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鐘靈毓秀
康熙三十九年，胤禛是在凜冽的寒風中回京的。
錯過了頒金節，冬至卻不能錯過。
回府休整兩天就進宮過節，等他閑下來才有空聽人回禀京中府中的大小事宜。
京中無大事，不過是今年康熙巡幸塞外時，太子爺沒能跟着去。
府中也沒大事，不過是支出翻了一倍……
胤禛略有疑惑随口問：“京中物價上漲了？”
蘇培盛早就調查清楚，此刻娓娓道來：“是京中一家胭脂鋪出了許多新品，價格高昂，府上也不好特殊，跟風買了些。”
胤禛看向蘇培盛，聽到了他真實的心聲：聽說那胭脂鋪的香水價比黃金，福晉想買限量款卻沒搶過索額圖家的夫人，氣得當天晚膳都吃不下！
“……區區胭脂水粉而已，價格為何會如此高昂？”
蘇培盛讪笑：“奴才也不知，想來是女為悅己者容？”
胤禛不由笑道：“你這奴才也會搬文弄墨了？”
話音還沒落，就聽蘇培盛的心聲打趣他：哎喲主子爺是不知道，李格格東拼西湊都要買那什麽十二花神護膚套裝，還有那一小瓶的玫瑰香水，聽說一直等着爺回來才舍得用呢！
胤禛笑不出來了。
自從他在去年年初時突然能聽到別人心聲後，他的生活就開始有趣起來。
原本明媚的李氏心聲卻是尖酸刻薄，他與福晉說一句話，便能聽她心裏罵一句福晉……
福晉也不遑多讓，一邊溫柔地和他說話，一邊還能鄙夷李氏抛媚眼跟狐貍精一般……
宋氏則是看一眼二格格便在心裏哭一句大格格，順帶罵一句福晉不給大格格請最好的太醫……
至于其他幾個侍妾，沒讀過書更是粗鄙……
胤禛覺得，他這後院簡直群魔亂舞！
是以，回京幾天，他都只去坐了坐，看了看幾個孩子，完全沒有困覺的興致。
蘇培盛見胤禛露了個笑，小心翼翼試探道：“主子爺，福晉那邊準備了豆腐鍋，說是膳房研究的新菜式……”
胤禛裝沒聽見，站起身，看了眼天色，今天難得有太陽，風也不大。
“備車，爺出去轉轉。”
蘇培盛垂眸應聲：“是。”
心說：福晉啊，不是奴才收錢不辦事，主子爺沒那個意思，奴才也沒辦法。李格格、宋格格對不住，奴才下次找機會給您兩位說話，絕對不會白白收錢……
胤禛差點沒忍住轉身踢蘇培盛一腳，這狗奴才！
蘇培盛只覺得頭頂一涼，收斂心神麻利兒地退出去準備馬車了。
胤禛還站在窗前，不再想後院的事，轉而想起冬至宴席上，他聽見的心聲。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德額娘是真的不喜歡他啊。
多年冷若冰霜的母子關系，胤禛倒也沒有很意外，只是難免失落心冷。
這種狀态下，再去後院聽那些糟心的心聲……
胤禛覺得還是放過他自己，也放過福晉、李氏她們，他還是出門散心吧。
寒冬臘月，春節将至，酒館茶樓都熱鬧得很。
蘇培盛給胤禛開道，進了一家茶樓聽書。
四貝勒的名頭很好用，二樓聽書的最佳位置輕松拿下。
胤禛剛坐下沒多久，隔壁一桌就來了人。
崔雪滿穿着一身自制羽絨旗裝，戴着帽子圍脖，大馬金刀落座。
裹成這樣，只要她不說話，女扮男裝就是成功的。
咳，這可是她使出鈔能力，雇人特地在四貝勒府的路上盯着，這才第一時間拿到了消息。
當然，今天也是恰逢其會，來親眼看看。
要是四爺太醜，那對不住，她只能醜拒，另想他法。
崔雪滿低頭摸出鏡子，調整方位，微微一側，就看見了胤禛的側臉——
劍眉飛揚，鳳眼狹長，山根高挺，薄唇輕抿。
哎喲，長得還挺好看！
被鏡子反光刺到眼睛的胤禛下意識眨眼，然後就猝不及防地聽見了舒朗輕快的心聲，這姑娘還調戲、不，調侃他……
胤禛頓了下，裝作若無其事繼續聽書，餘光卻把崔雪滿粗略打量了一遍——
衣裳用料不錯，帽子圍脖都是上等皮料，腰間玉佩價值不菲，皮膚白皙如玉。
就是裹成這樣，不難受嗎？應該不是漢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奶奶出來玩？
崔雪滿已經手腳麻利地收起了鏡子，她壓根就忘了鏡子會反光這件事。
她拿眼觑端坐如常的胤禛，心中腹诽：四爺這警惕性不行啊，都反光了還不看她一下，這要是被狙擊槍瞄準了都不知道！
胤禛疑惑：狙擊槍？那是什麽？叫他四爺、那就是知道他，知道是他還敢在心裏調侃？！
崔雪滿心裏繼續哔哔：四爺這顏值啧啧……睡了不虧，不過還是要想想其他辦法，如果能打消老夫人的念頭，忽悠老夫人給她招贅進門就更好了，哎，太不可能了……
胤禛：……這都什麽跟什麽？
胤禛裝作不經意偏頭，正巧與崔雪滿對上眼。
崔雪滿偷看被抓包，眼睫顫動一下，微微羞赧，卻并不嬌羞，反而落落大方地朝胤禛微微一笑。
與此同時心裏哇哦一聲：正面顏值暴擊！四爺這雙眼也太飒了吧！好a啊！我可以！
胤禛選擇性忽略聽不懂的心聲，禮貌地掃過這姑娘的臉——
修長的遠山眉，明亮的丹鳳眼，玲珑有致的鼻子，圓潤飽滿的嘴唇，典型的滿族美人長相。
若非聽她心聲，第一眼只會覺得她明眸皓齒、鐘靈毓秀。
“你是哪家的？”胤禛低聲問。
崔雪滿心裏小激動，也不裝什麽不認識四爺的戲碼，立馬低聲自報家門：“回四爺，我叫納蘭·雪滿，西城那邊的納蘭氏旁支。”
同時心裏嘀咕：天不生她雪滿兒，為何不是納蘭·明珠的納蘭氏啊！
胤禛要說的話瞬間堵在口中，差點噎住，他不露痕跡地端起茶抿了一口。
放下茶杯，這才繼續道：“你阿瑪是誰？”
“阿瑪名諱青峰，任百戶，去年年前在山東任職時遭遇泥石流，去了長生天。”
崔雪滿繼續嘀咕：若非天降橫禍，叫她阿瑪去了長生天，這會兒她都迎娶入贅的小白臉了！嘤嘤嘤！
胤禛：……迎娶入贅的小白臉？？？
胤禛本來是要回憶納蘭·青峰這個人的，被這句“小白臉”一打岔，再回想就發現完全沒了印象。
他只得順着話題問：“……去年？那你應該還在守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