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生日當天,陸征南早早就開車到了顧川家公寓樓下。

他沒想到顧川會答應,而且居然還是主動打電話說想要陪他過生日。

他實在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一大早就去做了全身Spa,把自己弄的光彩照人,全身都香噴噴的,這才敢出現在顧川眼前。

車子從紫竹橋開到宣武門,這一路上顧川就沒說超過三句話,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有路過飾品店的時候,去給詹尼佛買禮物,才跟收銀員溝通多一些。

陸征南看着他抱着一米多長的大玩偶從店裏出來,怎麽看都像是兒媳婦給婆婆買東西,越看越喜歡,越想越幸福。

正如陸征南所說,他這次過生日只有顧川和詹尼佛兩個人在,陸冥翰都沒叫。

沒有華麗的會場,沒有十層的翻糖蛋糕,沒有穿着禮服的女明星争相拍照,也沒有記者的閃光燈。

只有一張正方形餐桌,一瓶紅酒,三個人,簡單點了幾個菜,卻都是顧川和詹尼佛愛吃的。

這樣的場面,再配上詹尼佛抱着玩偶發自內心的笑容,顧川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他笑不出來,母子二人的氛圍越好他就越是覺得罪惡。

“小川,我,喜歡……好喜歡……”詹尼佛抱着玩偶不肯撒手,另一只手已經抓住了顧川的胳膊。

她原本是想表達“我喜歡你送給我的玩具”,卻一時舌頭打結,說成:“我喜歡你。”

“媽,不是喜歡小川,是喜歡玩偶。”陸征南拉着詹尼佛,一字一句地引導着說:“你要對小川說謝謝。”

“可,我都喜歡……我喜歡……小川。”詹尼佛有些委屈的癟了癟嘴,仿佛再說兩句就要哭了。

陸征南嘆了口氣。

自己的媽喜歡自己的男朋友,他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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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川摸着玩偶,尊重又溫柔地說:“你喜歡就好,抱歉,一直很忙,沒有時間過來看你。”

陸戰北說的沒錯,對待詹尼佛,除了要把她當成長輩去尊敬,還要看做妹妹去愛護。

要不是陸征南眼神不對勁,顧川都沒意識到自己剛才說話的口氣有多溫柔。

“那,小川,你以後多來。”詹尼佛說:“我們一起……一起玩具,我有好多,都給你。”

顧川忍住心裏的酸楚:“好。”

……

這頓飯吃的很簡單,從開始到結束不過也就一個小時,這在成年人的聚餐時間裏已經算很短了。

吃過飯後,陸征南提議把詹尼佛送回家再和顧川獨處,顧川沒拒絕,更大程度上鼓舞了陸征南的自信心,覺得此前的“不要臉”都是有用的。

陸家庭院內,“皇後娘娘和太子爺”所到之處全是尊稱,連帶着顧川也受到了尊重對待,這是之前不曾有過的。

當年喬宇做的事在陸家人盡皆知,形成禍根,顧川和陸征南在一起的三年很少進陸家的門,屈指可數的幾次也是備受冷眼。

好在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可以成為陸家的一份子,面對冷眼選擇了視而不見。

顧川把詹尼佛送到房間,陸征南就抱着玩偶在後面跟着,有那麽一瞬間他差點兒覺得顧川才是媽媽的親兒子——但這種感覺也很好。

詹尼佛的房間主題是粉色少女系,蕾絲大床,雕花梳妝臺,粉色毛絨地毯。

顧川扶她進去的時候掃了一眼屋內擺設,發現她的床頭櫃上放了一杯沒有喝完的飲品。

他猶豫片刻,然後故意引導詹尼佛坐在床上,“不小心”打翻了飲品,灑了詹尼佛一身。

“啊……髒髒了……衣服髒髒了……”

“怎麽了媽。”陸征南小跑上前,看了一眼現場,然後輕輕為詹尼佛擦幹眼淚,小聲哄着:“不哭哈媽。沒事兒,兒子給你買新的,不哭。”

“嗚嗚嗚……裙子髒了……”

“對不起……你帶伯母去清理一下吧。”顧川主動接過陸征南手裏的玩具,“去吧,這個給我。”

“你幫我把玩具放在我媽床頭,她今晚要抱着這個睡覺,我等一下就回來。”

“好。”

陸征南走後房間裏只剩下顧川一個人,他站在床邊片刻,确定沒有腳步聲,然後快速根據陸戰北的描述,鎖定了一個銀色六位數密碼的保險箱。

陸戰北說:詹尼佛并沒有因為上次的事更換保險箱,她現在用的還是好多年前的舊款式。沒有人臉識別,也沒有指紋功能,就很純粹的物理開鎖。沒有密碼不要緊,拿到鑰匙就行。

而鑰匙就在她梳妝臺最左邊的首飾盒裏,如果沒有記錯,是放在一枚祖母綠的錦盒裏。

等顧川再問“你怎麽知道?”的時候,陸戰北卻選擇沉默。

顧川沒時間多想,拿到鑰匙後趕緊直奔保險箱。

為防止中途有人進來,他還把首飾盒恢複原樣,然後又在屋裏站了一會兒,再次确認陸征南不會回來,這才打開保險箱。

裏面的內容不禁讓人有些失望,沒有現金珠寶,也沒有任何不動産證件。

顧川按照陸戰北所說,拿出位于保險箱上排格子裏的正方形首飾盒,打開一看,居然是一條鑲着排鑽的藍寶石項鏈。

它現世的一瞬間,仿佛狹小的保險箱被照得燈火通明。

顧川不是專業鑒寶人,僅以平民的眼光來看都覺得亘古流傳的璀璨明珠也不過如此,與之相比都相形見绌。

這顆藍寶石呈橢圓形,周身環繞着一圈小碎鑽。如果按照鑽石尺寸對比,這顆藍寶石至少有15克拉。

觸手生涼,像夜晚海水的溫度,散發的光澤卻比深邃的海水迷人,燈光下一照更加耀眼奪目。

原來是它。

顧川看着牆上挂的結婚照,照片上的女人金發碧眼,青春靓麗,一身雪白的婚紗,脖子上戴的就是這條項鏈。

那是當年陸冥翰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聽陸征南說起過,陸冥翰贈予了詹尼佛一條只有唯一的妻子才可以有的信物。

