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夫君竟然是!

等薛鶴初傍晚從外面回來的時候,薛岩便将自己在山下查到的事情從頭到尾彙報了一下。

其實也沒查到什麽,少爺說山下有二人在埋伏,但他一下山沒見到人,倒是見到兩具屍體,然後薛岩就覺得吧,這人都死了,查來查去也查不出什麽,所以就沒往深處查。将這次下山的重點全部放在了運送日用品上。

“屍體?”

薛鶴初洗手的動作一頓。外院有一缸子水,承接的雨水,專門用來洗手的。裏面新有一株睡蓮,估計是女人弄的。

“幾天了?”

“大概三五天的樣子,在去往南郡郡城的路上發現的,二人皆面色發黑,口吐白沫,可以肯定是中毒而亡。”薛岩在旁邊端着一盆幹淨的山泉水,待少爺再次清洗完之後,又遞了一張錦帕過去給少爺擦手用。

薛鶴初慢條斯理的搽了搽手,修長的手指重新變得幹淨起來。

“通知仵作了嗎?”

仵作驗人會查驗身份,南郡的仵作對他們郡裏的人口相對熟識一些,查起來更方便準确,這樣便可順帶看看,究竟是誰非要置他女人于死地。

之前不想管閑事,放了那二人,但現在青梧既然成了自己的女人,那她的事便不是閑事,他自然要插手。

“仵作怎麽說?”

“啊?”薛岩愣了愣,突然有點慌,“沒,沒通知仵作……小的想着,既然人都已經死了,而且又知道了死因,查這個也沒啥用,所以就……那小的現在就下山通知,”

“……罷了。”薛鶴初深深的看了一眼薛岩,擡手,示意不用了。能雇人從郡裏一路明目張膽的追殺到山腳下,看來那雇主在南郡是個人物。既然如此,又怎麽會輕易露出把柄。估計那二人也是被滅口的。

接收到少爺帶着深意的一眼,薛岩知道自己這事兒沒辦好。好在少爺沒打算追究這件事,他暗暗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他是內務小厮,讓他照料少爺飲食起居什麽的,那完全不在話下,這麽些年他跟在少爺身邊,哪件事都是辦得妥妥貼貼的。但若是讓他去調查追蹤什麽大事,這,這……那是薛影的專長啊。

見少爺微微抿着薄唇還有點生氣的樣子,薛岩趕緊将自己辦得好的說出來将功補過。“少爺,小的今天下山帶了好些東西上來,胭脂水粉绫羅綢緞,還有金銀珠寶首飾頭面,小的專門去東市打聽過的,女眷要用的一應用品小的都帶上來了,小夫人看了可喜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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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女人喜歡,薛鶴初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薛岩繼續,“小夫人看到那些東西的時候特別激動,盯着都舍不得移開眼……就是,就是不怎麽喜歡這玉簪子。”說着将裝着白玉簪的錦盒遞給了少爺。

薛鶴初洗完手之後就回了內院,到處都安安靜靜的。

一進屋便看見女人坐在窗邊的美人椅上,芙蓉秀色,如花如畫。但眼睛紅紅的,看得出剛剛似乎哭過。

微微皺眉,他走了過去。

“怎麽了?”薛岩不是說她可開心的?

青梧剛剛沒注意到夫君進屋,聽見聲音了才反應過來。本來打算起身迎他的,但擡眸便看到了他手裏拿着一個錦盒,杏眼閃了閃。

是剛剛那個錦盒。

她便沒動,依舊坐着,微微偏過頭,不看他,也不理他。

薛鶴初自然看出了她這是在鬧情緒。不過為何會鬧情緒?

“聽薛岩說你不喜歡這簪子?”他拿出錦盒裏的玉簪,而後将錦盒扔在桌上,走近女人,準備給她戴上。

青絲如緞,點綴一枝白玉簪的話,想來會很不錯。婦人們不都喜歡這些小玩意兒?

但被青梧偏頭躲過去了。

“真的不喜歡?”薛鶴初挑眉,看出了她的抗拒。

見女人依舊不說話,他随手扔了手上的簪子。“那喜歡哪樣的,我讓薛岩下山再去找找。”

只一瞬間,那價值千金的玉簪便被摔在了地上,斷成兩節。

“嗯?喜歡什麽?”

