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執子之手
紅楓下,西陵鶴仍舊盤坐着彈琴,我的頭靠在他的肩上。一曲罷時,西陵鶴偏過頭拿碰了碰我的額角,溫存笑語:“雅娘累了麽?”
此時我的靈臺是清明的,已然能辨別出孰真孰假。我微微笑道:“不累呢。阿鶴再彈一曲鳳求凰好麽?”
西陵鶴依言,琴聲響起時我已啓唇而歌: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時未通遇無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此方,室迩人遐獨我傷。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颉颃兮共翺翔!
凰兮凰兮從我栖,得托字尾永為妃。
交情通體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興俱起翻高飛,無感我心使予悲。
阿鶴的琴音有些抖,卻仍舊和着我的歌聲将曲子彈完。待曲罷時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雅娘,你醒了麽?”
滿眼灼灼,熠熠生輝,卻平添了些着急在裏邊兒。我的阿鶴,總是這樣好看吶。
我含笑點頭:“是我,阿鶴。我是雅娘。不再是那個不言不語的傻子了。”
西陵鶴伸手,捧着我的臉頰,便和我做了個呂字兒,清朗的聲音,如冷泉濯石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帶了些經歷了許多世事的感概:“我就知道我的雅娘會好的。”
我含笑點頭:“我們也不必再滞留他鄉了,阿鶴,我們現下回烏溪鎮也沒甚好顧念的了。”
靈臺在這一刻清明得緊。我記得我将将出生時爹媽的歡喜疼愛;記得三歲還不會說話時爹媽的着急;記得五歲時只有阿鶴,只有我的阿鶴,相信我并不是一個不言不語的啞巴、聾子,相信我總有一天能醒将過來;記得我曾經總是拉着阿鶴的衣角,他一不在我便不吃不喝;記得原本指腹為婚的雙方父母欲散了這門親時是阿鶴,以他的性命相挾才得以留存;記得我要被父母厭棄時,是阿鶴,是阿鶴毅然帶着我私奔,到這邊來讨生活;記得我們初來時的貧窘,只是再怎麽艱難,阿鶴都不将叫我挨餓受凍;記得當初阿鶴衣着單薄地出去做事讨生活,我第一次學會了如何生火爐,學會為阿鶴暖被窩,學會為他做飯,心疼他,只是他不忍我做這些,我若是不聽話擅自做這些個事兒,他便餓他自己、凍他自己,唯有暖被窩一事是他所應允的;記得阿鶴終于在半年後以些微本錢收絲到當鋪去當,來回往複,後來竟至于可以販絲,直至後邊兒賺得許多銀子便典了鋪子做生意,然後到如今,我們都可以閑逸地過自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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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鶴點頭,嘆道:“多年不曾回去,也不知當初我牽着你走過的青石路變了沒,那家鋪主誇你靈氣的首飾鋪子還在不在......”
我往阿鶴的懷裏依着:“定然還在的。将将七年過去,想來你我的爹媽身子骨兒也都還硬朗。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否想看到我......說來也是我不好,你都二十有三了,還不曾給你生個孩子。”
西陵鶴将我頰邊的發拂在我的而後,笑道:“不着急,咱們都還年輕,”而後他附在我的耳邊兒低聲兒:“雅娘若是着急,我們今晚多來幾次就,以後每晚都多來幾次,還怕孩子不到你肚子裏去?”
我臉上有些紅暈,将臉往阿鶴的頸間埋了埋,感慨萬千“若是這樣,也還罷了,等有了孩子,我也好回去見西陵叔叔和嬸子了。”
秋色随風飄着,倒是有些甘甜在裏邊兒。“還叫叔叔嬸子?該叫爹媽了。”
我點頭:“是該叫爹媽了。”
西陵鶴扶着我站起身,執了桐木琴,攜了我的手,往我們的房裏去。一路上遇到丫頭們小厮們行禮,我們都不大理論,這樣,真好吶。待我在屋裏的貴妃榻上坐下時,西陵鶴便道:“今日卻然是個好日子,要不我叫小幺兒們去請個說書先生來,說書把你聽?”
