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怎麽突然約我出來吃飯?”
陸征南坐在顧川對面的位置上,見他臉色慘白,擔憂問道:“你怎麽臉色這麽難看,是不是不舒服……也是,你一直陪着我連軸轉,一會兒吃完飯好好回去睡一覺,公司那邊我自己能處理——對不起,顧川,我一直說要好好對你,卻總是給你添麻煩,總是擾亂你的正常生活。那天在醫院你能陪我我就很知足了,接下來……接下來你就……”
陸征南說不出口,他不知道未來的道路是往什麽方向發展,卻清楚的知道,顧川不在他一定會瘋。
顧川輕輕搖頭,思來想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只給陸征南倒了杯水。
陸戰北接二連三爆猛料,連死去的米娜都不得安生,十多年前的往事全都被人挖掘出來。
詹尼佛今早不知怎麽跑到了醫院門口,還被蜂擁而至的記者抓傷,要不是陸征南及時趕到,差點被人踩死。
而陸征南不過是情急之下喊了一句:“我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讓你們都陪葬!”就被頂到了頭條。
人們又開始把他之前打人的事情翻出來,大肆渲染,各種诟病。
林深最近和顧川聯系的很勤快,總公司那邊有點風吹草動他就趕緊彙報,電話打不通就發微信,顧川想不知道都難。
陸征南明面上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裏,實際上剛參加完總公司高層會議,那些股東們大多數表示不放心把公司交給他,因為他身上劣跡太多,性格也不安分,不足以成為一個合格的領導者,至少就公司重大決策而言,他是不具備威信的。
而一小部分股東則表示對“庶出的大少爺”比較感興趣。陸征南現在是一肚子煩心事,只是不想讓顧川跟着他擔心罷了。
“我還好。”顧川兩手放在桌子底下搓着藥盒,盡可能控制自己不去看斜上方的攝像頭,他怕和陸戰北視線相撞。
“說起來,我們也很久沒有坐在一起吃頓飯了。”顧川笑得苦澀,他從沒想過這句臺詞會從自己嘴裏說出來,“誰也沒有想到陸伯父會突然病倒,你一個人處理那些事難免顧不上周全,我不能落井下石,所以想着能幫就幫一把。這兩天狀态是有點差,但還好,不全是因為你,我自己也有原因。”
說話的時候,顧川無意識地動了動耳朵上挂着的黑色小耳機。那是陸戰北留給他的聲控。
陸戰北正在去殡儀館的路上,今天是米娜的忌日,顧川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知道他要趕在傍晚之前把母親的骨灰盒取出來。
車後座,陸戰北正通過手機監控看着雅間裏的一舉一動,通過耳機監聽二人的談話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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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中,陸征南起身去洗手間,顧川思考片刻,然後把白色藥丸放進了水杯裏。
陸戰北扯了扯嘴角,又把耳機牢牢固定住。
陸征南再進屋的時候就覺得顧川明顯不太對勁,他在笑,看上去很愉悅,可那笑容未達眼底,“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嗯。”顧川單手支撐臉頰,目光柔和地說:“小時候的事我不記得了,以後……恐怕也記不起來了。”
“怎麽會,來日方……”陸征南話說一半突然停頓,然後搖了搖頭,面露難色道:“對不起,我不是非要讓你想起來,我的意思是未來時間還久,如果你願意回憶我可以陪你,我們有的是時間。”
“那怎麽行,我建議你應該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活。”
“什麽意思。”
“開玩笑的。你就當我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顧川神色輕松道:“我突然想不到更貼切的形容詞,或許我已經江郎才盡了。”
說完,他拿起水杯看了片刻,然後面色如舊,漫不經心地喝着裏面的水,眼睛卻一直在看陸征南。
陸戰北在監控畫面看見這一幕都快氣瘋了!
他趕緊讓司機把車停在路邊,眼看着顧川把那一整杯水都喝完,低吼道:“顧川你在幹什麽!你瘋了!你瘋了是不是?!快吐出來!”
[顧川!你瘋了!你瘋了是不是?!]
耳機裏全是陸戰北的呼吼,顧川深深嘆了口氣,前所未有的輕松。他神态照常的摘下耳機,把它丢在地上,眼中的厭惡一閃而過。
“陸征南,遺囑的事你早就知道對吧。”
“嗯。”陸征南坦然地說:“喬宇說了。但是我并不怪你。你有你的立場,我說過要追随你就說到做到,下次陸戰北還想要什麽你就跟我說,我都給他。”
他想要你的命。
“對不起,我今天以水代酒給你賠禮道歉,要是有下輩子……”顧川斟酌片刻,“你要是不嫌麻煩就來找我,讓我給你當牛做馬,任憑處置。”
說完,他還笑了一下。
仿佛十一年前,兩個孩子在河邊初見。
又仿佛三年前,馬場相遇,只為對方身上有別人的影子而被吸引。
殊不知,好感只是一瞬間,很快就能晉升為喜歡。
君子之交并非都淡如水,有些人的交集,本就應該是汪洋大海。
陸征南愣了片刻,然後低頭笑了一聲。再擡頭時,顧川見他眼睛紅了,“我說你為什麽突然約我出來,還說的跟生離死別一樣。所以……你還是選擇站在陸戰北身邊?”