“不喜歡不喜歡。”青梧搖頭,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微微仰着下巴,濕漉漉的眸子裏有些不安,“我,我不用那些的。夫君,可不可以不要再去搶東西了。”

“……?”薛鶴初難得有些疑惑,“什麽搶東西?這是薛岩在郡城裏買的。”

“可買它的錢是搶的啊,我不要!”青梧急得眼睛愈發的紅,眼底不争氣的氤氲着水色,“夫君,我不喜歡這些的,我不戴這些也可以的,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搶了。”

雖然青梧知道,自己人微言輕,才來這裏一段時間就想将橫行好多年的土匪頭子勸住有點困難。但是她總要試一試。“如今大家都在種水稻了,等入了秋就可以豐收,完全有能力自給自足的,所以夫君,可不可以就不要去搶了,咱們安安分分過日子不好嗎?”

說完還不忘用小手背抹了抹眼淚。

薛鶴初站在女人面前,盯着她看了半晌。确定女人神色認真并不像是在說胡話,劍眉擰得更深了。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之前她害怕,顫顫巍巍動不動就哭,薛鶴初一直以為是小姑娘來到個陌生地方不适應,但沒想到竟然是因為她真的在害怕。

“以為我是土匪?”

“……難道不是嗎?”青梧眨了下眼睛,不然視線一直模模糊糊的。眨了眼睛之後發現視線清晰了些,見夫君臉上看不出喜怒,反正都這樣了,她還是要勸一勸。于是伸出小手扯過夫君的衣角,軟聲勸他,“夫君,咱們以後不要當土匪了可不可以。土匪搶東西是不對的。被搶的那些東西也是別人辛辛苦苦掙來的,你們突然把東西搶了,那人家要怎麽辦?”

“誰跟你說我是土匪的?嗯?”

“……?夫君住在黑山寨,不是土匪是什麽啊,夫君你是不是想騙我說不是?你莫要騙我,我知道!我從小就知道,黑山寨它就是個土匪窩!超兇的土匪窩!”

青梧豁出去了,“滕”的站起來跟他理論。她終于把想說的都說出來了。這些日子她一直壓抑着,沒想到真正說出來的時候,青梧反倒輕松了一瞬。她現在就是要開誠布公的說出來,好明确的勸住夫君,以後莫要再當土匪了。

薛鶴初看着女人突然炸毛的小表情,像只小奶貓突然露出了利爪,撓了他一下。深不見底的眸子轉了轉。

原來女人真把他當土匪了?所以這些時日,她一直以為自己跟個土匪同住一屋?

盯着女人看了半晌,若有所思之後,薛鶴初走近,坐在了躺椅上。

剛坐下,他便伸手一撈,将站在面前的女人輕松摟了過來,整個人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溫香軟玉在懷。

青梧以為自己這樣不顧夫君臉面的罵他是土匪說土匪不好,他會生氣來着。正準備含淚承受夫君的斥責,卻沒想到突然就被拉進了他的懷抱。

瞬間紅了臉,她有點羞窘,想推拒,雖然昨晚他倆那般親密了,但大白天的就這樣抱在一起,影響多不好。

伸手推了推,沒推動,胸膛像小山似的。

女人在懷裏不安分的扭動,薛鶴初眸色漸深,他強硬的箍住了女人的細腰,“別動,聽我說。”

見她終于乖下來,這才開口解釋。“不是土匪,我也是前段時間剛上山來的。”

“……?”青梧很是吃驚,杏眼眨了又眨,剛剛夫君說什麽?說他不是土匪?說才上山?

但随即她便不信了,“你又在騙我了。那些人都認識你,還那麽怕你,你怎麽可能才上山啊。”

“哪有騙你?那是因為我上山是帶着他們種植水稻。至于害怕,可能因為我是朝廷派來的,所以他們才會那樣。”薛鶴初說起這個,又簡單解釋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他不是很擅長跟人解釋,但這件事還是要講清楚,不然女人一直以為她跟了個山匪,整天提心吊膽的,那可不行。

“朝廷?”青梧抓住了很重要的一點,她稍稍偏過頭,看着夫君的眼睛,“朝廷為啥會派你來啊?”

