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心擋住兩人的身體要害,即便是神箭手也不敢貿然發箭。
李蘇朗聲道:“你們原地待着,一天之後,往東走一百裏,自然能見到李越。”那些士兵眼看主子被捉,只好眼睜睜地看着三人兩騎離開。
李蘇自幼在沙漠中長大,頗能辨識方向,他在前面引路,烏鴉與李越在後面跟着,眼看已經見不到士兵了,烏鴉才略松了手。李越反手一擊,搗在烏鴉的喉嚨上,幾乎擊碎了他的喉管。烏鴉摔倒在地上。李蘇反應極快,一把将李越自馬背上拖下來,反剪了雙手,揚手啪啪兩巴掌,打得他兩頰紅腫,宛如蜜桃。
李越十分倔強,仰着脖子大罵,又說:“有本事在戰場上見輸贏,仗着外人欺辱自家人,算什麽本事!”
李蘇冷笑:“你跟我也算得上自家?李越,你很有才幹,可惜骨頭太硬,大哥今天練練你。”說罷從馬鞍上取出一條拇指粗的繩子,縛住李越雙手,另一端卻系在了那匹烈馬的兩條後腿上。
這是樓蘭國對付極惡之人的刑罰。
烏鴉尚自懵懂,李越卻已經變了臉色:“不、不要……”
李蘇揚起長鞭,抽在馬背上,那馬長嘶一聲,呼嘯而去,粗粒的沙漠上頓時血跡斑斑。
烏鴉叫道:“停下!”推了李蘇一把,翻身上馬,就要去追趕。李蘇扯住缰繩,不許他走,又說:“他若是活着,咱們兩個都得沒命。”
烏鴉怒道:“那也不能害人!”夾緊馬腹直追過去,幸好那匹馬拖着人走不快,烏鴉很快追上,又抛下一枚短刀,切斷了繩索。他跳下馬,一把将李越抱起來。
李越頭發蓬亂,衣服破碎,下半截身子血肉斑斑。烏鴉想到第一次見他時英氣勃勃的身姿,又見他重傷如此,心中大為憐憫,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骨頭,所幸皮肉傷得嚴重,卻并未骨折,想是因為沙漠土質松軟。若是在平地上來這麽一下,人可就廢了。
李越被他碰到身體,痛得渾身發抖,髒污的臉頰抽動着,眼角又是血又是淚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蘇随後趕到,只是沉默地站着。
烏鴉瞪了他一眼:“你要真這麽恨他,幹脆一刀殺了他。何必用這種法子零碎折辱他。你們是親兄弟,小時候一個碗裏吃飯,一張床上睡覺,即便是為了奪王位,也不該如此狠毒。我們中原人有句話叫做長兄如父,你們的父親去世了,做兄長的便應該如父親那樣關愛憐惜弟弟,做弟弟的也當如同對待父親那樣尊重敬愛哥哥。二位雖是異邦王子,難道連這麽個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嗎?”
這兩人都是沉默不語,李蘇走過來,伸手拭了拭李越的鼻息,然後盤腿坐下,擰開一個水壺,取出一塊手帕遞給烏鴉。
烏鴉把李越放在李蘇的膝蓋上,自己用手帕沾了清水,簡單處理李越身上的傷口,然後掏出随身攜帶的藥粉。雖然藥粉劣質,好在都是外傷,只需靜養幾日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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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蘇在他上藥的時候便輕聲講述弟兄倆的恩怨,兩人一開始争鬥得沒那麽激烈,不過是在樓蘭王面前逞強鬥勇罷了,後來樓蘭王身死,兩人才圖窮匕見,李越搶了李蘇的新婚妻子,李蘇殺了李越最敬愛的奶娘。李越又殺了李蘇的好幾名幕僚。
烏鴉雖然武藝高強,其實沒怎麽殺過人,更別提這種皇室鬥争了,他正聽得目瞪口呆,那邊李越恢複過來,便掙紮着開口說:“你那老婆本來就是你娶來掩人耳目的,我縱然奪了又如何。還有你那些幕僚,哼,別人不知,難道瞞得過我,其實是你養的男寵罷了。”
李蘇劈手将他推到地上,正要上前打他,被烏鴉攔住了。李蘇哼了一聲,重新坐回去,顯出一副不屑争辯的樣子。烏鴉把李越扶起來,重新包裹傷口。
李越仰着頭看他,忽然又笑了:“烏鴉,我是誠心要招你做将軍,他安的什麽心思,那就不清楚了。不過你這模樣,恰好就是他最愛的類型。”
李蘇大聲說:“別聽他胡說。”
烏鴉擡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既然是胡說,我自然不信了。”
李越又轉過身看他,似笑非笑的:“李蘇,你知道為何父王忽然冷落你嗎?”
