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無顏女

翌日高長恭為了掩人耳目,只得喬裝打扮成一名老者的模樣,阿秀則是他那病重的女兒,這樣也不至于出城露出馬腳。

別離總是無盡的傷感,芙蓉望着他們漸行漸遠的馬車,心裏惆悵是更深了,這次的別離也不知何時才有機會再次相見,秦月娘的慘死讓她變得多愁善感。

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悵然若失,月也有陰晴圓缺這是亘古不變的定數。

芙蓉回頭不經意對上宇文邕那清澈明亮的雙眸,只是相對無言的點了點頭,便輕移蓮步朝朱紅大門內走去。

初識宇文邕只道他是一個沉迷酒色的尋常男子,可是這之後她才發現事實并非如她所見,那樣清冽的眸子,那樣心思缜密的手段,怎會是甘于受人之下。

所以她甘願留下,做他的左膀右臂只為能有朝一日除了宇文護那惡賊,還大周一個清平盛世。

北齊河南王府

微風徐徐,粉荷幽香,自是沁人心脾。

萃雨軒的風景極美,因着夏日的炎熱,高孝瑜在當初建造王府時便想得妥當,在湖心正中建造一座這樣的別苑, 一來可以打發閑暇的光景,二來可做避暑閑玩的好去處。

別苑內,高孝琬正端坐在八仙椅上,雙手捧起黑釉木葉紋盞漫不經心的抿了一小口,明明是入口甘甜的茶水愣是被他喝出了苦澀之味。

高孝琬劍眉微蹙,心中煩悶更甚,随即放下手中茶盞,那清冷的眸子瞥向紫竹窗外。

高孝瑜見狀放下手中的書卷淡淡笑道:“三弟可是在擔心長恭?”

高孝琬本就性急,這幾年也稍許收斂了些,從小到大這個大哥總能洞察他的心思,高孝琬回頭無奈苦笑,“看來什麽都瞞不過大哥你。”

高孝珩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近幾年母親王氏四處為他張羅各式各樣的美女,就是為了讓他早日定性成家立室,時日一久讓他看到王氏就怕,便索性搬到了河南王府邸 ,耳根子這才得了清閑。

側卧在胡床上假寐的高孝珩聞言長睫微微一動,薄唇勾起一抹淺笑,不禁戲谑道:“以四弟的身手那些雜魚自然奈何不了他,想必是被哪個美人所惑迷了心竅罷了。”

高孝琬瞥了一眼高孝珩,反駁道:“二哥又在胡言亂語了。”他深知高長恭對婉兒的情意,自從婉兒香消玉殒,他就不曾有過歡笑,整整六年的相伴相守怎可說忘卻就能忘卻得了的。

高孝珩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便又接着繼續假寐,像四弟這般在千軍萬馬中混戰過的軍人,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何況這次只是暗中破壞周軍糧道,自然是不會有什麽的。

高孝琬見高孝瑜沒有接話,反倒是沉不住氣了,于是急忙道:“大哥,不如我派些探子前往周國打探打探,就算出了什麽事也好尋思對策,總比在這裏胡思亂想好吧。”

高孝瑜自然沒把高孝珩的無心玩笑當真,只得這麽多日的耽擱也确實令人憂心,正在他剛要點頭應允之際,卻突然聽到外間傳來一聲聲“不得了………不得了了。”的嚷嚷聲。

這三個字如平地一聲雷炸得他們三個心頭一陣亂跳,險些驚得高孝珩從胡床上滾下來,那“不得了”三個字若是平日裏說起倒還沒什麽,但是這會兒三人正自各懷心事,突然聞言只怕有什麽不好的大事要發生了。

說話之人語速極快,人已如一團肉球沖了進來,他本身膚白體胖,這會因跑得急,臉上卻早已汗如雨下,那白皙的臉紅得發透,就如一個熟透了的大蘋果。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五弟高延宗,高延宗不等幾個哥哥開口便道:“四哥他……回來了。”

高孝珩穩住身子,差點被五弟這臭小子吓死,不禁沒好氣道:“你這五弟說話怎的語無倫次的,回來了便回來了,怎會就不得了了?”

高孝琬聞言籲了口氣,那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于是問道:“他人現下何處?”

高延宗望了望他們二人,不禁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四哥……他……他還帶了個女人回來了。”

高孝琬連連搖頭道:“這不可能,四弟他不是那樣的人。”

高孝珩連忙起身拍了拍高孝琬的肩膀大笑道:“三弟啊,二哥沒說錯吧,這男人嘛總是喜新厭舊的,更何況四弟也把自己困了四年之久,要我說也早應放下了,是不是?我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對。”

這幾年他送給高長恭的美女不在少數,可是沒一個入得了他的眼底,他不禁有些好奇今日長恭帶回的美女是如何傾國傾城。

高孝瑜略帶疑惑望着覺高延宗道:“五弟,到底發生何事?那女人是何來歷?”因為他也不相信長恭會說變就變。

提到這高延宗不禁唉聲嘆氣阿,那女子的尊容真是不提也罷,只怕是四哥眼睛瞎了?興許是腦子壞了。

對,一定是這樣,要不然怎會一向孑然一身的四哥會如此折騰自己。

阿秀随着高長恭抵達河南王府,她在高長恭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因着她身上有傷,是以高長恭對她也格外照顧,這在外人眼裏到多少有些暧昧不明了,所以這才被高延宗給誤會了去。

行至庭院深處,阿秀擡眸所見都是無盡的奢華美好,卻是比大司空府有過之而無不及,她這才得知她所處的位置竟是河南王府邸。

之後她随高長恭一起見了河南王妃,聽得高長恭喚她一聲大嫂,她方才醒悟過來,她不禁暗暗罵自己怎會如此蠢鈍,像他這般神仙樣的人物身份定然是非富即貴,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會是皇族中人。

