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王燃在給夏晴鍛工具時, 勻了點材料出來,給馮槐打了三把鐵楔子。

這鐵楔子是切分石料不可少的工具。

李寸心把這三把鐵楔子交給了馮槐,“我們這一次帶回來的鐵料不多, 大多要用來做木工的工具,剩下的就只能給你做三把鐵楔子了, 王燃說木工的工具裏轉孔和刻刀這些你也能将就用, 等他們鍛煉完以後, 鐵錘你也可以用的, 等之後帶回鐵礦,再叫王燃給你把工具補齊。”

馮槐将信将疑接過那三把鐵楔子,等到那鐵楔子沉甸甸壓在手裏, 他才知道李寸心是真給他,他心裏有種很莫名的情緒在滋生, 像是幹癟的氣球裏充盈起來, 他仍然問道:“你真給我?我到你們這也不到十天。”鐵器在這個原始世界裏多貴重,他心裏有數。

“這跟天數沒關系。”李寸心說道:“以後石料上面的事你要負責, 我們這除了你以外,沒人的天賦是石匠,大家商量事情涉及到你天賦相關,你要是懂就要說, 不要不好意思,還有, 除了傷員吃飯不幹活以外,不論誰到我們這來都得幹活的,你要是沒有自己能做的事了, 也得幫別人做事……”

廚房裏有雲琇熱菜下鍋時的落雨般的滋滋聲, 油香味冒出來, 夏晴敲擊着木材,梆梆作響,遠處的籠子裏鵝伸着脖子在叫,從河灘邊找石頭回來的人呼喚着村長。

馮槐像是突然從叢林回到人類社會之中,怔忡許久。

馮槐摸着那鐵楔子,問道:“你就不怕我卷了你們這鐵楔子跑了嗎?”

李寸心招呼着那邊的人,“那就當作是同鄉一場,贈予給你臨行前的禮物吧,用三把鐵楔子揭穿一個謊言,也不算太貴。”

馮槐将鐵楔子收進懷裏,開口道:“村長。”

在一邊喂鵝的顏柏玉不動聲色瞟了他一眼,這是馮槐到這邊來,第一次開口叫李寸心村長。

“我會好好珍惜它們。”

李寸心他們這原先沒有石磨石碾,他們找到一個有天然溝槽的石頭,于木陽又燒了個有圓洞的滾輪,他們把木頭橫貫其中,要研磨粉末時,就将東西用錘子砸碎,再放進凹槽裏,用滾輪來回碾壓研磨,效率實在底下。

累死累活碾一天,或許能磨出幾捧含有粗顆粒的粉末來,他們一般要磨碎礦石時才會用。

至于吃食上面,用這東西加工小麥,那實在是奢侈,衆人沒這閑工夫。那些小麥,雲琇一直是将麥仁摻進大米中蒸煮了吃的。

知道馮槐的天賦是工藝③:石匠後,衆人在河邊尋找形狀合适的石料回來讓他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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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石料在馮槐錾刀底下脆得跟威化餅幹一樣,劃線之後,将錾刀抵在線上用錘子一敲擊,石料從那條線裂開,切面整齊。

馮槐将石料圈圈切割成磨盤形狀,挖溝槽,刻磨齒,鑿洞,等到他将磨盤加工好時,夏晴也已将木架和磨杆加工了出來。

衆人将磨盤組裝,雲琇将昨日揚塵清洗曬幹後的小麥取出來。

李寸心從草棚裏牽出黑驢,她現在很少給黑驢蘿蔔吃了,人員增多後,她後院的菜産量跟不上消耗,黑驢的夥食質量不得不下降。

黑驢倔脾氣上來,梗着脖子不跟她走。

李寸心拿出半截蘿蔔來誘哄,趁着它咀嚼不注意時,将他套在了磨杆上。

雲琇将小麥倒進送料口,李寸心抽了黑驢屁股一巴掌,“梅文欽,別犯懶,你要多運動,長太胖了是要被人吃掉的。”

