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玻璃暖房在迎新部辦公白樓後面,隔着寬闊的草坪,遠處連接了月湖,月湖是約克學院建校起就有的天然湖泊,橫跨了三個學區。

鴉棠一出玻璃暖房就如同被放飛自由的小鳥,她抱着手裏偷偷拿來的小說,幾乎是飛奔着沖月湖邊跑去。月湖的邊上有一排高大的榉樹,榉樹枝幹粗壯,樹身凸起的樹疙瘩剛好為孩子們爬樹創造了機會。鴉棠知道,有一棵最高大的榉樹,上面的風景無可匹敵。

她環顧四周,此時教師們估計都在辦公室休憩或者上課,青蔥遼闊的草坪上只有幾匹野鹿在散步。她很快到達了榉樹下面,踩着樹疙瘩,很順利爬到了樹冠茂密的深處,這兒有寬大的,天然形成的一個“Y”字形觀景臺,同學們都喊這為“大沙發”。

鴉棠在觀景臺坐下,背靠着樹幹,她的面前還有一個杜鵑的鳥巢,而遠處是月湖,從樹冠裏可以看到月湖遠處小學區的鐘樓,中學區的城堡群,還有獨一無二的黃昏景色。她翻開小說《奧蘭多》,正看到其中伊麗莎白女王寵幸奧蘭多的情節......

細碎的聲音從樹幹上傳到鴉棠耳朵裏,斷斷續續,她猛然回頭,只感覺一陣力量推向後背,緊接着就是失重的跌落感,下一秒,她掉進了湖裏。

水流從四處向鴉棠的鼻腔湧進,她快速屏住呼吸,四肢緩緩适應了水下的壓力,慢慢游動了起來。

見鬼!鴉棠打心底想,她最近實在應該去燒柱高香,接二連三地犯小人,只可能是中邪了。轉過念頭又一想,她本身就是重生回來的,難道她自己就是邪靈?

亂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腦後,她浮出水面,吐出了口腔裏的湖水。手掌抹幹淨了臉上的水珠,鴉棠第一時間盯向了大榉樹的方向。

隔着四五十米的距離(也許她游泳中偏離了方向),鴉棠看到一道矮小的身影消失在了草坪背後的山坡上。

墨綠色格子裙,哦,是一個女生。不知道對方是誰,她剛來班級,應該不會與人結仇才對。但是推她下水的小女孩一定是極聰明伶俐的,女孩一直跟在她的後面,她卻沒有覺察到。而且,女孩推她的手又快又狠,鴉棠甚至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她的樣子。

那麽,對方知道她會游泳嗎?推她下水只是惡作劇,還是?

秋日裏的湖水還沒有到很冷的地步,或許适應了水流的溫度,鴉棠竟然感覺到了久違的舒适,她把這件煩躁的事情抛到了腦後。在約克學院,如果你沒有證據證明一個人陷害了你,随便告狀很有可能被認為是擾亂紀律。而且,她第一天入學就貿然逃課,緊接着又掉進月湖,告狀看起來更像調皮孩子自導自演的戲碼。

現在比較苦惱的是,她該如何弄幹自己的衣服,才不被下午放學來接她回家的管家發現呢?

要是時間能夠退回到教室混亂那一刻就好了,她一定不會擅自逃課。鴉棠後悔無比。

她這麽想着,無奈又猛吸了一口氣潛下水面。為今之計,只能游到岸邊再說了。鴉棠向前伸展雙臂,以蛙泳的姿勢蹬腿,然而綁頭發的絲帶剛好在此刻松開,纏在了胸前的紐扣上。

她只能停止游動,伸出手臂去夠那根絲帶,絲帶在水流的波動下十分狡猾,鴉棠又要顧及呼吸又要想着平衡,怎麽也扯不到胸前那根絲帶。她手指一次次嘗試夠弄,終于,手指好不容易碰到了長條,她猛然一扯,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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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間,整個水底亮了起來,就像水中有一只倒影的月亮。鴉棠順着光亮往下看,竟然是她的脖頸上墜着的開天匙。

