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服務員走過來,原本是想把菜譜遞給蔣南笙。
然而蔣南笙只是輕輕擡手,比出“劍訣”,冷冷地說:“招牌菜三份,特色菜三份,不要紅酒,這裏有人還要開車,就這樣。”
他并沒有詢問被請客的兩位友人,服務員估計是被他“隔路子”的壯舉驚到了,從事餐飲行業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遇見連菜單都不看就盲點的客人。
蔣南笙先發制人地說:“麻煩快一點,我們不吃飯只談事情,謝謝。”
說完,就放任服務員自生自滅,對顧川說:“在你的書裏,大少爺和二少爺長相神似,所以大少爺的角色我還在尋找,如果實在沒有合适的,我會利用團隊化妝技術和後期打造出一個理想中的人物。”
陸征南朝服務員擺了擺手,用唇語說了句“就這樣吧”,服務員點頭離開。
“……”
顧川禮貌微笑:“好,蔣導演一直都是這麽……快節奏生活的嗎?”
“蔣個屁,你不用跟他這麽客氣。”陸征南先給顧川倒了杯水,語氣輕松地說:“他就是個機器,不知道人情冷暖,不懂世故圓滑,不過藝術家好像都比較另類。”
“你們很熟?”顧川問。
“熟,可熟了。”
陸征南說:“歷風城小時候沒少挨他揍,南笙不愛說話,歷風城老拿着他爸給買的假槍朝人家射子彈,後來有一回真把南笙惹急了,一把搶過他的槍,照着他的腦袋瓜一連崩了十好幾下,歷風城後腦勺腫的跟特麽塞了一盤兒驢打滾兒似的,在醫院呆好幾天。打那以後他再也不敢惹南笙,要我說他那種欠兒不登子就得這種人治,他下回再纏着你你就揍他,往死裏揍,揍他兩回他就不敢了,那小子皮可癢了。”
一想起歷風城這個偷雞摸狗的東西,陸征南就話匣子大開,恨不得把小時候的糟粕事都說給顧川聽,好讓他知道那哥們兒打小就不正經。
“以前沒聽你說起過他。”顧川随口一說,他實在是沒法接話茬。
陸征南罵人罵出花是衆所周知的,是個正常人就接不住。
盡管顧川已經對他華麗的辭藻免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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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笙後來不是出國了嗎,我們就不在一起玩了。”陸征南認真地說:“你放心,以後我的朋友你都會認識,你要是不嫌煩我就把他們都介紹給你。”
“我并沒有這個意思。”顧川淡淡地說:“我只有一個問題,這次合作是你從中間牽線的嗎?”
陸征南立刻從他的眼神裏讀取到了質問。
他怕顧川生氣,吓得趕緊投降,“我只負責牽線,角色絕對不是我要求的,我對燈發誓。南笙這人你也知道,不用我多說了,死板到家了,他要是覺得不合适,我怎麽說都沒用。”
怕顧川不信,陸征南還用腳從桌子底下踢了踢蔣南笙:“你弟妹問你話吶。”
“你別亂給我加身份。”顧川冷冷撇了他一眼。
蔣南笙點了點頭:“他确實只把你的書你給我看,他也就辦了這一件人事。”
陸征南皮笑肉不笑:“……我大概明白歷風城為什麽要拿槍崩你了。”你小子太能補刀了。
這頓飯就跟蔣南笙直白的敘述一樣,餐廳只是地點,食物只是擺設,真正聊的投入根本不會在乎吃多少。
雖然不提倡浪費,但也确實是現如今的社會狀态。
真心想要做電影的人聊天內容就是不一樣,蔣南笙用他方式向顧川傳遞了很多信息,兩個小時下來二人聊了很多幹貨。
飯後,陸征南要先把蔣南笙送回家,他從上車開始就戀戀不舍地看着顧川,像怕傻兒子走丢似的千叮咛萬囑咐路上注意安全,早點回家。
顧川嫌他墨跡,頭也沒回的走了。
蔣南笙也嫌他絮叨,轉身上副駕駛坐好了。
陸征南:“……卧槽,你們兩個!”
顧川沒有回公寓,而是開車去了陸戰北那裏。
陸戰北剛搬新家的時候就給了他一把鑰匙,說他可以随時随地過去,但顧川每次都是先打招呼。
今晚和蔣南笙聊的很開心,顧川想給陸戰北一個驚喜。
再加上最近氣候潮濕,他的腿一定不舒服,顧川想着可以幫他做按摩,照顧他睡了再走。
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客廳裏沒有亮燈。
顧川換下拖鞋看了眼手表,才九點,陸哥已經睡了嗎?
