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許唯過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 一擡頭就對上了謝硯寧的笑眼。
她呼吸微窒,又強作鎮定。
“小家夥才滿月,是我養大的馬爾濟斯生的, 其中這只品相最好, 我就帶過來了,看到它, 你會開心很多嗎?”
“會。”許唯露出笑容。
“那就好,你應該還在休假吧?”
許唯頓了頓,“嗯。”
她把謝硯寧帶回家,進門前謝硯寧問她:“之前那位護工還在嗎?”
“她去另一幢樓幫忙了, 早中晚抽空過來一趟。”許唯先換了拖鞋, 然後俯身拿出另一雙,放在地上。
謝硯寧換了鞋走進來,眼尾的笑意就沒消失過, 許唯被他看得臉頰發燙,正局促着, 聽到他說:“怎麽這麽巧?”
“什麽巧?”
“護工姐姐走了, 我來了, 不是很巧嗎?”謝硯寧倚着玄關, 戲谑道:“我終于能替補上崗了嗎?”
原本依許唯的性子, 是絕不願意在口舌上落下風的, 可偏偏謝硯寧的幾句逗弄, 就搞得她口拙舌笨, 失了章法。
她故意板起臉,“護工姐姐?喊得這麽自然, 為什麽不能喊我姐姐呢?”
她以為這是最能壓制謝硯寧的問題, 畢竟謝硯寧好像有點介意姐弟的身份, 結果謝硯寧眉梢微挑,毫不猶豫地俯身湊到許唯面前,開口道:“姐姐。”
叫得十分幹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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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陡然靠得太近,許唯被他吓得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都貼在玻璃隔斷牆上。
謝硯寧得寸進尺,愈發靠近,許唯的心跳也愈發劇烈,兩個人僵持了足足半分鐘。
“謝總,你、你壓到小狗了。”
小狗很及時地嗷了一聲。
謝硯寧挑了下眉,在碰到許唯的胳膊前停住,他笑着直起身,一副得逞的模樣。
許唯推開他,氣到想讓懷裏的小狗狠狠咬謝硯寧一口。
她抱着小狗坐在沙發上,謝硯寧從寵物包裏拿出軟墊和絨毯,放在許唯身邊,“把它放這裏吧。”
許唯照做。
小馬爾濟斯看起來孱弱到讓人不忍多碰,許唯只敢摸摸它頭頂的卷毛,小聲問:“它會不會餓?”
“不會,它是吃飽喝足來的,”謝硯寧又拿出一袋奶粉和寵物小碗,“這是羊奶粉,吃完飯我教你怎麽喂它。”
許唯在養寵物這方面完全是新手小白,她還在研究絨毯的厚薄,謝硯寧已經握住她的手,準備把她拉起來,“先吃晚飯吧。”
“啊?”
他完全反客為主,熟稔得就像在自己家,許唯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話不是應該由她來說嗎?
她坐在桌邊,莫名覺得有些尴尬,她擡頭望向正在給她盛湯的謝硯寧,糾結了半天,找了個話題:“謝總,你今天……忙嗎?”
謝硯寧輕笑出聲,明知這是許唯沒話找話硬憋出來的話題,但還是認真作答,“今天早上跟着我爸參加了一個新商廈的剪彩儀式,下午去了百川旗下的幾家私立醫院。”
“去視察嗎?”
“嗯,熟悉一下百川的業務範圍。”
許唯接過湯碗:“那幾家醫院我都去過,做過調研。”
“有什麽想法嗎?”
“挺好啊,是桐江最好的幾家私立醫院。”
“還有呢?”
許唯想了想,“從我銷售工作的角度出發,我是更喜歡私立醫院的,因為私立醫院的設備采購流程很簡單,雖然也有審批流程,但自主性很高,公立醫院的程序就要繁瑣得多。”
“那從病人的角度呢?”