黑驢不情不願地拉着磨,圈圈地轉,石頭摩擦地咯嚓聲裏,白白的粉末混着未磨好的小麥落進凹槽,雲琇将凹槽裏面粉和小麥的混合物掃出來,倒進送料口磨第二次,磨上兩遍,才能研磨完全。

雲琇将面粉掃出來,其中摻雜着麥麸,他們沒有竹篩,只好用蔣貝貝編織的草網過篩,篩出雪白細膩的粉末。

雲琇将這來之不易的面粉拿進廚房和面,夏晴和李寸心好奇地跟進去看,廚房裏站不下這麽多人,餘下的人或好奇或興奮地站在門邊張着脖子,馮槐猶豫了一下,也好奇地貼了過去。

雲琇将面粉用大陶碗裝着,準備了一碗清水,一面倒入面中,另一手攪拌着面粉,粒粒分明的粉末逐漸凝成絮狀。

雲琇水倒完,緊跟着揉按便有規法起來,面凝結成一塊,雲琇将面放置,醒面,轉身去準備餡料。

雲琇雖然管着衆人的餐食,但大多時候怎麽做,做什麽會和李寸心商議着來,就比方說要用肉的時候。

外頭的人一聽說要加肉餡,臉上就發光。

李寸心道:“許叔,拿一刀肉過來。”

于木陽蹦起來,“我去我去!”

他迅速跑去正屋,正屋高處加了一根橫着的欄杆,上面挂着灌腸、鹹魚、正在腌制的火腿,于木陽從邊緣取下一條五花肉。

這些沒吃完的肉為了保存需要鹽腌或煙熏,雖失了鮮肉滋味,卻添了另一番風味。

雲琇将肉割下一塊,餘下的仍舊讓于木陽拿回去挂起來,她将肉剁成肉泥,花椒粉炒熟搗碎,和鹽一起加入肉泥裏攪拌。

等面醒好了,雲琇又開始揉面,那面團在她手裏越來越光滑,她将面團揪成一個個小劑子,揉扁了,将餡料包進去。

李寸心和夏晴在邊上幫她,雲琇起鍋刷油,将壓扁的餡餅貼在鍋裏,過了一會兒,翻個面,那一面已經煎出焦色。

那屬于面食的焦香酥香占領整間廚房,雲琇拿鍋鏟按了按一個餅,鏟出來一個,給了李寸心,“村長,你嘗嘗看。”

李寸心接過來,也不怕燙,捏着中間不讓餡料掉下去,将餡餅從中間掰成兩半,遞了一半給夏晴,自己在餡餅邊上咬了一口。

餡餅表皮酥香掉渣,鮮鹹的餡料咬一口就流出肉汁來。

雲琇問道:“怎麽樣?”

李寸心點點頭,“熟了。”

李寸心想将這半塊餡餅再拆一半下來,一用力那餡料就要掉出來,她拿着餡餅,将沒咬的那邊遞給顏柏玉,一手托着底下,“你嘗嘗。”

顏柏玉看了她一眼,将臉龐的頭發順到耳後,微微低頭,輕輕咬下一口。

李寸心看着咬下的缺口,心想顏柏玉吃東西真秀氣,“味道怎麽樣?”

顏柏玉手虛掩在嘴邊,“嗯。”

于木陽叫道:“村長,我也要。”

李寸心嘴一張,把剩下的餡餅全塞進了嘴裏。

于木陽,“……”