這,難以置信,杏眼裏滿是震驚。青梧就這麽怔怔的盯着他,不說話,但小腦袋瓜兒在飛快的轉。

她覺得有什麽關鍵的信息快要被抓住了,但就是反應不過來。

薛鶴初見她忽閃着杏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但可以肯定她不是很信自己的話,于是從袖口取出了一塊金牌,然後遞給她,

“認識這個嗎?”

青梧一看到這個就更震驚了!這,這是朝廷命官的官方證明!在景朝,只要是朝廷官員,都有這個的,爹爹也有,她曾經看到過。所以青梧一眼就認出來了。

“夫夫君你,你連這個都搶啊?這個,你,你……”青梧要哭了,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夫君已經猖狂到這種地步了,連朝廷官員的東西都敢搶,這不是公然挑釁朝廷權威嗎?

完了,全完了。

“都在想些什麽?”薛鶴初伸手懲罰性的敲了敲女人的額頭,力道不大,帶着些寵溺,“這是你夫君的。”

青梧吃痛,揉了揉額角,但也顧不得痛了,因為她聽到夫君說這官牌是他的,青梧低頭翻來覆去的看,質地雕紋,是真的官牌,甚至比爹爹的更精致,而在官牌的另一面,赫然刻着“薛鶴初”幾個大字!

啊這,這個……?!

“夫君!這個!這個!”

青梧驚訝得話都說不出來,小嘴微張,指着官牌一個勁兒的盯着他瞧,杏眼溜溜圓。

薛鶴初見女人這麽震驚,微微勾唇,伸手扯了扯她嫩滑的臉蛋兒,“原來認識這個啊。”剛剛見她一副快哭了的小模樣,他還以為不認識,

“那說說看,這是什麽?嗯?”

“……是,是朝廷的印鑒!”青梧抱着這個官牌完全不撒手,像抱着個稀世珍寶,“所以夫君,真的不是土匪?真的不是黑山的土匪頭子?而且還是朝廷命官?那,那為什麽會在這裏啊,黑山寨的土匪呢?”青梧可以肯定,黑山寨是有土匪的。她之前一直都有聽說過。

“都被清剿了。”問題太多,薛鶴初直接回答最後一個。

原來被清剿了,怎麽她都沒聽說過啊。

“那為什麽這裏還有那麽多人?”

“這地方原本就有山民,只是之前被土匪給霸占了地方。”薛鶴初這次十分有耐心。

從剛剛女人知道他不是土匪的時候開始,這雙杏眼就一直亮晶晶的,藏着萬千星辰般,他很喜歡,“後來将土匪剿了,我就留在這裏,打算種點農作物。”

哦!哦哦!原來是這樣!

原來夫君是被派來這裏的,不是土匪!她就說嘛,夫君長相清俊,氣質矜貴,怎麽可能是土匪?

“那,那剛剛那幾個箱子是怎麽回事?”

“那是薛岩下山買的,也可能不是買的,直接從郡城的府裏拿的。你要是不喜歡,我讓他去帝都,”

“喜歡,喜歡的!”青梧打斷他的話,連連點頭。怎麽會不喜歡啊,那些都是生活必需品。生活在這裏,那些東西都是特別緊缺的。

比如說她衣服裏面的小衣。本來就只有一件,昨天還被夫君撕掉了,她今天還是勉強縫上再穿的。現在好了,她剛剛看了,箱子裏全都是質地上乘摸着軟和的布料,很适合做小衣的,她要多做幾件。

如今知道那些都是夫君用正當的錢買來的,青梧用着就完全沒有負擔啦。

至于其他的,在短短的一瞬間,青梧就已經想了很多。夫君不是土匪,聽他那意思,還是郡裏的高官!那自己這樣突然不明不白的跟着夫君,婆婆那邊會不會有意見?應該能理解的叭,高門大戶,肯定明事理,只要她好好跟他們解釋,那應該會讓自己進門。

她也是官家女呢,配夫君再好不過的。

薛鶴初見女人又在走神,輕輕掐着她的下巴讓她重新看向自己,“在想什麽?”

“在想我的夫君竟然不是土匪呢。”青梧說着說着自己就笑了起來,眉眼彎彎,杏眼盈盈。

“這麽高興?”