“環境好,不用排隊,醫生護士的态度也很好,體驗感當然是最佳的。”
“不可能沒有缺點吧。”
許唯吹了吹熱湯,整理了措辭:“就我觀察而言,私立醫院很少重視對醫生的培養,遇到疑難雜症都是高價從公立醫院請來專家,我感覺如果不重視人才培養,再好的服務也沒有用。當然我知道其中有很多客觀因素阻礙,這也只是我的一點不專業的看法。”
謝硯寧思考片刻,認真道:“小唯的建議很好,我記下了。”
每次許唯提到工作時,謝硯寧會表現出對許唯的極大欣賞。
到底還是剛出校門的小孩,許唯無奈地笑了笑,謝硯寧的成熟總是透着點幼稚,讓她捉摸不透。
“你父親讓你接手工作了嗎?”她問。
“接下來會有一些工作安排,他希望我早一點接手。”
“緊張嗎?”
謝硯寧聳了下肩,“還好。”
“你沒有問題的,我覺得你能适應得很好。”
許唯說出這樣的話,謝硯寧倒是有些愣怔,他勾起嘴角,忍笑道:“怎麽這麽相信我?”
“因為你——”許唯朝他瞥了一眼,“想讓我誇你?沒門。”
謝硯寧也不惱,只說:“好小氣。”
許唯把菜碟往謝硯寧面前推了推,“飯菜是梅姐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挺好的,我很喜歡清蒸鲈魚。”
謝硯寧說着就夾了一塊鮮嫩的魚肉到許唯的碗裏,許唯随口說了句:“我以前一直覺得吃魚很麻煩。”
“那以後我幫你剔魚刺。”
許唯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硯寧卻說:“但我是這個意思。”
許唯的話全都堵在喉嚨裏。
謝硯寧無時無刻不在表達愛意,但聽上去又不輕佻,他帶着成熟的細致,又散發着自在恣意的少年氣,和他待在一起,就像度過一個很溫柔的夏天。
許唯從來都覺得自己的生命底色是寒冬。
謝硯寧的話讓她的心跳停了一拍,許唯低頭喝了口湯,愉悅過後又陷入莫名的沮喪。
因為她的默許和退讓,謝硯寧的進攻顯得愈發駕輕就熟,許唯如果還不采取措施,他們的關系可能真的就要不受控制地發展下去了。
正天人交戰着,手機突然響了。
是費聞遠。
許唯有些疑惑地接通,還以為是工作上的事,謝硯寧正好夾菜給她,她胳膊不方便,也懶得握住手機,就開了免提。
結果一點開就聽見費聞遠語氣深沉地說:“小唯,我才知道你生病了。”
許唯愣了兩秒,剛要說話才想起來謝硯寧就坐在旁邊,她擡起頭,對上了謝硯寧晦暗不明的目光。
心裏咯噔一下,許唯抿了抿唇,默默伸手抓住手機,想要去陽臺接,還沒等她起身,費聞遠又說:“怎麽還是這樣不愛惜自己?手術效果怎麽樣?”
“挺好的,不用擔心。”許唯用餘光偷瞄謝硯寧。
見謝硯寧臉色變了,許唯連忙起身,正慌亂地準備取消免提的時候,費聞遠又來了句:“你在家嗎?”
費聞遠可能是有些感冒,說話時鼻音很重,再加上這句話本身就有歧義,被他的語氣渲染得極其暧昧。
謝硯寧放下筷子,身體後倚,一只胳膊搭在桌上,指尖敲了敲。他面色不愉,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許唯,仿佛在等許唯解釋。
許唯瞬間變得心虛,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她也顧不上謝硯寧了,快步直奔陽臺,關上了玻璃門,質問費聞遠:“你說什麽?”
費聞遠很無辜:“我說,我和小卉去看看你,你不在家嗎?”
許唯差點腦溢血,“那你剛剛不說清楚!語氣那麽暧昧幹嘛?”
“什麽暧昧啊?”費聞遠頓了頓,忽然領悟,“剛剛你邊上是不是有人?”
許唯逐漸平複慌亂:“沒有。”
“就是有人吧!”費聞遠唏噓道:“不容易啊,你終于動凡心了。”
“都說不是了。”許唯心情煩躁。
這個回答她重複了好多次。
住院的那幾天裏平均每天都會有人問許唯:那個帥哥是你老公還是男朋友?