還說呢,就是聽了說書先生的兩段書,我一時神智不清,直在腦中将那兩本書串在一處,套在了我自家身上。一段書的名字叫錯:癡小姐私奔錯托浪蕩子,傻娘子重生幸嫁世家郎。這段書在我的腦子裏邊演變成了:我是林剪秋,錯嫁柳寄生身死,而後逢良人西陵鶴,知道西陵鶴才是從前的愛人柳寄生,因三年前生病和西陵鶴互換魂靈,欲尋我時得一得道的道人所言——相見不能相認,必得到我過了血光之災後方可相認,所以才在我逃脫虎口後将事情原委告訴于我。
另一段書是:鄰家女癡念鄰家子,冤家情終得冤家守。這麽段書裏的人都被我換成了我和西陵鶴。而後我又将這前段書和後段書相連,以為我做夢夢見自己重生與愛人重逢,卻被害身亡。而後便是和本身,和我的阿鶴青梅竹馬在一處,是不是鬧些脾氣,時不時又要去煩一煩他,遇到險情時想到的總是他。我們明正言順,親戚朋友、兩個爹媽,看到我們成親都是歡喜的。然而現實并非這樣,我家被一個叫做俞瓊華的女子所把控時我去找阿鶴知道原是他和宿山月騙我的。然而我的心中并不願相信它,于是它又成了一個夢,我醒來在我和阿鶴相認、在他給我彈琴之時。
我跟在阿鶴身邊,腦子裏卻一直在重複這些故事,不知外物,不是身在何處,從不肯停歇。直到今天,我已然清醒,會說話會看到阿鶴歡喜的眉眼。
我笑道:“叫把那些個人來做甚?我想和阿鶴呆在一處呢!”
話音一落,西陵鶴便笑将起來:“好。今日往日雅娘喜給我的編發,今日雅娘想做甚?”
我看了看屋內,牆上挂着一幅仕女圖,圖上兩個女子低着頭不知在做甚。我記得這事當初我在街上看見的,然後也不給銀子,拿将起來便走,當時引得路人皆側目,還是阿鶴,及時趕到給了銀子道了不是方才将我領回來。
我看着牆上的畫,往事歷歷在目,浸潤着我這顆将将醒來的小心肝兒。我笑道:“往日總是你給我彈曲子,今日我也為你彈一曲如何?”
西陵鶴聞言便在一張烏木椅上坐下,将手靠在桌子上支着頭看我,眉目含笑:“好。”
我在琴邊坐下時,想着往日西陵鶴彈琴的指法,試了試琴音,便循着我所記得的哪種指法發出的哪種音,将我心中的曲調彈将出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亦知。
鄰有美兮美有癡,心悅君兮君悅之。
從來難得鄰家女,芳華無雙又有癡。
生來幸兮親友惜,哪想蠢笨不如豨。
爹娘嫌兮情全收,唯有鄰家子不離。
永為好兮親幼結,婚将散兮未為奇。
以命抗兮約秦晉,君相互兮情不移。
流言散兮怒年手,背井離鄉相偎依。
黃白無兮生計艱,投身銅臭歸無期。
家業得兮重閑逸,操琴鼓瑟楓葉低。
乍然醒兮複清明,長嘆鄉愁不敢題。
由來伴兮長相守,世間萬物不能及。
我唱罷,又哼道:“哪管世人诽謗,執子之手,共爾偕老。”
西陵鶴聽罷,許是想起了往事,眼中亦有些濕潤。他強笑道:“你何時會操琴了?”
我笑道:“常日裏看你怎地行事也就是會了點子。”
西陵鶴看着我:“我家雅娘果真的聰慧。”我走在他身旁兒,扒拉在他的肩上,語中頗有些惆悵:“阿鶴,我們回烏溪鎮罷!故土終究是故土,便是我也想的緊了。”
西陵鶴将我抱坐在他的腿上,他将下巴擱在我的肩窩,道:“好。我們回去,禀過爹媽,好生操辦成親。”他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聽得我煞是喜歡。
好。只是一別經年,不知曉爹媽看見我會是如何模樣。阿鶴的爹媽,我的公公婆婆,會怪罪我麽?
我拐帶他們家的兒子,這一拐帶,就是許多年。先不說為人父母的擔心,便是阿鶴的前程也被我帶累了。
俗語有言:聘則為妻奔為妾。我們回去了,當真能順順當當的?我對着阿鶴,笑得極歡喜。必然會是順當的,便是不順當,我也會讓它順當。
阿鶴見我笑看着他,便親了親的發,再親了親我的額頭,然後時眼睛,而後是鼻子、臉頰,最後到小嘴兒。
他在我耳邊聲音有些低沉:“此前是我私心,明明你之前萬事不知我還是和你......”
我搖頭:“沒事。你知道我是願意和你......的。”
此時阿鶴飛揚了眼眉,鳳目中滿是喜歡:“我正等着這句話吶。”說着手已然從衣底伸将進來,直到我的胸前。”我嗔看了阿鶴一眼,心中笑道:“這許多年了,我能不知你是怎地想的?”而後我便将雙手環在他的脖頸上。當他将我的衣襟拉開時,唇舌便往那圓潤之處移将過去,待他含住那在光天化日之下綻放着的紅梅時,便有一股子酥麻從小腹升起,直鑽到我的心坎兒裏。我動情地哼了哼,雙手捧着阿鶴黑黝黝的一顆頭,身下已然有些濕了。
而他粗大的某物,此刻正又熱又燙地抵在我的股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