“嗯!……所以那些東西我可以随便用的?那些布料也可以?終于可以多做幾件衣裳了。”青梧飛快的看了眼夫君,小聲嘟囔,“我只有一件小衣。”

還被你撕掉了。

薛鶴初聽見了最後一句,下意思的掃了一眼女人的心口,呼吸急促了些。他湊到女人的耳邊,低語,“那多做幾件,唔唔裹着小衣的樣子,誘人得緊。”

這麽登徒子的話由他一本正經的說出來,青梧聽在耳朵裏,瞬間紅了臉,不住推他,“你別,怎麽什麽都說?夫君你正經些。”

見推不動,“夫君,馬上就要吃晚飯了,你先去沐浴叭,熱水已經準備好了的。”

青梧這樣說其實只是想讓他放開自己,這樣一直坐在他腿上,挨得這麽近,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滾燙的溫度,青梧本能的覺得有點危險。

“趕我?”薛鶴初沒松手,反而扣住女人小細腰更加近了些,氣息灼,熱,“既然要為夫沐浴,那……唔唔幫我?”

“哎呀,哪個要幫你,”青梧覺得夫君真是的,怎麽大白天這麽……哪個要幫他,那沐浴得脫光光,雖然昨天晚上也,但那是晚上啊,又看不見,可是白天怎麽行?

“真不幫?”

青梧搖頭,“不幫,你自己,”

“那就一起。”薛鶴初說着,十分強勢的橫抱起女人,他身材颀長,又蒼勁有力,抱起她輕輕松松的事。

青梧拒絕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被他抱着,大步進了浴間。

“夫君你別,大白天的你羞不羞……不要,你扯我衣裳做什麽呀,我不洗,剛剛已經沐浴過了,夫君你松手,你不講理,不要唔……嗯……”

很快,浴間便時不時傳來女人嗚嗚咽咽的聲音,似難受,又有些別的意味兒,說不清道不明。

因為內院沒人敢随便進,所以也沒人聽到那屋子裏的動靜。

外院,薛岩正在熱氣缭繞的廚房裏,将晚飯分碟裝入食盒,現在雖然天色還沒黑,但已經到了晚飯時間了。

這時大柱從外面溜了進來,徑直來到薛岩旁邊。

有事找他。

“老大今天讓你下山買東西了?

薛岩聽聲音就知道是大柱,于是頭也沒回的“嗯”了一聲,然後又覺得有點擠,“诶你讓讓,這麽大個兒怵在這裏,我還有事要忙,你別擋着。”

雖然大柱是戶部的七品官,而薛岩只是個小厮,但俗話說得好,宰相門前七品官,他作為世家大族嫡長子的貼身小厮,放在帝都那都是可以橫着走的,所以薛岩對大柱,并不像雲雁那般小心翼翼。而且,兩人認識好多年,熟着呢。

“我找你有事兒,你那裏有跌打損傷止血藥什麽的嗎?”大柱是專門來找薛岩的。

薛岩一聽,停下了手裏的活兒,轉過身看他,“你要那些做什麽?”

大柱有點不好意思,粗犷的臉上別別扭扭的,“就雲主簿,他估計受傷了。”

“受傷了?”薛岩仔細回憶了一下,他之前見雲主簿的時候還好好的,沒見受什麽傷啊。

“嗯,受傷了,自從昨天回來之後,他身上就一直有血味兒。”

“有血味兒?我怎麽沒聞到?”

“我聞到了!你又沒跟雲弟睡一個屋,怎麽知道?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鼻子可靈了。”

這話說的是,薛岩和薛影一個屋,而大柱和雲主簿一個屋,其他的屋子都是大通鋪,不好單住人。

“诶你到底有沒有?”

“沒有沒有,我下山又不是為這事兒的。”

“那我去找春生問問,他們山上應該有止血的采藥。”大柱說完,也沒停留,轉身就出了廚房。

薛岩看着大柱焦急的背景,哼了哼。他倆認識這麽多年,也沒見這厮這麽關心他!