“輕點兒,大少爺……”
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卧室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顧川頓了頓,先把房門關好,然後打開客廳的燈朝卧室走去。
卧室的門是虛掩着的,裏面還亮着燈。
顧川剛準備敲門,裏面就傳來一個女人的嬌喘:“哈~少……少爺……”
“啪!”的一聲。
手裏的鑰匙掉了。
陸戰北背對着卧室門,上身赤.裸,背上除了陳年的疤痕還有女人的爪痕,紅色的幾條,明顯是剛弄上去的。
他一聽見聲音就覺得不好。
回頭一看,門口真的站着一個人。
能拿鑰匙進這個家的除了顧川沒有別人。
像是慌了一樣,陸戰北狠狠捂住身下的女人,低沉道:“別說話!”
顧川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腦子跟腿都灌了鉛。腦子不會轉了,腿不會動了。明知道這麽尴尬的場面該離開的,卻怎麽也動彈不了。
陸戰北穿好衣服,把那個女人蒙在被子裏,打開卧室門的時候就看見顧川滿臉驚慌,準備敲門的動作還停留在空氣當中,整個人就跟被抽走了魂似的。
“小川,你聽我說。”陸戰北趕緊把顧川抱在懷裏,摸着他的頭發,輕輕哄着:“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誤會,你冷靜一點。”
懷裏的人沒動靜,陸戰北就親了親他的頭發,“小川,你別生氣……你聽哥解釋好嗎?別不說話。”
誤會,解釋……
冷靜,生氣……
他沒資格……
顧川沒有生氣,他很平靜。
他只是還沒做好準備接受“嫂子”的出現,畢竟陸戰北在他心裏地位崇高,是他放在心尖上的神明。
那個神明一身白衣,滿身仙氣,一颦一蹙舉止得體,他落入凡塵,沾染了世俗的氣息。
顧川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陸戰北會結婚生子,會邀請賓客給他心愛的女人舉辦盛大的婚禮。
可他從來沒有想過三個人見面的方式會這麽直接,又……這麽尴尬,連打招呼握手的過程都免了。
在那之前,顧川因為自卑而拒絕陸戰北明裏暗裏的示愛,又因為拒絕而覺得愧疚,整顆心不得安寧。
他僵住是因為他突然不明白這份心意究竟算什麽?自作多情嗎?
“大少爺……”
那女人不知何時起身。
這一聲成功喚醒了顧川,他從陸戰北懷裏擡起頭,看着床上的女人。
小露香肩,皮膚白皙,棉被包裹着身體,黑色長發垂在兩側,她的長相并不出衆,但很耐看,是标準亞洲人面孔,傳統女性類型。
陸戰北把顧川的頭按在自己肩上,側着臉對床上的女人吼了句:“滾出去!”
那女人被吓了一跳,趕緊穿上衣服,抓着外套跑了出去,內衣褲還在床上都沒來得及套。
擦肩而過的時候顧川看見了她的側臉。
他想起來了,是那天在詹尼佛門口匆匆逃走的女人。
她是陸家的傭人!
“陸哥,你放開我……”顧川從陸戰北懷裏出來,鼻尖有些紅,眼睛裏也沾染了一些霧氣,他盡可能地保持平靜,“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家裏有人,我來是想和你說找到了新的投資人……然後,最近總下雨,你的腿不舒服……”
“小川,你看着我。”陸戰北捧起他的臉,“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不喜歡她,她只是……我是一個正常男人,小川……我也有需求,你懂的吧……”
懂吧。
和陸征南在一起的三年,顧川一直都是被索取的那個。
陸征南精力旺盛,他甚至連反應都還沒有就被陸征南強制壓在床上,時而半天,時而徹夜。
顧川已經快忘了一個男人在靜止狀态下有需求是個什麽樣的心理。
不管懂不懂,他都點頭:“我明白,對不起,那我不打擾你……我回去了。”
“別走……”陸戰北聲音顫抖,他用拇指輕柔着顧川的臉頰,柔聲道:“小川,你愛我嗎?”
“陸哥……”顧川皺眉。
“你愛我的對吧。”陸戰北像是在賭博一樣,“你愛我的,從小就愛我。”
顧川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陸戰北慌了,他怕顧川說我不愛你。
“你那麽小,你的眼睛不會騙人,你等了我這麽多年,你為我做了這麽多事都是因為你愛我,對嗎?”陸戰北呼吸急促,緩緩靠近顧川的嘴唇。
像孩童對待一塊愛不釋手的糕點,他的眼睛裏帶着欲望,不允許顧川有任何逃離的動作,霸道的吻上了渴望已久的嘴唇。
“唔……陸哥……”
顧川反抗,陸戰北就把人推到沙發上,壓在身下。
或許這個吻早就應該落下,在十一年前,在那個少年未長成時,滿臉笑意地問:“陸哥,我們會一輩子都在一起嗎?就我們兩個。”在那時候就應該落下。
直到今天陸戰北仍舊覺得心痛。
居然讓陸征南白白撿了這麽大個便宜!
