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許唯這才意識到自欺欺人的可笑之處。
之前賭氣想的那些都是假的, 她從來不希望謝硯寧讨厭她,她就是要謝硯寧這樣抱着她,說想她, 說還愛她。
明明才認識三個月, 這麽短的時間對許唯來說,根本不夠鞏固好一個客戶關系, 甚至遠不夠銷售出一套産品,可是謝硯寧卻能輕而易舉地走進許唯的心,在許唯的生命中留下了足以改變她的痕跡。
他給了許唯滿滿當當的愛,從那之後, 許唯就開始變得貪心。
她有很多話想要傾吐, 可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只能用力攥緊謝硯寧的外套。謝硯寧感覺到許唯破碎的情緒,低頭蹭了蹭她的臉, 在她耳邊說:“沒關系,你什麽都不用說, 我都懂。”
他說他懂, 許唯不想深究他這話是否屬實, 她已經足夠感動。
“謝謝。”
謝硯寧總是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出現, 幾句話就讓許唯的心堤崩塌。
謝硯寧松開許唯, 輕聲說:“我在你這裏待一會兒, 好不好?”
許唯都不敢擡眸看他, 生怕暴露自己通紅的眼, 她說好,然後繞開謝硯寧去關門。
謝硯寧剛走到沙發邊, 松子就撲過來, 謝硯寧順勢抱起它, 松子在他身上聞了又聞,大概是聞到了熟悉的小狗味道,這才放心地蜷縮在他懷裏。
“長得好快,都快和堅果一樣大了。”
“是啊,長得好快。”
“小家夥有點胖,小肚子圓滾滾的,給它買新年衣服了嗎?我媽給松子買了七八件。”
“買了,不肯穿。”
謝硯寧眼尖地看到沙發上的粉色小馬甲,他把松子抱到腿上,幫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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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唯松了口氣,忍不住彎起嘴角,她本以為氣氛會很尴尬,幸好謝硯寧總會主動化解尴尬。
她返身進廚房倒茶,給謝硯寧泡了杯熱騰騰的紅茶。
窗外響起煙火盛放的響聲,忽然又把許唯拉回到過年的現實裏,明天是年三十,她還是要一個人過的。謝硯寧的到來像是一場美夢,他沒來時萬物沉寂,他一出現,身邊的所有都變得生動且熱鬧。
連玻璃上的窗花看起來都格外漂亮。
許唯表現得像是第一次招待客人,拘謹又緊張。
她把茶端出來,又把空調溫度調高,拆薯片時手一抖,薯片嘩啦啦撒了一桌,許唯整個人僵住,在心裏罵了自己幾句,然後急忙把完好的薯片重新放回袋子,再用面紙把碎屑拂進垃圾桶。
許唯覺得自己好狼狽,做多錯多。
謝硯寧就靜靜地看着她,然後伸手把她拉到身邊,他們靠得很近,許唯能感覺到謝硯寧身上的溫度。
兩個人都欲言又止。
幸好有松子打破僵局,它從謝硯寧的腿上跳到許唯的腿上,仰着小腦袋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明白這兩個人之間的奇怪氛圍,正忙着觀察時,爪子一踩空,嗷的一聲,骨碌碌地掉了下去。
許唯和謝硯寧同時去抓它,可因為靠得太近,身體一傾,額頭就撞到了一起。
謝硯寧急忙去揉許唯的頭,許唯一邊下意識地躲,一邊又想去撈小狗,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擠成一團,謝硯寧不知什麽時候壓在她身上了,許唯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她立即推開謝硯寧。
謝硯寧也知道自己失态,壓抑着紊亂的呼吸,坐到了側邊的單人沙發上。
許唯也慌忙整理着衣擺。
剛想說話,手機振動起來,謝硯寧拿出來接,舒念月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裏顯得尤為清晰。
“謝硯寧,你在家嗎?我做了點甜品準備送過去。”
“我不在家。”
“那幹媽在家嗎?我去找她玩。”
“應該在。”
“好的好的,我挂了。”
舒念月說話總是風風火火,謝硯寧看着被挂斷的電話,正一頭霧水的時候,餘光瞥到許唯整理衣裙的手停住,他這才反應過來,解釋道:“這是我一個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和她只是朋友關系。”
“嗯。”許唯回答得很漫不經心。
謝硯寧急了,“真的只是朋友關系,你不要誤會。”
許唯起身,狀若無事地說:“我沒有誤會啊。”
謝硯寧跟過去,許唯走進卧室,他就把許唯困在卧室門口,“她有男朋友。”
卧室沒有開燈,所以謝硯寧的臉半明半暗,看不出喜怒,許唯低着頭不吭聲。
謝硯寧抱住她,把她壓在卧室門上,委屈地問:“你為什麽吃醋?我們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嗎?你從來都沒有答應我的表白,你不是不喜歡我嗎?為什麽還要因為一通電話和我鬧脾氣?”
許唯整顆心都被揪起來。
時間被放大到每分每秒都清晰可聞,許唯感覺到時間在流逝,謝硯寧的耐心也在消減,滿腹委屈都擠在嗓子眼,也許再多幾分鐘,許唯就會壓抑不住,全都宣洩出來。
她在吃醋嗎?
當然會吃醋,那樣年輕的女孩聲音,那樣親昵的語氣,還有青梅竹馬的小說裏常常出現的稱呼和場景。
許唯的危機感陡然上升,慌得她坐都坐不住,想掩飾都裝不出來。
謝硯寧的問話坦然又直白,一下子把許唯問懵了,她甚至不知道該先回答哪個問題。
窗外又響起爆裂的煙花。
謝硯寧頹喪地倒在許唯的肩上。
“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沒關系,一直吊着我也沒關系,我認栽。”
“謝硯寧。”許唯突然開口。
“嗯?”
