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陳郡薛氏

“哎呦閨女你這是咋了?好端端的咋哭了?”旁邊楊大娘見這女娃娃剛剛還好好的,吃得津津有味,怎麽眨眼間就掉金豆子了呢?

一顆接着一顆的掉,啷個回事喲?

“可是太好吃了?”楊大娘猜想。據說有些人感動了也會掉眼淚。

不過,看這女娃娃的穿衣打扮,應該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什麽好東西沒吃過,啷個會因為吃的而感動得落淚?

難道是,

“是不好吃嗎?”

嗚嗚嗚不好吃不好吃,一點兒都不好吃。青梧包着淚一個勁兒的搖頭。

這是腸子啊,豬腸子,嗚嗚不好吃。

青梧從小到大,吃的東西都是中規中矩尋尋常常的,肉就是常見的雞鴨魚肉什麽的,哪有什麽豬腸子啊。

這哪裏能吃啊。

她想把碗裏的飯菜倒掉,因為實在吃不來這個,但心裏剛冒出這個想法便看到那邊的土匪頭子朝這邊看了過來。

眼神清淩淩的,意味不明。

但見他夾着碗裏那菜沒半點猶豫的吃了起來,青梧覺得他是想說,不準浪費!

果然是個土匪,怪癖一推,連吃的菜都是這麽詭秘。

嗚,害怕。

因為害怕,青梧不得不硬着頭皮,勉強吃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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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是好吃,但味同嚼蠟,她真的過不去豬腸子這一關。

所以一直緊緊盯着那土匪頭子,想看看他什麽時候不吃了,自己也可以不用再吃了。

土匪頭子吃飯倒不像其他人那麽狼吞虎咽,一個人安靜的坐在一邊,慢條斯理,舉手投足很是斯文。

明明吃的是些簡單又怪異的菜,但看着就像是在吃什麽珍馐美馔。

讓人有了一點食欲。不知不覺中,青梧跟着多吃了幾口,她實在太餓了。

後來見那土匪頭子放下了碗筷起身往外走,青梧趕緊起來,而後噔噔噔的追了出去。

因為她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唯一還算認識的,便是那土匪頭子了,雖然他也是個土匪,而且還是兇殘的土匪頭子,但是,跟着他總比一個人留在這屋子裏好些。這裏這麽多土匪,別看現在都是規規矩矩的,但萬一發起瘋來喊打喊殺,怎麽辦?

外面已經完全黑盡了,山上的晚上與縣城府裏相比,完全都是兩個不同的地方,這裏到處都是黑漆漆的,晚風細細,添了一點兒涼。

好在院兒裏每隔一段就有竹篾編的圓燈籠,所以有一點點潤黃的光線,不至于完全看不見路。

青梧跟着那土匪頭子進了內院。

內院比外院小,屋子也少。她看見土匪頭子進了內院最大的一間屋子。于是趕緊跟了過去。

那人前腳進去,青梧後腳就要跟着進去來着,但沒想到這時候突然從旁邊閃過來一個人影,直接擋在了她的面前,攔住了她。

“站住。”

青梧吓了一跳。

這個人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看起來很像爹爹手下做事的衙役,不過這個人身形挺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樣子。

青梧抿了抿唇瓣,

“我,我也想進屋去。”

黑衣人沒有說話,也沒有挪步讓開,只是将手裏的長劍橫在青梧面前,意思很明顯,不讓進。

青梧現在一看到刀啊劍的就本能的發怵,也不敢跟這人再多說話,稍稍往後退了退。

兩人在屋子外面默默的僵持了好一會兒。

外院的楊氏收拾完了碗筷,準備回家的時候不經意透過小院門看見,那女娃娃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兒裏,身子單薄,頭發亂糟糟的,楊氏走了過去。

“閨女,這麽晚了,你有住的地方唛?”這裏除了這間屋大點兒,其他的都是小屋,還有就是外院兒的大通鋪。

“這樣吧,你跟我一路回切,我屋裏雖然小,但你可以跟我兒媳婦一起睡。”

青梧聽了,看了一眼楊大娘,有點感動,但搖了搖頭,“不用了大娘,我,我跟着我夫君睡就可以了。”

說完巴巴的繼續盯着屋子。屋子裏燈火通明,但看不到夫君的身影,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夫君?”