顧川捏緊水杯,恨不得摳進去,“他是我哥,他再不是人,也是救我一命又把我養大的人。他對我有恩,我對他有承諾,那不是随便說說的,不可以改變,我不能背叛他。”
我自己付出代價總可以吧。
“顧川……”陸征南長呼一口氣,忍住嗓子裏的不适,“陸戰北撿了你,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福氣。我把你弄丢了,是我死了都帶不進棺材的遺憾。”
“陸征南,你我本就不是一類人。不管有沒有陸哥,我們都不會在一起——抱歉啊,我剛才在逞強,我确實身體不舒服,現在只想睡覺。以後陸家的事我不會再參與了,就這樣。”
隐隐覺得藥效在身體蔓延,顧川胡亂找個借口站起身。
陸征南一并起身,“你……”
“別送了。”顧川制止住他,“陸哥看見了會不高興,我這幾天都會陪着他,你要是方便的話可以幫我去看看貝勒,謝了。”
顧川走的有多潇灑陸征南就痛的有多狼狽。
年幼時,他不知道會不會失去媽媽,長大後,他不知道會不會失去爸爸。現在,他知道自己會失去顧川。
陸征南頭痛欲裂,艱難支撐起身體想要往外走,卻體力不支,雙腿發軟,跪在地上,差點被桌子一角撞了腦袋。
他從沒這樣痛過,原來一個人痛到極致會連正常身體機能都供應不上。
一擡頭,陸征南看見地上躺着一個黑色無線耳機,好像是顧川剛才戴着的。為什麽摘掉了呢。
[你要是方便的話可以幫我去看看貝勒,謝了。]
想起顧川臨走前的樣子,陸征南愣住了。
難以自控的心痛讓他差點忘了顧川從來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他如果真的下定決心和陸戰北在一起,不會讓他幫忙照看貝勒。
聯想起之前的片段,公寓裏、片場裏、餐廳裏,顧川眼睛裏的好感不會說謊,他對他是有感情的。
陸征南突然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什麽把每一天當做最後一天……
什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顧川今天把他約過來就是有事要交代。
還說什麽下輩子……
就像是交代身後事一樣。
陸征南趕快追了出去,可顧川已經不不見了,他不知道去了哪。
“該死!!”
……
顧川昏昏沉沉,渾身燥熱,有一個還算冰涼的身體将他抱在懷裏,因為舒服帶着涼意,他本能地往那人懷裏靠了靠。
“小川,告訴過你不許跑的,你一次又一次挑戰我的底線,我真是恨不得掐死你。”
誰在說話……
顧川睜不開眼,只覺得有一股暖流從小腹升起,那種強烈的刺激讓他瞬間體溫升高三度,快熟透了。
“到底怎麽回事,還不清楚嗎?”
“老板,你确定他吃的是病毒嗎?他他他……他這反應明顯是被人下藥了……”
“下藥……”男人頓了頓,“那個蠢女人!把她給我帶過來!”
光是這聲低吼,顧川都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有多猙獰。
體內的熱浪不停翻湧,熱的顧川快要喘不過氣,他在一陣又一陣舒緩且疼痛的感覺下緩緩睜開眼,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居然是陸戰北的臉。
“你……嗯~”顧川剛開口就迎來一陣浪潮,又是那股痛并快樂的感覺,刺激的他發出聲音,“怎麽……怎麽回事……我不是……”
神經壞死之前都要先經歷這種感覺嗎?
“上次宴會,你也是這樣在他身底下的吧。”陸戰北聲音低沉,怒氣瞬間遍布眉眼:“你寧可毀了自己也不願意傷害陸征南,小川,我對你很失望,也很生氣。”
他撫摸顧川因藥物而泛紅的臉,動作輕柔,冰冷的眼底卻嫉妒的發瘋。
一想起那天顧川被注射了強力藥物,用這副誘人模樣扭捏身體躺在陸征南身底下輾轉承歡,陸戰北就嫉妒的想要殺人。
他突然要感謝那個該死的蠢女人換藥,如若不然,他即将進入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小川,我要把你藏起來,只屬于我,只能看我,別人休想再靠近你。”
冰涼的觸感從胸口轉移到大腿,顧川咬着舌頭睜開眼,頓時清醒了許多,感覺陸戰北在自己身上肆無忌憚,顧川想死的心都有,“你瘋了……你別碰我……陸戰北你別碰我!”
顧川用膝蓋擋住陸戰北,拼了老命翻身下床,摔在了地上。他搖了搖頭,艱難地打量周圍環境。
天啊……
怎麽會在這兒……
空曠的屋子裏只有一張床,一個沙發,和一個衣櫃。再清水顧川也能認出來那是他曾經住了八年的陸家別墅,位于鄉下那一棟。
恰逢一陣猛烈的藥效襲來,顧川覺得全身都在被螞蟻啃藥,沒一處好地方,連同耳膜都開始刺痛。
這感覺太熟悉了。
顧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耍了,他咬舌頭、掐大腿、摳手腕,想盡一切辦法用疼痛保持清醒,然後一鼓作氣朝門邊爬去。
可還沒爬兩步,就被人攔腰從地上打撈起來,又扔回床上。
陸戰北欺身而上,“為什麽要跑?顧川,你不是愛我嗎?你就是這麽愛我的嗎?”
“別……碰我。”
“為什麽別碰!你愛我!為什麽不可以給我碰!”
“我不愛你……”顧川聲音哽咽,額頭全是細汗,“陸…戰北……你是我年少時的憧憬…我是…喜歡你,想要追上你……”
“小川……”
“可你做的……這些事……”像是迎來藥效高峰,顧川咬着後槽牙發出獅子一樣的低吼:“你不配!”
他再次難受的險些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