河南王妃不僅秀外慧中,還儀态萬千,見了她這般特殊容貌的女子還能處之坦然,神色不動,她不免神色更是黯淡,只怕像她這樣的鄉野姑娘給高長恭做婢女都不配。

敘了會兒話,高長恭得知大哥他們幾個正在萃雨軒,便随阿秀一起告別了大嫂往萃雨軒趕來。

高長恭還未到門內,便聽到高孝琬和高延宗争吵不休的聲音。

“你胡說。”高孝琬的聲音很大,幾乎是驚叫出聲。

沒想到高延宗也不甘示弱振振有詞道:“我沒有胡說,四哥真的被那個醜女迷得神魂颠倒的,這幾年我真沒見過四哥對哪個女子這般上心的。”

“三弟你這是做甚?還不快松開。”高孝瑜怒喝出聲制止。

想來是二人言語失和繼而動手。

果然高延宗冷笑道:“三哥你這牛脾氣多年不曾見改,今日居然要為這事與我動手不成?”

阿秀不由得止住腳步,竟有些不敢入內。

高長恭聽到這裏眉頭微蹙,那如玉的容顏卻看不出喜怒,見阿秀面上一陣白一陣紅,想必心裏定然不好受,便顧不得許多拉着她徑直朝門內而去。

高長恭見高孝琬正一手扯住高延宗的衣襟,因着他怒容滿面手上的力氣用得極大,胸前的衣襟處險些被他用蠻力拉扯破。

“大哥、二哥、三哥,長恭回來了。”高長恭聲如玉石溫潤清冷,四人一驚之下趕緊回頭。

高延宗努嘴示意,道:“喏,這就是四哥帶回的女子。”随後極不耐煩的對高孝琬囔道:“還不松開你的手。”

高孝琬望着阿秀有些失神随即這才将手松開 ,高孝瑜和高孝珩好奇的瞥向阿秀,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不過很快冷靜如常。

“四弟,這位姑娘是?”高孝瑜探究的凝望着阿秀開口問道,五弟果然沒有說錯,不過長恭帶一個這樣的女子回來讓他很不解。

高長恭對阿秀道:“阿秀,這是我的幾位哥哥,這位是我的五弟。”

阿秀被他們幾個俊雅風流的大男人這麽冷不丁瞧着,神态很是窘迫頭只得垂得更低了,幾乎用那細不可聞的聲音道:“阿秀見過幾位公子。”

他們幾個不明白,可是高孝琬卻聽得一清二楚,這阿秀的聲音到與婉兒有幾分神似,怪不得四弟會如此念舊,這前因後果确是再清楚不過了。

随後高長恭簡略交代了與阿秀的種種牽絆,當然并未提及那些私密之事,以及秦月娘為了救他中了宇文護的圈套,後來被宇文護虐殺的事情。

高孝瑜聽到這裏才明白為何秦月娘這幾年随同潇湘閣幾乎是查無音訊,原來是被宇文護給監視了起來,對秦月娘的死只是深表惋惜,這樣一個剛烈的女子倒是世間難得。

不止是秦月娘,就連阿秀這樣的女子也曾為了長恭舍身赴死,高孝瑜倒是對她有些刮目相看起來。

只是對于宇文邕的出手相助,高孝瑜很是顧慮,便出言叮囑高長恭切不可感情用事,一切還是以大局為重才好,高長恭得了囑咐便一一點頭應允了。

阿秀被高孝琬和高孝珩盯着如坐針氈,只得借口告退了高長恭出來外間透回氣,從她記事起這種歧視白眼她沒少受,只是高長恭對待她多少有些不同,她知她是配不上他的,只是能站在他身邊,哪怕是靜靜的待着也是好的,可是今日得知他是高氏皇族的身份,以及他的這些哥哥弟弟所說的話,讓她心裏頗為難受。

這一刻,她突然感到迷茫、害怕、孤寂、無助,這個世上她仿佛覺得自己除了高長恭,竟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可是若是他的家人都厭棄她,她真不知高長恭會否動搖舍她而去。

湖光水色,在陽光的折射下倒是五彩斑斓,夏日的和風輕輕拂過,吹得滿池的荷花腰身亂顫,如一個個争奇鬥豔的女子,無不是使勁渾身解數引人注目。

花兒的嬌美就是為了讓人喜愛,世間的女子不也是如此,阿秀不禁感慨,想到這心頭一陣沁涼。

阿秀不由得豎起耳朵想聽聽裏間都在說些什麽,其實她不用如此,那高孝琬的聲音卻是聽得分明,只聽他沖高長恭嚷道:“四弟,莫不是你糊塗了,這幾年失憶成狂将她當做了婉兒不成?”

婉兒是誰?阿秀默默念叨着這個與她不想幹的名字。

高長恭淡淡道:“三哥,你在說什麽?”

高孝琬冷哼一聲, “我說什麽想必你心裏清楚得很,要不是你把她當做婉兒怎會對她那樣好。”

“不會吧?你說她是婉兒?”這沒頭沒腦的話聽得高孝珩心頭一震,再也沒有什麽比這件事更為荒唐了,鄭婉歆那丫頭他也見過,那時雖然年齡不大,确是生得極好的美人胚子。

“夠了,不要在說了,不管她是誰,到底也舍命救過四弟,也可以說是我們高家的恩人,你們幾個還是對那位姑娘客氣些好。”高孝瑜忍不住大喝一聲,屋內再次安靜下來,直到後來幾乎鴉雀無聲,阿秀再也聽不到其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快樂!小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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