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來了
青梧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身處夢中。
劍眉挺鼻,淡漠薄唇,特別是那雙幽深的狹眸,眼神灼灼,狀若無意的睥着自己,裏面藏着只有她才懂的危險。
直勾勾的,好似下一秒就要撲過來。
對面那男人,分明是夢裏出現的那個。
一個激靈,青梧杏眼睜得大大的。夢裏的人為什麽在這裏啊?
薛鶴初睨着前面不遠處的女人,面上不顯,但心裏早已情緒翻湧。
這個他找了大半年的女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比記憶裏更加真實,比昨晚更加鮮活。
眉目一如往昔,小臉白嫩,整個人像顆鮮嫩多汁的果兒,那雙如水的杏眼裏,透着慌,哆哆嗦嗦的,泛着熟悉的弧度。
就像當初山腳下,她第一次闖入自己視線時那樣,招人。
薛鶴初微微眯起了眼。
此時院子裏的人很多,帝都來的考官和随從,在榜的考生以及家眷,滿滿一院子人。不過大家沒說話,都屏着呼吸等着那只叫三花的狗子過來。
但那只花狗子像是沒聽見薛大人喚它一樣,仍舊圍着蘇家女搖尾轉悠。
那麽大一只狗子,龇牙咧嘴的兇,邊上有人扪心自問,要是此刻是自己正被那狗子圍住,怕是早就腿腳發軟站不穩了。
也不怪那蘇家女都吓懵了。
也不知是誰沒憋住小聲咳嗽了一聲,打破了一院子的靜。
蘇顏作為府裏的主人,自是最先反應過來。見那狗子沒動,于是又告了罪,
“小女無狀,請薛大人見諒,”
而後轉身一面向自家兒子使眼色讓他攔着那條狗,一面輕聲斥責閨女,“還不快回自己院子?沒規沒矩!”
蘇顏斥責自家閨女,是為了讓她盡快離開這裏。
雖然是這只狗突然發瘋亂跑亂跳沖到唔唔面前,但這狗是薛大人的愛犬。都說這些個大官陰晴不定,怪癖一大推,保不齊這人會為了他的愛犬而不分青紅皂白的随意降罪。
要蘇顏說,他真想将這些人立即轟走,而不是讓唔唔走。
這裏已經算是內院的範圍,要按規矩,是這些人莽撞了,哪有人這般未經允許就大咧咧的進別人內院的?但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些人是從帝都來的高官,品級比他大得多,在場的随便拎一個出來都不是他一個小縣官能惹得起的。
特別是這位薛大人,出身頂級世家,又在朝中居要職,他更是惹不起。
“還愣着做什麽?”
青梧被爹爹帶着斥責的聲音拉回來了神,牆角的風吹得她微微的抖,神思突然清醒過來,這不是夢。
不是。
再次撞進那深邃的狹眸裏,像是受了什麽沖擊,青梧踉跄了一兩步,轉身落荒而逃。
薛鶴初看着那顫栗嬌嫩的身影,跌跌撞撞慌不擇路,好幾次險些摔倒。
抿着薄唇,沒再說話。
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只看到前面院門翻飛的裙角,還有空氣中若有似無淡淡的清香。
“汪汪汪!”三花見人跑了,撒腿就要跟上去,不過被旁邊的薛岩一把逮住了狗尾巴!
然後順着尾巴一把抱住了掙紮的三花。
“汪汪汪——”
哎喲喂我的狗子哥,你可別添亂!
薛岩臉上滿是笑意。剛剛見到小夫人的那一剎那,薛岩愣了一下之後,簡直心花怒放。
可終于是找到了。
真是打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太好了!以後再也不用那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嘤嘤嘤。
三花被薛岩捂着嘴巴拖了下去,庭院裏又恢複了先前的靜谧。
蘇顏見唔唔已經走遠,這薛大人沒有怪罪,松了一口氣,
他再次為小女的莽撞道了歉,而後試探着要引着衆人離開這裏。
畢竟是人家的後院,在一旁的李大人覺得再繼續呆在這也有些不好。于是上前正要請薛大人去往前院的寬庭。
卻發現薛大人一直盯着前面,眼神幽深,透着光。
李大人腳步一頓,順着薛大人的方向瞧了瞧,除了些假山流水綠植,沒其他的。
但李大人是個人精,轉念便聯想到,那是剛剛那小姑娘離開的方向。
他立馬會意。這薛大人,莫不是對那蘇家女有意思?