好氣哦。

這幾天天氣晴朗,春風和煦,正是播種的好時節。

其實要說那五塊秧田,若那幾個老手播種的話,要不了多長時間,一兩天估計就成。但因為是由坡地改造成的田,所以耘田的時候就更細了些,一遍又一遍。

而且,薛鶴初旨在教會山民自己播種,而不是簡單的撒稻種完事。所以這期間又花費了不少時間。誠如那幾個老手所說,播種看似簡單,但裏面的門道還是需要鑽研一陣子,比如說撒谷子的力道還有方向,是順風還是逆風等等,又比如在播種之前,需得撒些草木灰養田提升土壤的肥力等等,這些都需要他們山民自己親自摸索試驗才行。

也正因為如此,播種那五塊秧田,費了好幾天的時間。

東邊山坡上每天忙活,村裏的人也沒閑什麽,割豬草不說,雲主簿帶了些當季的農作物,所以她們在學着種植。

忙了好幾天。

這天,村裏的小夥伴終于有空,相約着一起來黑山寨找青梧。

青梧此時正在屋子裏做針線,她打算給夫君縫一件裏衣。

自從那天知道自己的夫君不是土匪之後,青梧的心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不用再擔驚受怕提心吊膽了,眉眼彎彎,杏眼撲閃撲閃的,整個人鮮嫩得像山間的桃子,讓人見了就想啃一口。

見大家還想讓她多講講變好看的方法,青梧點頭說好。

她之前已經給大家講了修眉,還有散粉胭脂和口脂的做法,今天打算就講講長發的養護。

這個其實不需要講,因為村頭有幾棵皂角老樹,大家若是用皂角洗頭,植物滋養頭皮,發質就會特別好。青梧看了看她們,其實個個都不錯。

就是要強調一點,不要嫌麻煩就直接用草木灰洗,那樣雖然幹淨,但沒皂角滋養,時間長了會掉頭發的。

大夥兒聽完就都看向了妞妹兒,因為她就是一直用草木灰洗的,頭發少,現在再看甚至還有點偏黃,營養不良的感覺。

好幾天不見,如今嫁了人的妞妹兒将頭發全部盤了起來,成了真正的婦人模樣。雖然是被迫的,但看得出,妞妹兒的婚後生活過得還算滋潤。

妞妹兒雖然成了婦人,但脾氣到是和從前的一樣,一點就着,“看俺做啥子,俺就是用皂角水洗的,只不過,只不過放的少而已嘔——”

妞妹兒說着說着,突然幹嘔了起來,可把大家吓壞了。忙過去拍她的背。

“哎呀妞妹兒你啷個了,你看你臉色也不好。”

“是不是有了?跟我娘懷弟弟的時候一個樣。”

“瞎說,妞妹兒這才幾天?啷個可能。”

“也有小半個月了吧,要是中用的,結婚當天就有了。”

“這,好像說得也是……”

大家七嘴八舌,臊得妞妹兒在這地方待不住,罵罵咧咧的走了。

不過走的時候腳步明顯放慢了,手還有意無意的護着自己的肚子。用她的話說,萬一呢。

大家又笑話起了她。

午時的時候翠花又單獨來了一趟,懷裏抱着一只小奶狗。

“起舞,這個給你。”翠花兩指提起小奶狗的頸子皮,遞到青梧面前。

“啊?”青梧不接,甚至往後退了一步,“你給我這個作什麽呀?我,我不養小動物。”雖然小動物毛茸茸的特別可愛,但,要是養的話,她怕被咬。而且,她從來沒養過這個,根本不會。

“這個是給你的謝禮,你這段時間一直分享知識給俺們,俺要向你表達一下謝意。”

“不要。”青梧直搖頭“不需要這個,我講這些又不是為了讓你送禮物的。”

“哎呀你要不要?”翠花見青梧不收,急了,直接說出了實情,“俺們家其他小狗崽子都被人領走了,都有人要,就這個沒得,俺娘說了,要是再沒得人要,就把它丢了。”

“啊?”青梧看了看翠花手上的小奶狗,囧着嫩臉,“你娘為什麽要扔了它啊?”

