過他,所以今天就算不是陸曼,要換成除了趙晴晴以外的女人,夏少謙都能因為這事兒跟他大吼大叫摔桌子掄拳頭的。
葉輕舟坐了回來,過了好一陣子才緩緩說:“夏少謙,我說真的,你這臭脾氣真得改改。”
“嗯……”這小樣兒還真不還嘴,乖乖點頭了。
葉輕舟吸了口氣,接著道:“你是不是老覺得我一時腦抽、意亂情迷,才會跟你搞到一起去的?”
夏少謙靜了靜,又點頭。
葉輕舟毫不客氣地從他後腦來了一下,再添上一句:“你媽的。”
夏少謙連吱都沒吱一聲,真虛心受教似的低下腦袋,還往葉輕舟那兒又挪近了點,跟恨不得讓他再來一下似的。
“你現在聽好了,我只說一遍,你都給我記著,回頭寫一份紙頭給我,我要一模一樣的,一個字也不能漏。”葉輕舟看向他,語句清晰地說:“夏少謙,我愛你。”
夏少謙的腦袋驀然就擡起來了,那神情震驚得像是他在井邊許個願,然後天上滾下十萬個葉輕舟一樣。
葉輕舟被他看得都臊了,話都出嘴了,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再回頭找節操也來不及了。他抿抿唇,又接著話:“我一直都覺得,‘愛’這個字兒,要慎重點說。就像在婚禮上,新郎對著新娘,等你打算牽著她的手過一輩子的時候,你才有資格說出這一個字。”
所以,他跟陸曼處了八九年,什麽甜言蜜語都說過了,就沒說過一句我愛你。當然,有部分原因是這句話平時說太肉麻了,再說他們都過了青春奔放的年紀,愛不愛什麽的聽起來就覺得虛,不實際。
可是,你愛一個人,就是這麽簡單,卻又困難的事兒──對一個人動心很容易,可是想跟他牽手一直走下去,這需要點勇氣。
葉輕舟又何嘗不是?他怎麽不會猶豫,怎麽不會有罪惡感,可是他只要一想到,夏少謙這死心眼的這麽不容易才把他弄到手了,想想以前夏少謙遇到的事兒,他就覺得心疼他、可憐他──別說這是同情,你要不愛一個人,你心疼他個鬼!
葉輕舟說:“今天下午,我在醫院碰巧遇著陸曼,她到我們門診部那兒看病。夏少謙,我跟她到底也有過幾年的感情,你要說我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肯定是假的,但是這個感覺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人心是肉做的,我只是覺得感慨。出於朋友的立場,我依然關心她,她過得好,我會覺得高興,她要是有困難,我也會盡力幫助她,這就是我想說的。”
“我知道,你肯定會覺得不安。也是,我們才在一起沒多長時間,要說一輩子似乎還很遙遠。我不清楚你是怎麽理解我的,我只能告訴你,以後的我怎麽想我不能完全保證,但是現在,唯一讓我有想要試著走一輩子的,只有你。”
葉輕舟看著他,輕道;“這跟女人還是男人沒有關系。只是你。”他的聲音又沙啞了起來:“只是你而已。”
夏少謙靜默著,只有伸手去碰了碰葉輕舟的掌心。那包著紗布的手握住他的,漸漸地收攏。
“我知道了。”他說:“今天我生氣……嚴格來說,和你沒關系。”
沒關系你能沖我撒野,要有關系還不把我給活埋了?──葉輕舟瞪了他一眼。
夏少謙被他這一瞪反而笑了,可是笑容又很快隐了,他有點含糊地說:“我也說不清自己怎麽想的,就是……在看見你跟陸曼的時候,全部都亂了。好吧,我承認,是跟我們一直沒成有點關系……我就是心煩!”他有些煩躁地看看別處,豁出去地說:“你覺得我龌龊也沒關系,我确實一直在想這件事兒,我總覺得,你骨子裏還是排斥我、排斥男人,我告訴我自己給你些時間,我本來以為我有這個信心等下去,可是在看見你跟陸曼的時候,我才知道,其實我從頭到尾都沒改變過,我依然還是十年前那個膽小、自卑的夏少謙……”