顏柏玉望着李寸心鼓起來的腮幫子因咀嚼而上下動着,圓潤的輪廓像某種動物肥嘟嘟的臉頰。

雲琇煎出兩盤餡餅,一盤肉餡餅,一盤紅糖餡餅。

除了顏柏玉和蔣貝貝,衆人懶得用筷子夾着,直接上手,吃得滿手滿嘴的油。

于木陽狼吞虎咽把一個餡餅啃完,嘴裏肉汁的味濃濃的,久久不散,他手一伸,又情不自禁去拿碗裏的餡餅。

雲琇把他手一拍,說道:“一人一個。”她按人數做的,每人一個紅糖的,一個肉餡的。

于木陽只有拿起那紅糖的,咬了一口,吃完油膩的肉餡餅後,紅糖餡餅味道更驚豔,大腦對糖分的需求讓這甜食輕易給予衆人愉悅的心情。

李寸心咬着紅糖餡餅,熱乎乎的餡餅裏紅糖融化成一股濃濃香甜味道的滾燙糖液爆漿出來。

“寸心,沾在嘴巴上了。”顏柏玉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李寸心不在意地伸着舌頭掠去嘴邊的糖漿。

顏柏玉出了會兒神,默默咬着香甜到發苦的餡餅。

馮槐只吃了自己的肉餡餅,他悄然将那紅糖餡餅收到自己獸皮下衣裳的口袋裏。

等到衆人吃過晚飯,各自活動時,馮槐拿着水罐去打水,一直耽擱在池塘邊,注意着茅草屋那邊的動靜。

沒多久,一個人影晃晃悠悠往這走,直到身影清晰,正是苗炳。

苗炳見了馮槐,愣了一下,随即冷下臉來,腳步都利索了,他對馮槐視若無睹,沒有打招呼的意思,要從馮槐身邊走過時。

馮槐攔住他,苗炳看到馮槐手裏拿着個白晃晃的東西,一低頭,居然是個餡餅。

馮槐道:“別說做兄弟的沒想着你。”

苗炳盯着那餡餅眼睛都直了,也不跟他客氣,一把拿過來,放嘴裏一咬,餡餅已經冷了,外表硬不少,但裏邊餡料還是暖和的,苗炳吃在嘴裏甜絲絲的,一看裏邊的餡料,“紅糖?”

馮槐說道:“今天我們村子裏做的餡餅。”

苗炳譏嘲道:“聽聽,這就你們村子了?”

馮槐不以為意,“一個肉餡的,一個紅糖的,肉餡的我吃了,皮薄餡大,咬一口流汁。”

苗炳嗤了一聲,“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喂了口吃的,說翻臉就翻臉?”

馮槐道:“你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我們現在活着,不為了口吃的,還能為什麽?”

苗炳沉默下去,馮槐道:“哥,來我們村子吧。”

苗炳木着臉,瞟了眼茅草屋,說道:“太史不會答應的。”

“他不答應就不答應,他不來你來,你管他的。”

苗炳說道:“我們畢竟跟了他一年了。”

“我們又不欠他的,是,他天賦給我們提供了幫助,一直以來我們不也聽他吩咐做事,保暖衣物緊着他穿,幾次食物緊缺,哪次不是讓他先吃飽。這次要過來找人,也是他的主意,怎麽一看,是個硬茬子,哦,不能像收編我一樣收編了他們,心裏不平衡,自己做慣了主,不甘心讓別人做主了。”

苗炳不做聲,馮槐惱火,“哥,你說跟着他圖什麽,我把話坦白了跟你講,你別看那個村長是個女人,以為她頭發長見識短,她有一口稀飯吃,我就有一口稀飯吃,她有一口肉吃,我就有一口肉吃,我以為我過去,他們要我來個投名狀,要我反過來搞你們,沒有,我給那天那三人道過歉後,這事就在她那算翻篇了,我以為我到他們那邊依然是個最低等的,他們那邊壓根的不分三六九等。”

馮槐聲音打起顫來,“他媽,他媽的……老子跟太史大半年,都要忘了自己是從哪來的,我當個社畜在領導面前都沒這麽孫子。”

馮槐擤了把鼻涕,在原地轉圈,最後背過身去,撐着一棵樹,長長嘆了口氣,語氣平靜下來,“要說義氣,那個女人不輸太史,要說發展,現在他們衣食住都在打基礎,已經準備開始往上發展,他們那邊有原來世界的影子,比太史那些原始的手段踏實多了。”

“哥,良禽擇木而栖,你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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