剛剛竟然扯錯了東西。

此時,開天匙散發着越來越明亮的光芒,正慢慢在水中從栓住它的那根紅線上面滑落。

鴉棠再也顧及不上別的,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開天匙掉落湖底。她猛然從湖面竄出,狠狠吸了一口氣後,身體快速朝着開天匙的方向下潛。

然而,開天匙飄落的速度雖然在眼中不遠,但每一次鴉棠用盡全力潛向開天匙時,還是覺得差了一點。一點點,再差一點點一定能夠到!鴉棠加快了四肢的速度,眼看着又能夠到開天匙,她用力一蹬後腳,再次伸出了手臂。

成功了!不是成功地拿到了開天匙,而是開天匙成功被她不小心吞進了肚子裏。也不是不小心,而是開天匙就像一只小魚,它主動靠近了鴉棠的嘴巴,倏忽鑽進了她的腹中,快到鴉棠來不及反應和思考。

轉瞬間只覺天旋地轉,一陣強烈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命匙也,開天辟地,扭轉乾坤。”

如同坐過山車般,鴉棠的身體瘋狂在水流漩渦中被搖來晃去,颠來倒去,等水面再次平靜,鴉棠吃力地游到了岸邊,她捂着腹部吐了一地。

等思想回籠,腦袋清醒,她看清了腳下的土地,哪還有什麽嫩綠的草坪,擡起頭,一望無際,連綿起伏的幹黃色沙漠裏,渺無人煙。鴉棠再轉身看剛才游出的湖泊,只見一個小小的水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枯竭,轉瞬間,只剩下底部赤/裸的沙礫。

鴉棠兩世為人,遇到此情況也癱坐在地。她感到一陣絕望,頭頂的烈日曬得人又悶又燙,她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暖爐,身上還在滴水的衣服慢慢也被曬幹了。

兩眼明晃晃的,是頭頂的太陽,腳下火辣辣的,是幹枯的沙礫。真實的沙礫觸感從指縫中掉落,鴉棠想:她自己可能穿越了。

這是哪一個位面?又是哪一個世界?

————

高大的榉樹下面是一本掉落的小說,風零在收到鴉棠失蹤的信息後很快從研究院趕來。

作為約克家族最年輕的繼承人,去年她剛剛取得了經濟學博士,成為了約克學院新一代知名校友的驕傲。

雖然很少人注意,這名天才曾經攻讀的是物理學和藝術碩士。

風零彎腰撿起書本,随後挺直了腰身,她擡起頭,仰望茂盛的樹冠。

“書本是從樹上墜落下來的。”風零很肯定。

“您是說?她在樹上藏了起來?”校長小心翼翼,作為校方沒有看護好校董事長的千金,他生怕被問責。

風零聽到此話反問:“您覺得呢?”臉上帶着冷漠。

校長不敢回答,忙抽出手帕擦幹淨自己的滿頭大汗。

風零望着離榉樹五六米外的月湖,平靜問道:“沒人打撈過湖裏嗎?”

幾個護工連忙站了出來,領頭的中年人回應:“已經搜查了整個湖泊,沒有意外落水的屍體。”

所以,這群人把她喊來學校,目的就是為了告訴她,一個小女孩從看管安全嚴格的學校裏憑空消失了嗎?

風零內心焦躁,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那本掉落在地被露水打濕書頁的小說,她十分不安。總覺得鴉棠就在此處沒有消失,然而她又看不到。

這種焦躁随着她走進監控室,看到面向月湖的攝像頭記錄被毀越演越烈,她心髒砰砰跳個不停,一想到從此再也見不到鴉棠,她竟然産生了極大的失落感。

回家的路上邁巴赫平穩開着,管家已經向加爾瑪市報警,同時在多個渠道發布了尋人啓事。風零一邊聽着管家的彙報,一邊心不在焉想着可能性:這個世界,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鴉棠是從別的世界來的,或許,鴉棠回家了呢?