難怪陸戰北想要得到它。

恐怕也是米娜臨終前的意思。

顧川沒時間端着寶貝欣賞,他把盒子放回去,将這價值不菲的項鏈放進褲兜裏,快速把保險箱恢複原樣,然後關上門。

就當他以為自己一切順利的時候,一轉身,門口居然閃過一個人影。

不好!

顧川趕緊追上去,只見一個穿着女傭服裝的人躲進走廊拐角。

她走的太快,只能看見側臉。

再往前追,前面已經陸陸續續出現了兩三個穿着同樣衣服的人。

她們見到顧川先是吓了一跳,然後才反應過來,點頭打招呼。

“你怎麽在這?”陸征南從旁邊的小房間走出來。

陸家這所大院是陸冥翰剛結婚那會兒置辦的,就算經過高級裝修,整體格局還是跟八十年代那會兒大同小異。

幾乎牆牆有門洞,處處有走廊,走着走着,不知道從哪就突然跑出來一個人,心髒不好的實在适應不了。

“沒……沒事……”顧川有些慌亂,“我看你和阿姨這麽久還不回來。”

陸征南自動腦補:“想我啦。”

他眯起勾人的眼,掩飾不住的高興:“衣服穿在身上不好洗,我讓下人給她換了一件新的。”

兒子這麽大,媽媽換衣服也不好看着,所以就出來了。

顧川明白,一想到任務已經完成,身上還藏着項鏈,得快點走才是。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顧川說:“下次有機會再跟阿姨好好敘舊。”

“別走啊。”陸征南趕緊抓住他的手,“你不是答應過單獨陪我一會兒的麽?怎麽這就變卦了,你可不是這麽不講究的人。”

“我……”

“我學了煮面,老北京湯面,味道特別正宗。”

陸征南心裏有些沒底,輕輕搖晃着顧川的胳膊:“我學了一個多禮拜,就為了做給你吃。今兒我過生日,陪我吃碗面總可以吧。”

說實話,陸征南學做面條,顧川真的有被“驚吓”到。

陸少爺在北京長了二十多年,連炸醬面都不吃,居然會因為過生日該吃一碗長壽面特意學做面條?

明明以前是那麽嗤之以鼻的。

骨子裏就厭惡的東西,真的能欣然接受嗎?

直到坐在餐桌上,顧川才颠覆了內心的想法。

陸征南先将一碗面推到他眼前,然後才給自己盛了一碗。

這老湯面确實味道不錯,湯汁濃郁,冒着熱氣,上面撒了些香菜蔥花做點綴,很有食欲。

可惜,顧川不愛吃蔥花香菜。

見他沒動筷子,陸征南試毒似的先吃一口:“以前從沒感覺這東西好吃,可惜了你給我煮的那些面。顧川,我什麽時候還能再吃一回你煮的面?”

陸征南的臉上洋溢着一種叫做“為之晚矣”的幸福。

如果顧川願意回來,他發誓自己能連續一年只吃面條。當然,如果飯後還能喝一杯他親手做的梨湯就更好了。

“你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顧川用筷子攪動面條,卻沒入口,“你沒有必要為了我強迫自己做些不喜歡做的事,不值當。”

“這都是我應該經歷的。”陸征南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面湯,臉上寫着美味二字,看上去不像是裝的。

他看着顧川,認真地說:“吃碗面不算什麽,但我想從這件事做起,慢慢理解你。明白你在我身邊做了那麽多逼不得已得事情是什麽心情。”

“人這一輩子要做的事太多,90%都是逼不得已。”顧川下意識摸了摸褲兜裏的項鏈,“被迫和自己不喜歡的人做同桌,被迫被行事不端的上司壓榨卻無法逃離。有些人,因為家庭壓力迫不得已和不愛的人結婚生子,也有人因為一份執念和愧疚,迫不得已做違反道德的事。但這就是社會,也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就像生下我們也不一定是父母的本意,不然他們就不會把孩子丢在孤兒院裏。”

“顧川……”

“前幾年我也覺得自己很倒黴,但一想到別人也活在水深火熱裏,我突然就想明白自己這點迫不得已不算什麽,畢竟……所有發生的事情都在我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所以還好。”

平常不聲不響的人,總是在不經意間一鳴驚人,骨子裏爆發出的強大也讓周邊的人望塵莫及。

陸征南始終介意陸戰北那句:愛笑的顧川被你給毀了。

他承認,所以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把那個愛笑的顧川找回來。

“我有個東西給你看。”陸征南拿出一份牛皮紙袋子密封過的資料,打開後,将裏面比較重要的內容遞給顧川。

顧川接過後大致看了一眼,這是兩份車禍現場的報告。

第一個車禍事發地點在市內,時間大約是在四年前。

被撞的是……

陸戰北的母親——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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