“你沒發現,我其實當時就坐在後面的另一張桌子前。我本來可以從容地上去跟你們打聲招呼,我甚至也可以坐下來,坐在你的身邊,就像當年陸曼站在你的身側一樣。我一遍遍告訴我自己,我憑什麽不可以?可是,我就是沒這個種,我沒膽子。我像見不得光的老鼠,把自己藏在角落,看著你們有說有笑的……”
葉輕舟聽著眼前的男人說的每一個字,心裏有什麽慢慢空了,他真不知道夏少謙原來是這麽想的,恍惚間,他又從這個男人身上看到了十年前那個少年的影子。
他想起來了,那年社團秋游之後有好幾次,他都和夏少謙面對面碰著了。只是那個學弟就跟故意躲著他一樣,葉輕舟一開始還以為,自己是不是被讨厭了……就這樣,漠不關心、彼此拉開了距離,一直到後來夏少謙的事情曝光了,不知道是哪個無聊人士把相片傳到校長室了,夏少謙也因為在這被排擠的環境裏待不下去而退學了。那時候他就只唏噓了一陣,後來就再也沒把這事兒記在心裏,甚至在十年後把夏少謙忘得一幹二淨。
夏少謙湊過來抱住他,将臉埋在葉輕舟的頸窩裏,“我說真的,我是在氣自己。葉輕舟,我從來沒這麽讨厭我自己過,我沒膽子去争,那些話其實是沖著我自己的,我心裏有鬼,我怕有一天你膩了,還是再出現個女人,如果她能讓你覺得更快樂、更幸福的話,我真沒這自信能争得過她……”
葉輕舟也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态了,只能緊緊回抱著這個不安的男人。說真的,他有點感動,又有點慌……真的,他是知道夏少謙喜歡他,很喜歡的那一種,可是他不知道這份愛強烈得能讓夏少謙變得畏首畏尾的,扪心自問,葉輕舟很确定,自己對夏少謙的喜歡肯定沒有對方對自己來得深,可是這又能怎麽樣呢?他唯一能做的事兒就是抱緊他,用自己的雙手去溫暖這個有些發涼的軀體,然後在這個男人吻住自己的時候,盡心地去回應他。
夏少謙這次吻得有點亂,可以說是毫無技巧,就逮住他亂親一氣,但就是這樣讓葉輕舟覺得很真切,好像這一次,夏少謙終於在他面前完全赤裸了,他們倆終於是平等的了。
親到最後,他們兩個都硬了,那根東西硬梆梆的抵在一起,他們倆親著摸著從沙發上滾到地上去了,就是沒想要分開。
“夏少謙……”葉輕舟說不上來,他覺得這比他們第一次裸呈相見更讓他來得激動,他什麽也顧不著了,就拼命地想去跟這個男人做點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兒,就是要他下一秒去死也算值了。
夏少謙解開他的衣服,用力地摸著他的身體,用嘴巴含住他的,不斷地親著他的大腿內側。葉輕舟放肆地呻吟著,他就跟被點著了火一樣,什麽都放開了,在混亂中也去拽著夏少謙的褲子。夏少謙激動得呼哧呼哧地呼吸著,他的那根漲得很大,紅得要發紫一樣。
在理智尚存的時候,他把葉輕舟從地上帶起來,他們從外面糾纏到了卧室的床上去。
房間裏黑漆漆的,視線模糊了,身體上的知覺瞬間放大了好幾倍。葉輕舟聽見夏少謙撕開了套子,過一會兒就擠到他的兩腿之間,這一次他沒跟上次那樣小心翼翼的,葉輕舟反而就不這麽緊張了。潤滑劑的香氣有些膩,他仰著脖子深深地吸著氣,感覺沒幾分锺手指就從身體裏退出去了,換成了另一樣東西抵在肛門口。
雖說夏少謙一開始的動作還挺豪邁的,臨到關鍵還是綁手綁腳的,也虧的他忍得住,只是葉輕舟覺得那放在他腰上的手有點抖,他想,也許緊張的不止是他一個人。
進入的過程想也不用想,疼得葉輕舟想罵娘,夏少謙才進來半截呢,他就扯開嗓子咬牙嚷了:“你別進來了,夏、夏少謙卧槽,你、你他媽的沒事兒…長這麽大幹什麽……”下面他的嘴就被夏少謙給噙住了,葉輕舟前面都軟下來了,不管夏少謙怎麽撸都沒用。