“停車。”想到這裏,風零的命令脫口而出。

車子緊急停在荒郊野嶺的路上,這裏離市區很遠,當初建校刻意選在了風景較好的一塊大平原森林邊上。這一塊地方四處無人,更沒有公交站牌,管家看了一眼年輕貌美的風零,忙出口建議:“小姐,你不能單獨在此下車,太危險了!”

但風零還是拉開車門迅速下車了。臨走前,她甚至沒來得及顧上管家的建議。她敲了敲車窗,對司機再次下達命令:“送他們回家。”

轉瞬間,她閃身鑽進了路旁的森林,從管家視野中消失不見。

沒人看見才好,她才能開啓玄鏡。

茂密的原始森林裏都是動物的叫聲和呼嘯的風聲,風零找到一塊平地,靜下心神,輕輕合上了眼睛。

這是她首次嘗試主動開啓玄鏡,多虧了鴉棠建議,她最近能感知到玄鏡的一些情緒了。

心一靜,對世界的感知格外清晰,風零心中默念:以鏡主為名,執宇宙之令,穿!

命令一下,風零睜眼,在她的眼眸中,原來偏棕色的瞳孔變成了透明的琥珀色,遠遠一看,眼睛仿若鏡面。林中有水窪,倒映出天空的雲彩。風零的足尖輕輕點上水窪,竟沒有濺起任何泥濘和水漬。她整個人如同靜止般,立在了透明的水面上。水面倒映出風零影子,一陣微風吹起落葉,林中的人影消失不見。

—————

鴉棠在沙漠裏已經不知道走了多遠了。從一開始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再到被迫接受的啓程,其實也不過短短十多分鐘。

當然,那是她手上的腕表告訴她的時間。

現在離她剛到沙漠,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四個小時裏,鴉棠的思想足夠她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開天匙一定有問題。

按照石碑上的傳說,開天匙作為玄鏡的碎片之一,有着穿越時空的神力。但是當碎片被玄鏡吞噬,附着在開天匙上面的神力自然消失。

江南一行,開天匙神力已經歸還玄鏡。鴉棠留下開天匙也只是為了紀念,但今日水底下開天匙重新綻放的光芒,做不得假。

這也是鴉棠拼了命要抓住開天匙的原因。

話說回來,她吞了開天匙進肚子裏,竟沒有異常生理反應,而是到了一個陌生地方。難道除了石碑記載,開天匙還有額外的不為人知的秘密嗎?

如果開天匙有秘密,其他散落各處的碎片呢?

鴉棠無法細想,眼下最重要的問題還是走出這片沙漠。雖然她已經走了很久,但是仍然沒有遇到任何一個生物或者任何一個村落,哪怕是水源呢?

喉嚨越來越幹渴,也不知道她消失以後風零會不會擔心。

鴉棠有些難過,以風零淡漠的性格,大概會理智地報警和發布尋人啓事吧。

上輩子風莎離家出走過一次,風菲霖急得天天哭泣,而風零照舊學習工作,冷靜得像是一臺機器。

這個世界上又怎麽會出現讓風零牽腸挂肚的人呢?如果有,鴉棠一定會争取讓那個人變成自己。

一路上,鴉棠就這般想想停停走走。此刻,四個小時過去,地底下忽然傳來駝鈴聲,她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

那駝鈴聲卻越來越近,慢慢地,鴉棠擡起頭,她看到了遠處的地平線盡頭走來了一隊高大的人群。重生後得益于視線的清晰,她同時看清楚了那是一群比煤礦還要烏黑亮麗的人,他們有火紅的毛發,比駱駝還高的個子,還有金黃色的眼睛……

這到底,是個怎樣奇異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才,不會坑!

有一天我要存稿給大家看!哼!讓你們知道鈕祜祿小喜的厲害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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