“這麽醜沒得人要,俺們家又不可能喂那麽多,只阿黃一條就夠了。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拿去扔了,山裏頭晚上冷,估計要被凍死,而且據說山裏那餓狼什麽的專吃這種小崽子,也不知道,”

“要,我要。你別說了,你把她給我。”青梧聽着這些就慎得慌。伸手想去接,但又怕咬,于是拿了旁邊地上的撮箕過來,讓翠花将狗崽子放裏面,“這麽小就扔了,那他怎麽辦?”

見青梧終于肯養了,翠花也松了口氣,她其實也不想丢了這個狗崽子,這麽小,丢了鐵定活不成。“那就這樣說好了,這個就給你了。”

“嗯……好叭。”也只能這樣了。

翠花走後,青梧盯着撮箕裏的狗崽子打量了一會兒。小小的一只,比那天見到的大了那麽一圈,剛剛睜眼,黑葡萄一樣的眼睛黑溜溜的。此時狗崽子正在撮箕裏爬來爬去,路都走不穩的樣子,有時撲棱一下摔倒還會發出小獸般可憐的嗚咽聲,聽着讓人不禁心生同情。

又盯着看了一會兒,青梧正在想怎麽養它。

她其實真的不知道要怎麽養這個。

想着這撮箕底下的竹篾塊肯定嗝得疼,于是她噔噔噔的跑到裏屋,在那箱绫羅綢緞裏翻了一會兒,找了匹軟和的藏青妝花緞,裁剪了幾尺,打算墊在撮箕裏。

這樣應該會舒服些。

青梧手裏拿着布料,還到內院小門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人影從大門外閃了進來。

是那個雲主簿,從外面小跑着回來,形色匆匆,慌裏慌張的。

青梧腳步一頓。

雖然隔得稍微有點遠,但她一眼就看到那雲主簿背後的衣服髒了。

特別明顯。

眨了眨杏眼,青梧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雲雁趁着大家吃午飯的時候,匆匆回了黑山寨。徑直跑回了房,他将自己的包裹拿出來,開始翻來覆去的找東西。

但翻了個遍仍然沒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張總是溫和的臉上漸漸透着焦急的神色。

她又重新翻了一遍,還是沒有,臉色逐漸變得慘白。因為肚子又劇烈的疼了起來,還半天沒緩過來,他抱着自己的肚子疼得直不起腰來。

想着換的東西也沒有了,雲雁眼淚都出來了,不知道是急的,還是痛的。

緩了好一會兒,疼得滿頭大汗的雲雁抱着肚子慢慢站了起來,佝偻着往外走。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下山,去現買。

但他剛出房門,迎面便撞上了一人。二人都有點沒站穩,搖搖晃晃的好半天才給穩住。

擡頭一看,見來人是薛大人的小媳婦兒,雲雁彎着腰,“夫人安好。卑職不知夫人在此,沖撞了夫人,還請夫人海涵。”

确實,門外的是青梧。

她見這雲主簿突然作揖,有點不适應,于是稍微往後退了退。而後盯着他瞧了瞧。

見他眉頭緊縮強忍着痛苦的樣子,青梧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就試探的伸手,将手裏的東西遞到他面前。

“這個……給你。”小聲,輕緩。

當雲雁看清楚夫人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之後,大驚失色,直接往後踉跄了一步,而後矢口否認,“夫夫人,卑職,我,不是……”

卻因為太過慌亂,連否認的話都說得磕磕跘跘。“不知夫人,夫人拿這個給我,給卑職是何意!卑職不認識這個,更不需要這個!”說着就要繞過她沖出去,但因為肚子是在太痛,她還沒沖,就被夫人輕輕拉住了。

“我剛剛都看到了,你衣服上……”青梧說着,指了指他的衣裳。

雖然現在正對着他,看不到他身後的衣服,但剛剛她是看清楚了的。他的衣服後面正中,有點血色的痕跡。衣服是月白色的,所以特別明顯。

青梧剛剛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什麽血跡,而是……葵水的跡印。

男人衣服上怎麽可能會染上這個?也就是說,這個雲大人,她……是女人。

當時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青梧震驚得愣在原地好久。

雲雁聽了夫人的話,條件反射的往自己身後瞥了一眼,只一眼,頓時面色慘白得毫無血色,如遭了晴天霹靂一般。

他竟然這麽不小心,染到了衣服上,現在還被人發現了!