不是說薛大人對女人不感興趣的嗎?
李大人挑眉,他回憶了一下剛剛那蘇女的容貌,啧啧啧,嬌嫩嫩的,看着就饞。
也難怪薛大人有興趣了。
這蘇大人可真是幸福,兒子兒子一表人才玉樹臨風,這女兒也是雪膚花貌的,勾人。
李大人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蘇大人,兀自感嘆,
前途無量啊。
青梧一溜煙跑了很遠,心裏仍是忐忐忑忑的,直到撞上迎面而來的春竹,才堪堪回過神。
“姑娘,這是怎麽了?”春竹還是第一次見自家姑娘這般慌張。見她小臉通紅,身子還瑟瑟發抖,以為是被凍狠了,于是趕緊将手上的披風給姑娘兜上。
她剛剛本來是想拿個兔毛圍脖的,但一想天寒地凍的,姑娘還不知要在外面呆多久于是就幹脆拿了件披風。
這披風厚實軟和,胭脂色的,領口處一圈雪白的毛,茸茸的襯得青梧的臉又小了一圈。
“姑娘暖些了麽?……姑娘?”
“啊?沒,沒什麽。”青梧心神不寧,沒注意聽春竹在說什麽,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剛剛遇到的那個男人。
怎麽會這樣?明明只是夢啊,她與那男人糾糾纏纏的只是發生在夢裏的啊?怎麽會在現實中遇到?
本來之前的夢就讓青梧心裏發慌,又羞又窘又不安。而現在,夢裏的人竟然出現在了現實裏,真真切切,
她一下子方寸大亂了。
又适時想起今早自己身上那些痕跡,青梧完全混亂了,難道那些事不是在夢裏,而是真實發生的?
可自己确信根本沒有那些事情的任何記憶啊?
莫非是不記得了?
不可能,她明明都記得過去的事,從小到大,遇到的人和事都歷歷在目,根本沒有不記得的。
除了……自己昏迷的那幾個月,腦中一片空白。
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青梧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但轉念又抓不住了。
腦袋瓜嗡嗡的,隐隐有些疼。
想不下去,她看向旁邊的春竹,
“春竹,我有問題問你,你要如實告訴我……我之前,真的是昏睡了幾個月嗎?”
春竹一聽姑娘問這話,眼神有些飄,她稍稍有些緊張。但之前老爺和夫人都耳提面命過,不準把之前那些事告訴姑娘,
“……嗯,”春竹點點頭,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姑娘落了水,就一直昏迷不醒。昏迷後為了養病,又去了郊區的莊子,是奴婢陪着姑娘一起去的莊子。”
“是嗎?”青梧手捧着腦袋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回想,又似乎在思考春竹話裏的真假。
“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問夫人的,……當時夫人見姑娘一直昏迷不醒,眼都哭腫了,守着姑娘整夜整夜沒睡覺……”
青梧原本真的打算去問問娘親,但一聽春竹這般說,又怕去問起這事兒惹得娘親又想起傷心事。當時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娘親看着憔悴了好多。
算了,不能再想了!
反正自己以後就在府裏,在內院,哪兒也不去,今天是意外,以後肯定再不會遇到那個男人的。
這樣一想,青梧稍微緩了神色。
晚飯一直都是在正院,一起吃。
一家人吃飯沒那麽講究,平日裏都是有說有笑的,不過今日蘇顏父子因為官場打交道,費心費神,好不容易送走了他們,身心疲憊不想說話,秦氏又是個安安靜靜的性子,所以一時間飯桌上很是安靜。
但青梧也安靜得過分,就有些不尋常了。
見唔唔只垂着頭吃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蘇顏以為是自己之前斥責了她,這是委屈了。
他笑了笑,解釋了幾句。
閨女沒錯,要錯也是那只瘋狗的錯,還有那個不知道管束自己瘋狗的薛大人的錯。
青梧自然知道爹爹當時的用意,哪裏會委屈這個。
“妹妹可是被吓到了?那薛大人家的狗子确實兇悍了些。”
青梧一聽到薛大人幾個字心裏就亂顫,她知道哥哥口中的薛大人就是那個男人。
有那麽一瞬間,她真的就要說出自己做的那些夢。
但又覺得難以啓齒。
“不怕,那只狗子據說不咬人。而且那薛大人馬上要回帝都了,以後妹妹也不會再見到那只狗子了。
“……嗯。”
“不過妹妹,你怎麽知道薛大人那狗子叫三花?”