說真的,他真沒想到第一次能疼到這樣,要早知道死也不會答應在下邊兒了,都是哥們兒憑什麽他就要乖乖躺下來讓人插,又不是犯賤──葉輕舟這樣含恨想著,夏少謙就在不知不覺之中完完全全地嵌在他的身體裏,他還能感覺到夏少謙那兩顆蛋正在撞著他,一下又一下的,鬧心得很。
葉輕舟面目扭曲的哼著,夏少謙卻很興奮的模樣,這禽獸原先還動得很小心,後來就把他兩條腿挂在腰上,兩只手撐在兩邊床上,跟青蛙跳起似的一下一下地往前拱。葉輕舟被前前後後地頂著,那種感覺真說不出來,下面漲得快吐了,腦子裏就是一個字──亂。亂糟糟的,一點也不舒服。
夏少謙的汗滴在他的胸膛上,時不時過來親他的嘴,葉輕舟慢慢地适應了這樣的節奏,閉著眼哼哼的時候,冷不防地就聽夏少謙啞聲喊了聲:“學長……”
葉輕舟霎那間就跟觸電一樣,他還能感覺自己後面收縮了一下,就這一下把夏少謙爽的,夾著他的腰開始猛插,緊壓著葉輕舟嘴裏淩亂地喊著:“學長、學長……”
葉輕舟不知道這算久不久,只是夏少謙後來突然就射了,然後就撲倒在他身上喘氣。葉輕舟也喘著,模模糊糊地想著這事兒估計該完了,偏偏夏少謙過來親他的臉的時候,還埋在他身體裏的那根好像又有點硬了。
“夏少謙咱別整了……”葉輕舟現在都成了破鑼嗓子了,聽著還真可憐兮兮的。
夏少謙抱著他“嗯”了一聲,還真乖乖地從他後面抽出來。葉輕舟隐約看到那根還在翹著,挺得很高,心裏頓時有點發怵,這人體也實在太奧妙了,那麽小的口子是怎麽吞進去這麽大的玩意兒的。
夏少謙後來就著他的手射了一炮,東西都留在他的肚子上,讓葉輕舟總想一腳擡起來踢他。但是他還沒付諸行動,夏少謙就把他從床上抱起來了──那姿勢真太丢人了,用扛的都沒這麽讓人納悶,幹嘛非得打橫著帶進浴室裏呢……
總之,葉輕舟也不想吵了,他連個眼皮都懶得擡,就夏少謙似乎很高興,把他放在浴缸裏拿蓮蓬頭淋他,小樣兒還哼出歌來了,還是他媽的歡樂頌!
“喂我自己來吧,記得你傷口不能碰水呢。”葉輕舟睜開眼了,渾身酸痛地翻了個身,就看見穿著浴袍的夏少謙低頭看著他,那眼神兒……葉輕舟覺得是時候這句膩歪死的形容詞了──柔得快掐出水來了。
夏少謙拿香波來給他洗頭,邊按摩著他的頭皮邊笑說:“葉輕舟,我不會是在夢裏吧?你知道麽,我二十五歲以前每天發的願望就是和你做一晚上後,再把你抱進浴室裏親自給你洗頭……”
葉輕舟真想穿越到二十五歲前的夏少謙身邊,扒開那腦子來看看,裏面是不是都養著這些黃暴的念頭──仔細一想,他居然被個男人意淫了這麽多年,難怪早些年他有事沒事就感覺身邊吹起一股涼風,保不定就是這禽獸在背地裏怎麽奸淫他呢……
“那二十五歲以後呢?”葉輕舟懶洋洋地問,不說別的,夏少謙這按摩的手法,還真挺舒服的,讓人有點昏昏欲睡。
夏少謙想了想,說:“和你做一晚上,然後把你抱進浴室裏給你洗頭,再跟你在水裏幹一炮。”
葉輕舟:“……”
洗完後葉輕舟被用同樣的姿勢被帶回床上,除了他自己不想動之外,是真的他後面感覺怪怪的,刺疼刺疼的,好像那地方一直開合著,連走路的姿勢都有點怪。
夏少謙洗好後也躺到床上去,葉輕舟翻了個身,就滾到了他懷裏。他悶悶問:“幾點锺了?”
“要五點半了。”
難怪,他就覺得腦子昏沈沈的,有點混沌,“我睡一小時,一會兒把我叫醒。”
“嗯。”夏少謙在他臉上親一下,也沒說什麽,就一下一下地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跟大人哄小孩睡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