“噗通”一聲,雲雁像失了全部的力氣,直接跪在了地上。

要知道,女扮男裝入仕,那是砍頭的死罪,她這兩年一直小心翼翼的掩藏,一直都相安無事的,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而且還是被長官夫人發現的。

那自己,怕是……

“诶你做什麽呀?你起來。”青梧見對方突然跪坐在了地上,趕緊過去想将她扶起來。

剛剛見她抱着肚子在屋子裏哭,旁邊包裹翻了個遍,猜想她或許是在找這個。同為女孩子,青梧自然知道來月事的時候這月事帶有多重要,于是就拿了一些自己這幾天新做的。

但沒想着把她吓成這樣。

不過,青梧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這舉動,不就是在告訴她,自己知道她是女孩子了嗎?

“你放心,我什麽都不會說的,你快起來,地上很涼,這個時候一定要好好保暖,不可以受涼的。”

“……真,真的?真的不會說嗎?”雲雁跪在地上,她現在腦中一片空白。唯一有的便是女扮男裝入仕被發現後的抄家問斬。

絕望中,雲雁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

這地方沒其他人,只有這人知道她是女的,若是這人不在了,那不就沒人知道了嗎?

拳頭慢慢緊握,仿佛是下了什麽決心,雲雁擡起頭來,正要有什麽動作的時候,卻突然撞進了一雙幹淨透亮的眸子裏,如皎皎月光,瞬間将自己心底的陰暗照得無處躲藏。

還透着一絲關切。

她突然回過神來,保持了一點理智。雲雁啊雲雁,人家是在好心幫你,而你卻動了殺心,你何時變得如此不堪了?

況且,依着薛大人對這人的寶貝程度,若自己真的動了手,也一樣會被查出來,同樣死路一條。

青梧見她一直沉默,也不起來,以為她是不相信自己,于是連聲保證,“真的,我不會說的,保證!我說話算數的,你快起來。”

“……謝,謝夫人。”

雲雁慢慢站起來,因為剛剛的念頭她現在根本無顏再見對方。

青梧将手裏的東西遞給她,“這個……?”

低着頭,雲雁雙手顫抖的接過月事帶,轉身回了屋。

她需要這個,很需要的。

可能是前幾天喝了點酒的緣故,這次的量特別多,本來她推算了今天就會結束,沒想到因為喝了酒的原因現在還有,且原本不痛的肚子這次卻痛了。匆匆回來缺發現月事帶用完了,那一刻雲雁甚至都感到了絕望。

沒有辦法,她打算捂着肚子偷偷下山去買。到時候連夜回來就說是臨時去辦點事。

可是下山去買哪裏那麽容易?不說路途遠,一來一回需要時間,只說自己肚子疼痛,捂着肚子哪裏走得了那麽遠的路?

現在有了這月事帶,不管怎樣,得先換上再說,然後換一身幹淨的衣服。不然再撞見一人,鐵定又要被發現她的女兒身。她做不出那種殺人滅口的事,只得越少人知道越好。

換了月事帶,雲雁又趕緊将原來的衣裳換過,可就在她攏外衣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男聲。

“雲弟你在做什麽?”

吓得雲雁手一抖,捂着衣領轉身就是一巴掌,

“叭”的一聲,特別響。

被突然打了巴掌的大柱不可置信的看着雲弟。

他剛剛在田裏看見雲弟偷偷走了,見雲弟臉色不是很好的樣子,以為他遇到什麽事兒了,于是跟着回來。

沒想到一進屋,才剛問了句,就被雲弟糊了一巴掌。

大柱伸手捂着自己被打的左臉,像極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哀怨的看着雲雁,

“雲弟,你打我做什麽?”

“啊?”雲雁這才看清來人竟然是大柱大人,“大大人,我,我,我以為是別人,鬼鬼祟祟的竄進咱們屋子,然後我就打了。”

手哆哆嗦嗦的。慘了,把頂頭上司給打了。雲雁絞盡腦汁的想着怎麽解釋。

大柱一聽雲弟說“咱們屋子”,剛剛被扇了個巴掌的震驚一下子就消了,心裏甚至有點喜滋滋。

嘿嘿,咱們。

完全沒心思去計較雲弟的反常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柱:挨了一巴掌,感覺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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