蘇青樹下來朝薛大人的小厮打聽過,那只狗子确實叫三花。之前有那麽一瞬間,他還以為妹妹認識那只狗子。
不過那狗是薛大人的愛犬,妹妹怎麽可能認識?
見大家都停下筷子看着自己,青梧拿着瓷勺的手一頓。
她直搖頭。
“不知道它叫什麽,我當時吓慘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青梧當然不敢說她覺得那只狗子很熟悉,熟悉到幾乎是下意識就叫出了它的名字。
她自己還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青梧沒搞清楚,蘇青樹卻聽清楚了,并兀自給出了原因,“我之前有看到,那只狗脖子上有個兜兜,上面繡了字的,就是三花。妹妹可能是之前無意間瞄了一眼,而後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了。”
這個解釋很合理。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剛剛看到的字。
但問題是她根本沒注意到那些。
但青梧不想大家擔心,于是點了點頭,
“嗯……那個兜兜上面就有名字的。”
秦氏之前沒在現場,這事兒還是事後聽丫鬟說的,她又問了問當時的情景,一陣後怕。
忙夾着菜到唔唔碗裏,讓她多吃點壓壓驚。
只有蘇顏,打量着對面低頭吃飯的唔唔,若有所思。
晚飯後。
青梧帶着春竹回新禾院。
春竹提着一盞纏枝四角燈,偏頭看姑娘小臉上的神色,忍不住問,“姑娘,真的沒有問題嗎?是不是還有點害怕?”
她剛剛才知道這事兒。
姑娘雖然喜歡那些小動物,但從來不敢養,怕咬。而且,據那些在場的丫頭小厮說,那狗子又肥又兇的。
青梧心裏顫顫的,倒不是因為那個狗子,那狗子毛色順滑,很是可愛。
就是……反正就是心裏有點不安,不踏實。
“姑娘,這幾天我就候在你屋裏,若是做噩夢什麽的,就不怕了。”丫鬟一般都是睡在主子床榻邊,在地上打地鋪,方便随時伺候。
最開始春竹和春蘭都是輪流守在姑娘屋子裏的,不過後來姑娘說不喜歡那樣,所以她們都是睡在自個兒屋裏。
如今,春竹有點不放心,所以才有此提議。
青梧聽了,點了點頭,她現在心裏不踏實,若是有春竹在身邊,應該會好一點。
正院離新禾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她們走了一刻鐘。
等回了新禾院,春竹便去丫鬟屋子裏收拾床毯,準備抱到姑娘屋子裏打地鋪。
這時候夜色漸濃。
青梧看了看四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今晚自己這院子有些過分安靜了。
不過又一想,她這院子,沒有小厮,且丫鬟也不多。
這樣一想,心裏直道自己想多了。
屋子裏已經點了潤潤的光,估計是小丫鬟點的。
青梧就着光線進了屋子。來到小桌旁喝了點熱水,然後等春竹來給自己淨面更衣。
再沐浴一番。她每晚都會沐浴的。
“回來了?”屋子裏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嗯。”青梧下意思的回。
她剛說完就猛的覺察到不對。
“……嗯?!”
瞬間瞪大了雙眼,青梧慌得四處張望,查看聲音來源,随即便看到棋牌小榻那邊有個身影。
高大,矜貴,慵懶的坐在那裏,就像是坐在自己家裏一樣。
一雙狹眸正緊緊盯着自己。
“你……你。”幾乎是看到他的那一瞬間,青梧轉過身就往門口奔去。
自己屋子裏平白多了個陌生男人,青梧震驚慌亂得雙腳打顫,但腳下不敢停,無論無何先離開這裏再說。
嗚嗚嗚嗚,救命!她的屋子裏有個陌生男人!
青梧要哭了。
提着一口氣,努力想快一點,再快一點,眼看着馬上就能奪門而出了。
可就在這時,房門突然就關上了。
“嘭”的一聲,緊緊關住。
任憑自己如何拖拽拍打乃至呼救,都無濟于事。
身後有手臂伸來,大掌狠狠壓住了白嫩的小手,靠近的胸膛堅硬,氣息灼熱,燙得青梧身子止不住的顫。
“蘇青梧,你到底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啦,謝謝小可愛的等待,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