他吻的熱烈,心裏嫉妒的發瘋。
十九歲的顧川那麽美好,滿眼滿心都是他,他養大的孩子,在最美味的時期卻被陸征南吃了!
不該這樣的!
顧川是他的,應該完完整整屬于他的,不應該被陸征南吃幹抹淨,獨自一人霸占了三年!
“陸哥,放手!”顧川驚慌失措地阻攔陸戰北,一手握着前襟,一手握着他的胳膊,制止他下一步行動。
可陸戰北着魔似的充耳不聞,用力地撕扯顧川的衣服,他早就想這樣做了,他嫉妒的發瘋,恨的要命,徹底沒了理智!
他後悔了!
為什麽這個世界要這樣對他!
那是他親手養大的孩子!
為什麽要送給別人!
為什麽!為什麽!他當初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麽做!
“別躲!你不是愛我嗎?你不是為了我做什麽都可以嗎?我現在想要你!不行嗎?!”陸戰北貪婪地吸允着顧川的脖頸,扯痛了他的傷痕。
“陸哥……陸哥!!”
顧川急紅了眼!
十一年,他從沒見過陸戰北這樣失控的時候,他甚至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那個溫潤如風的大家公子。
此刻的陸戰北自己戳破了薄薄的美化濾鏡,把最真實的醜态暴露在顧川面前卻渾然不知。
他只想索取,只想親吻,只想深入這個夢寐已久的身體。
“陸哥!!!”
顧川嘶吼一聲,身上的衣服也被撕開,空氣觸及皮膚引發顫栗,像是失望一般看着陸戰北,顫抖地說:“夠了,你明知道我最怕什麽……”
我最怕被人強迫。
陸戰北終于冷靜下來。
是啊……他最怕被人強制觸碰,最怕這種暴力的。
顧川的衣服已經被撕壞了,脖子上也有一些紅色痕跡,應該是剛才太過激烈不小心留下的,
顧川皮膚白,掐一下就紅,太明顯了。
“對不起,小川,對不起……”陸戰北跌坐在沙發上,想要抱住顧川,顧川卻害怕的往後縮了縮,這一舉動更是刺痛了陸戰北的眼睛,“小川,你別害怕,讓哥哥抱一下好嗎?”
顧川沒說話,只是顫抖着手攏好衣服,面色煞白地起身離開。盡管狼狽,但不得不走。
“小川!”
“噗通!”一聲,顧川回頭看見陸戰北跌坐在地上,他捂着左腿,痛苦的擡頭:“你別走……我好疼……”
顧川心中一緊,還是妥協。
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沒有辦法不管陸戰北。
但驚恐的餘溫還未消退,他走過去蹲在陸戰北身邊,面色冷漠卻難掩擔憂:“能忍嗎?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不想去,你可以幫我揉一下嗎?”陸戰北放低身段,像一個弱者,他将顧川抱在懷裏,下巴枕在他的肩上,“小川,今晚別走,陪我好嗎……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我只有你了可是你卻不在……我也想有人說話,我也想有人陪,我快三十了小川,我也會寂寞,你今晚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
卧室的燈被關上,發出輕輕的聲響。
門關上的那一刻,陸戰北在黑暗中睜開眼睛。
顧川還是走了。
他今晚沒有留下來,以後也不會留下來了。
走的時候什麽話也沒說,還真是……
無情又幹脆。
陸戰北笑了,這還不都是他自己教的。
手把手教的。
新換的床單沒有別人的味道,也沒有人的味道。
陸戰北摸了摸冰涼的身側,什麽時候他才可以每天晚上一伸手就能碰到顧川,每天早上一睜眼就會看到顧川。
如果當初沒有把他送到陸征南身邊……
如果當初沒有出國……
哪怕這條腿不治了、不要了,顧川會不會已經是他的人了。
他會陪着顧川喜怒,享受顧川撒嬌。讓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紀全是自己的身影和陪伴。這些畫面光是想一想就覺得溫馨。
更讓人覺得悔不當初。
因為,沒有如果。
陸戰北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紋身,在皮膚上明顯凸起一部分形成小小的六芒星。
他想起了媽媽臨終時的交代,想起了在醫院裏信誓旦旦的承諾。
可一想到顧川走了,陸戰北還是後悔了。
他打開臺燈,掀開被子坐在床上。
拉出床頭櫃最下面那一格抽屜,從裏面取出一個精裝透明藥盒。
那藥盒底部有一串英文單詞,盒子裏面只有一片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