許唯一律搖頭,然後說他是我朋友。
在醫院裏他們朝夕相處,被人誤解,當着謝硯寧的面,許唯肯定會回答不是。可是出了院,回到家裏,她因為想念謝硯寧深夜落淚,在謝硯寧趕來之後還主動靠到他懷裏,在兩個人已經愈發親密的前提下,當有人問許唯:你動心了?
許唯的第一反應仍舊是否認。
許唯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對她來說點頭比搖頭困難很多。
“小唯,小唯。”費聞遠喊她的名字。
許唯回過神,“在,怎麽了?”
“明天我和小卉去看看你,有時間嗎?”
“有,明天下午吧,早上我要去醫院換藥,謝謝你們啊。”
“這有什麽好謝的?做手術這麽大的事,你一點都不通知我倆,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我還是聽嚴董說的。”
“小手術嘛。”許唯笑了笑。
“小手術也是手術啊,我讓小卉給你煲點湯。”
電話挂斷後,許唯猶豫片刻,她偷偷看了眼餐廳,謝硯寧還坐在原處,沒有吃飯,低頭擺弄手機。
許唯經過客廳時,小馬爾濟斯正趴在窩邊歪着腦袋看她,許唯蹲下來,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小狗嘤嘤叫喚了兩聲,又開始舔許唯的掌心,許唯低頭親了親它,鼻間全是帶着奶香的小狗味。
許唯小聲地問小狗:“你看看桌上那個人是不是生氣啦?”
小狗什麽都聽不懂,只會傻咧咧地沖着許唯搖尾巴。
許唯的心都快被融化了,紛繁的情緒突然被畫了休止符。她将小家夥重新塞回到絨毯裏,然後抽了一張桌上的消毒濕巾,擦了擦掌心。
回到桌邊時,她微微停住,清了下嗓子,說:“'剛剛是我同事。”
謝硯寧定定地看着她,也不說話。
他總是這樣氣定神閑,好像認準了許唯會進一步解釋。
占上風引導話題的工作習慣促使許唯挺直腰背,她才不想被小三歲的男生肆意撩撥。
于是她鎮定自若地拿起筷子繼續吃飯,時不時淡定地看謝硯寧一眼,也不多解釋。她好像完全不關心謝硯寧吃沒吃醋,又像是在嘲諷他幼稚。
兩人就這樣鬥心理戰。
最後還是謝硯寧先敗下陣來,他面朝向許唯,又主動握住許唯的手腕,語氣幽怨:“什麽樣的同事?”
“一起工作的同事。”
謝硯寧揉了揉許唯的衣袖,試探着問:“他要來看你嗎?”
“嗯。”
“你答應了?”
“嗯。”
謝硯寧沉默地看着她,許唯瞥了他一眼,忽然就破功地笑出聲來,說:“你如果是只小狗,現在一定耷拉着耳朵。”
許唯的手腕被他握着,兩個人不知何時又靠得很近,謝硯寧的眼神透着委屈,明明他十句話裏九句都在撩撥逗弄許唯,劇情一調轉,他就擺出這副委屈模樣,好像許唯在欺負他。
簡直是一只頗有心機的壞小狗。
但是沒辦法,許唯就很吃這一套。
她看不得謝硯寧委屈。
她拍了拍謝硯寧的手,像安撫松子一樣安撫謝硯寧,然後說:“他和他的未婚妻一起來。”
話音剛落,謝硯寧的眼尾就翹了起來,剛剛的可憐樣蕩然無存。
“……”
“原來是這樣,那是要好好招待一下。”
許唯很後悔,就不該對他心軟。
謝硯寧重新恢複晴朗,靠着椅背一副矜貴模樣,說:“小唯你看,梅姐去了別人家,你又行動不便。”
“你想幹嘛?”許唯警覺地看着他。
“許小姐,我想應聘你家的護工。”
許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謝硯寧一本正經,“許小姐,我先說一下我的條件,碩士學歷,熟練掌握英語和法語,身高一八六,身體健康無傳染性疾病。對于工作,我随叫随到,細心且有耐心,白天可以照顧你起居,晚上可以哄你睡覺,還能幫你遛狗,身兼數職毫無怨言,而且我不要工資,甚至可以倒貼。”
“……”
許唯第一次有種想打人的沖動。
作者有話說:
小謝:追妻全靠臉皮厚
(以後都是晚九點更新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