楊氏聽了有點吃驚,瘦長的臉上僵了一下。

旁邊一直靜默的薛影聽着這“夫君”二字,稍稍垂眸,有意無意的看了眼面前的這個女人。

不過他沒說什麽,随即便收回了視線,不再看了。

“你是說他是你夫君?”楊氏指了指屋子,再确定了一遍。

“嗯。”青梧绾了绾自己額角的碎頭發,輕輕點了點頭。

她之前已經答應了要做他的小媳婦兒的。而且最重要的事,這裏是個土匪窩,她若是呆在這裏,那麽跟着那人才會安全一點。

畢竟是土匪頭子。

青梧心裏小小的權衡了一下,更加認定了。

她轉過身,“大娘,這裏有熱水嗎?”

今日趕了一天的路,風塵仆仆的,青梧想沐浴。平日裏在家,她也是每天都沐浴的。

楊氏聽她這麽問,便知道女娃娃應該是想洗澡,于是笑了笑,

“竈屋頭大鍋裏正好熱了水,剛剛做飯時的茶罐兒也有些熱水……你上山來走了這麽遠應該累了,我去弄點熱水來。那邊是個雜物間,雖然堆滿了東西但騰出來也可以空點位置。你可以再裏面好好洗一下。”

楊氏說着又看了看女娃娃的衣服,“至于換洗的,我回切拿我兒媳婦的新衣服來。她跟你差不多高,應該可以穿。”

青梧靜靜的聽着,眼底有點濕潤,她很感動,這位大娘與自己非親非故的,還這麽熱情的幫她。

“謝謝大娘,你人真好。”

“嗐,沒得事。”楊氏說完就領着女娃娃去了旁邊的雜物間,幾下收拾了個地兒,讓女娃娃先等哈兒,又去竈屋打水,然後就回家拿衣服去了。她家就在後面不遠,一來一回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此時內院大屋子裏。

薛鶴初換了一身幹淨的鴉青色衣裳,雖然仍束着發,但從潤濕的發尾可以看出剛剛有沐浴過。

此時他慵懶的坐在梨花大椅上,眉眼間退了一絲白日裏的冷意,整個人看着溫潤了幾分。

他正在看一本關于農田灌溉的書冊。平日裏忙着下田下地,也只有晚上這會兒才有時間看會兒。

薛岩一聲不吭的站在大理石雕雲紋的案桌邊,研磨好了墨汁,又默默的端來一盞茶放在案桌上。

茶水袅袅,透着淡淡的清香。

忙完了自己的事,以前這個時候,閑下來的薛岩就會站在屋子角落裏打盹兒。

不過今晚不同,他透過中間那畫山水的折疊大屏風,悄悄看了眼裏間的楠木架子床。

還算寬敞,但若是少爺跟那姑娘兩個人睡在上面的話,是不是有點擠?

要不,

“少爺,明日小的就下山去郡上,打一副大床來,”薛岩突然出聲,小聲的跟少爺商量這事兒。

不過,打床費時間,實在不行,就将郡裏府上的那雕紋紫檀木大床直接搬上來,那床特別大,兩個人睡在上面應該夠用。

這些年每到一個地方,薛岩都會在那裏置辦府邸給少爺歇腳用。府邸裏的一應用具都是直接與帝都薛府對接,畢竟少爺用慣了帝都的東西。

“今晚您倆就先将就一下哈。”

薛鶴初翻書的手一頓,他擡眸看了眼站在角落裏的薛岩,微微皺了皺眉。

薛岩看出了少爺的疑惑,于是湊近了些解釋道:“少爺,之前您一個人睡,這床自然是夠用的,但這不是來了位姑娘嘛,要是兩個人一起的話,”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薛鶴初打斷他的話,稍稍往後,靠在後面的椅背上,橫了薛岩一眼。