李蘇本來是最受器重的太子,成年後不知為什麽,忽然被樓蘭王厭憎了,連他自己都很覺奇怪,以為是被人暗算了,李蘇不禁問道:“為什麽?”
“那年你生日喝的大醉,我和父王去你宮裏探視,卻親眼看見你和侍衛在床上颠鸾倒鳳,父王大驚之下,病了很久,因此才把對你的期望轉移到我身上,可惜還沒來得及廢掉你的太子之位,父王就病故了。”
李蘇呆了半晌,低聲說:“原來如此。”頓了頓又說:“你故意把父王引過去的是嗎?”
李越大笑:“那不重要了,反正我可沒誣陷你。”又朝烏鴉抛了一個眼風,難為他都傷成這樣了還如此淘氣:“我沒說錯吧,你以為他把你當朋友,其實他只是想上你。”
烏鴉自動過濾掉後半句粗話,心想:怪不得這位大殿下說話做事總含情脈脈的,我以為西域人都這樣,原來是鐘情于我……想到這裏,不禁有些尴尬,低下頭不再說話。
李蘇臉色繃得緊緊的,也不說話也不動。李越憑空抖出這樣大的一個消息,涉事雙方卻反應平平,弄得他自己也好沒意思,加上周身疼痛,不一會兒就昏過去了。
晚上三人吃了一點幹糧,就躺在沙堆裏睡下了。烏鴉望着夜空裏的繁星閃爍,一會兒想起在山上學藝的情景,一會兒又想起靈犀,甚至想到了顧庭樹,也不知道顧庭樹會不會對她厭倦了。然後又想到了阿狗,灰撲撲的一個小人,忽然魔術似的變成了玉樹臨風的李蘇。
烏鴉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便輕輕地起身,想四處走走。忽然身邊黑影一晃,李蘇不知道何時也醒了。他把一個水壺遞給烏鴉,壓低了聲音:“帶上水壺和幹糧。”
烏鴉一愣,才說:“我只是散步,沒打算走啊。”
李蘇聽了,才讪讪地收起了水壺,眼見烏鴉邁步走了,他也跟在旁邊。月色皎潔,照的沙漠宛如玉石一般。李蘇遲疑地說:“白天的話你也聽見了,我對你好,并不全是出于情義,但我對你很敬重,絕對沒有一絲亵|渎的想法。”
烏鴉斜了他一眼,說:“哦。”
兩人并肩而行,皆是長身玉立的身姿。李蘇扮作阿狗時,總彎腰縮背,如今直起腰來,竟與烏鴉一般高。
李蘇便又期期艾艾地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惡心?”他雖然寡言,其實很有才智,極少像今天這樣語無倫次。
烏鴉輕松地說:“不會啊。”
李蘇苦笑了一下:“你這人總是很善良。”
烏鴉就認真地說:“中原地廣人稠,這樣的事情其實有很多,便是史書上,也有分桃斷袖的典故,情愛一事,本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何況你對我極好,我把你當成朋友,怎會鄙薄你?”
李蘇聽到他說前半段,心裏已經歡喜非常,及至聽到那句我把你當成朋友,一顆心又冷冰冰地沉到了谷底。他心中對烏鴉極是戀慕,此刻倒寧願被他斥罵鄙夷,也好過一句禮貌客氣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兩人的關系是再無前進的可能了。
李蘇心中難過,俊秀的臉上也蒙起淡淡的哀愁,他只是勉強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烏鴉見他目光淚盈盈的,似是下一刻要落下淚了,忙別轉過臉,心中頗為不忍,又想,他這個人真是奇怪,在別人面前那樣兇狠惡毒,在我這裏又如此單薄脆弱。
李蘇長嘆一聲,轉過身要回去,忽然覺得前方綠瑩瑩的似是有光,定睛看時,心中大駭,臉色也變了。烏鴉也瞧見前方一公裏處堆積了許多綠色光點,他心下疑惑,以為是李越的軍隊趁夜追來,卻恍惚見聽到密密匝匝的牙齒咀嚼聲音,聽着讓人頭皮發麻。
李蘇臉色青白,抽出短刀橫在胸口,又推了烏鴉一把:“快走,是狼群!”
月下心事
烏鴉在南方長大,從沒見過狼。但此刻看見那綠瑩瑩的眼睛,不禁汗毛倒豎,下意識地握住了李蘇的手腕:“怎……怎麽辦?”
李蘇雖然心中害怕,但為了使他心安,勉強做出鎮定的樣子,叫他騎馬逃走。
“咱們騎的是蒙古馬,狼群跑不過他們。”李蘇甩開他的手:“快去!”
烏鴉叫道:“一起走。”
“我拖住它們。”李蘇蹲在地上,動作迅速地壘沙堆,有經驗的獵人都知道,沙堆可以短暫地拖住狼,它們必然要把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