“為什麽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呢?”
“怎麽會是浪費時間呢?我明明樂在其中。”
許唯愣住。
“只是有的時候,我會很困惑,想問你,小唯,你這樣千方百計地躲着我,是為了遇見誰?什麽樣的緣分值得你放棄一切可能,只為了等他出現呢?”
他竟是這樣想的嗎?在感情裏,縱然是謝硯寧,也會這樣不自信嗎?
“我沒有等誰,我從來沒有期待過,你的出現已經是最大的驚喜了。”
“那為什麽——”
“硯寧,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在很幸福的家庭裏長大,擁有愛也相信愛。”
謝硯寧沉默片刻,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你的父母很偏心,是嗎?”
謝硯寧想起那天在老街,許唯的妹妹被父母呵護圍繞着,和形只影單的許唯形成鮮明的對比。
偏心,如果只是偏心,也就罷了。
許唯不敢說自己是個被領養的孤兒,她真的不敢說。
她大學時曾在某個聊天論壇裏遇見一個同是孤兒的女生,她們迅速熟絡起來,那個女生說自己正在準備離婚,她跟許唯講起她的戀愛經歷,講起她丈夫最初是如何體貼入微地關心她,可結婚後又是如何性情大變,一次次用語言暴力傷害她。
[他說過最狠的話是,你要不要去檢查一下自己腦子是不是有病,不然你爸媽為什麽要把你扔掉?]
[你看,你把你的悲慘童年展現給他看,想要博取他的同情,其實只是暴露了自己的軟肋,讓他知道什麽最能拿捏你。]
[我們是沒有娘家撐腰的,受了欺負,不管是反抗還是忍耐,都是自己承受後果。]
[也許有人很幸運,能遇到一個治愈她的愛人,但大多數像我們這樣的人,太缺愛了,沒有能力經營好婚姻,結局都不太好。]
……
思緒回籠,許唯擡頭望進謝硯寧的眼裏,她淡笑着回答:“是啊,他們偏心。”
謝硯寧把她摟進懷裏。
“硯寧,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許唯說。
“小唯……”
“先回去吧,明天年三十,你家裏肯定會很熱鬧,會很忙的,回去好好睡一覺。”許唯擡起手,猶豫地落在謝硯寧的頭發上,她摸了摸謝硯寧的頭,然後滑到他的耳朵,輕輕揉了一下。
“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我可以讨一個新年禮物嗎?”
許唯沒回答,謝硯寧的吻已經落了下來,就在嘴唇快要貼上的時候,許唯還是躲開了,她掙脫出謝硯寧的懷抱,“回去吧。”
謝硯寧最後還是離開了。
門關上的那一刻,許唯頹然地坐在地上,松子在她身邊縮着。
情緒最激烈的時候,許唯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抓了一把,抓出了四條細長的血痕,最嚴重的地方迅速滲出血珠,可許唯沒有去管,她把臉埋在臂彎裏,悶聲不語。
再醒來已經是淩晨五點,許唯撐起酸痛的身子,踉跄着進了衛生間。
年三十就這樣來了。
許唯逼着自己睡到下午,起來給松子做了美味豐盛的飯,帶着它下樓逛了一圈,回來時簡單做了一菜一湯,湯快燒好時才想起來沒煮飯。
急忙淘米,放進電飯煲。
這邊的菌菇湯又沸騰得濺出來,許唯急忙關火。
許唯擦着臺面,看到手臂上的傷,突然笑出聲來。
“媽媽過得好狼狽啊。”
她對松子說,“真的好狼狽。”
吃完飯後她一手摟着松子,一手摟着小熊玩偶,把電視聲音開到很大,然後茫然地聽着背景音發呆。
春晚倒計時響起時,門被人敲響。
許唯還以為自己幻聽了,把電視聲音調小,敲門聲又響起。
許唯隐隐預感到了什麽,她遲疑地走過去,呼吸變得急促,手都在發抖。
門打開,真的是謝硯寧。
“我就知道。”謝硯寧一副了然的模樣,抓着許唯的手,他環視了許唯的小公寓。
許唯根本沒回家。
他說:“小騙子,又撒謊。”
許唯又慌又氣,掙紮着想要收回手,憤然道:“我比你大三歲!”
“那又怎麽樣?”
“謝硯寧!”
“跟我回家過年,好不好?”
許唯整個人都僵住了,她難以置信地問:“什麽?”
“跟我回家。”
謝硯寧走進來,把松子放進他之前帶來的寵物包裏,餘光瞥到沙發上的玩偶,他問:“這個要帶嗎?你是不是要抱着睡覺?那就帶吧。”
他根本沒問許唯的意見,自顧自地拎着袋子和寵物包,走過來牽許唯的手。
“你瘋了?”許唯完全懵了。
“我沒有,我在開車過來的二十分鐘裏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
“謝硯寧!”
“在,”謝硯寧不以為意,還貼心地幫許唯關了燈,“走吧。”
“不說我們還沒談戀愛,就算是戀愛關系,才認識沒多長時間就跟你回去過年,你父母會怎麽想我?”
“他們應該挺開心的。”
謝硯寧耍起無賴來,許唯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走吧。”
謝硯寧把許唯拉出來,然後眼疾手快地關上門,許唯攔都沒攔住,她瞪大眼睛,對謝硯寧說:“鑰匙還在裏面!”
謝硯寧壞笑,“那不是更好?”
許唯急得快要哭了,“你到底想幹什麽啊?真的不行。”
謝硯寧在這時候還能悠哉地俯身索吻,啄了兩下許唯的唇,一臉無辜地說:“我想帶小唯回家過年。”
作者有話說:
小謝的快樂“同居”時光要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