“沒有啊,是少爺自個兒帶姑娘回來的。”薛岩看得出少爺在說他多事,他有點委屈,少爺自己帶了姑娘回來,帶回來當然是要睡一起的,怎麽是他胡說八道了。

薛鶴初收回視線,随意翻了幾頁,随後放開了書冊,他覺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

“她自己跟過來的。”

這個她說的是誰,都懂。

薛岩聽了少爺這類似解釋的話,不由得咧開嘴笑了笑。

“少爺,您這麽說騙大柱他們可以,但騙小的可不得行。小的可知道少爺您平日裏步伐矯健的,您若真有心甩開那姑娘,難道還不容易?人家姑娘一看嬌嬌弱弱的,細胳膊細腿哪能夠跟,跟”

跟得上您?

薛岩話還沒說完,就被少爺斜了一眼,當即讪讪的閉了嘴。

但心裏仍然碎碎念,本來就是啊,還不讓人說。

安靜了一會兒,薛岩又忍不住想開口說話了。

薛岩是薛府大管家的兒子,從小跟着薛鶴初一起長大的,所以在他面前說話做事少了一些随從小厮的顧忌。

“少爺,那位姑娘到底是怎麽來的哦?難道是您看上了然後直接綁來的?哎喲喂少爺!雖然說您現在在這土匪窩裏呆着,但咱不是土匪呀。”

少爺可不是土匪,而是掌管全國土木器物興建利用的工部侍郎。

前段時間少爺在荊州那邊興修水利,建了座南北向的大橋,等忙完了那邊回轉帝都的時候路過這南郡,卻不想被黑山的土匪打了劫。恰逢朝廷的剿匪大軍埋伏在這裏,少爺與他們裏應外合,一把端了這土匪窩,然後就順理成章的在這裏駐紮了下來。

因為少爺見這裏山青水秀,研究了一陣子地形地勢和光照降雨,說是要在這裏搞農業種植。

這邊薛鶴初聽清了薛岩說了些什麽之後,沒理他,只是将案桌上的圖紙卷來扔給薛岩,

“将這個遞給大柱,這是這段時間挑選的試驗地,讓他通知山民明日一早過來,就說要商議農業種植事宜。”

薛鶴初說完,不知又想到了什麽,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順便将她送下山!”

他現在有些惱,莫名其妙的惱,仿佛被別人戳中了心思一般。

誠然,正如薛岩剛剛所說,他步伐矯健,但當時聽到那女人在背後嗚嗚嗚的讓慢一點的時候,他竟然鬼使神差的慢了下來。

薛鶴初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慢下來,而且正好慢到她跟得上的速度。還有,在山下為什麽會救那個女人?

想不通,便有點惱,心裏還有點亂。

所以他才決定讓薛岩明日帶着那個女人下山,眼不見為淨。

“啊?少爺要将那位姑娘趕下山?”

薛岩以為自己聽錯了,“少爺,那位姑娘品貌絕佳,小意溫柔,很配少爺您呀……雖然強搶上山是有點不對,但是!這搶都已經搶了,”

雖然強搶民女有些不對,但他們陳郡薛氏,在景朝是數一數二的世家大族,和清源李氏,岩州袁氏,德隆顧氏,合稱景朝四大世家,連皇族見了都不敢怠慢半分。而少爺可是薛家家主嫡長子,就強搶個女人,怎麽了?

量他們誰也不敢說什麽。

“要不少爺,您就收用了她,這樣您身邊也有個知冷暖的,”

“我說送走!”

薛鶴初翻着書,頭也沒擡。但說出的話态度堅決,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薛岩知道少爺一向說一不二,看來是真的打算将那姑娘送走了。

“……哦。”他放棄了勸說。

只是他覺得好可惜,少爺好不容易搶回來個女人,沒想到還沒碰呢,就要被送走。

真是不懂得享受。

作者有話要說:薛岩:明明是少爺您故意讓她跟上來的!怎麽就要趕人家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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