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當天晚上, 李寸心就聽到從隔壁茅草屋傳來的咆哮聲,那邊似乎爆發了激烈的争吵,但又像是一個人的叫罵。
李寸心不知道那邊怎麽了, 只以為是兩人在鬧矛盾。
第二天一大早,苗炳便找了過來, 請求李寸心, 希望能加入他們的群體之中。
顏柏玉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馮槐一眼, 馮槐看向苗炳, 高興的眉毛揚起,于木陽嗤之以鼻,趙蓬萊和夏晴對人力增添與增加了一項工藝向的天賦而生出意外之喜, 王燃和蔣貝貝沒什麽情緒,看向李寸心。
李寸心正給柳錯金梳頭, 聽到苗炳的話, 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
馮槐和苗炳以為她在猶豫, 頓時緊張起來。
李寸心給柳錯金把頭發紮好,拍了拍她的肩膀,柳錯金起身去洗臉漱口,李寸心看向苗炳, 說道:“如果你是真心想來,我自然是很歡迎你的。”
苗炳松了口氣, “我之前确實有很多顧慮,但是現在也是确實真心想要過來。”
李寸心沒再說什麽,算是默許了。
苗炳來的是時候, 衆人正準備吃早飯, 雲琇做了手擀面, 昨天用冬筍炖了臘排骨,剩下不少,用來做了面湯和澆頭。
苗炳并未被區別對待,也得了一碗,只是因為堂屋裏的桌子實在擠不下人了,後到的于木陽、趙蓬萊以及苗炳只能拿個小木墩子坐在外頭吃。
苗炳望着這碗手擀面,面湯發白,面裏壓着不少筍絲,碗裏還有一塊排骨,拿筷子把面一攪,熱噴噴的香氣飄起來。
苗炳很珍惜地捧着碗,像是要一點點慢慢細品,嘴貼着碗邊沿先喝了口湯,熱湯有很濃郁的臘肉的味道,之後姜片的辛辣泛上來。
他想起他們這一年來的生活,幾乎從早到晚,都是在為食物奔波,他們三人裏只有馮槐會做飯,廚藝算不上精通,但在原始世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調味品,甚至連食材都沒有,會做飯可以說是毫無用處。
煮野菜是他們日常菜品之一,他們曾經得到過一塊礦鹽,每次在石鍋裏放些清水後,将野菜丢進去,那礦鹽一攪,将野菜煮爛,煮成湯水,便拿來食用。
那湯沒有一點油脂,帶着鹹味和一股青草的味道,喝完以後舌心會遺留一層散不去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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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味道已經替換了他腦海裏所有以前嘗過的湯的滋味,一說起湯,他就只能想起鹹苦和草腥味。
苗炳挑了一筷子面吸溜到嘴裏,不舍得咬斷,嘴裏含着,拿筷子夾着外邊的面往嘴裏塞。
面條柔軟勁道,面香很淳樸,需要慢慢咀嚼感受,咀嚼到後頭才能體會到它的香軟回甘。
他們這流浪的一年多裏吃過各式各樣的食物,不會處理也好,缺乏工具也罷,反正吃在口中,說不上口感二字,一開始難以下咽,到後頭餓狠了,沒什麽不能吃的。
他們吃過口感最好的就是烤土豆,烤完之後面面的熱乎乎,還抗餓,但吃多了也就那樣,味覺麻木,進食變成了一個程序,毫無快/感可言。
苗炳将那排骨留在了最後吃,排骨炖得很爛,一嗦肉就掉了下來,但很有嚼勁,那股臘味在咀嚼中變濃,油脂和湯汁一起流出來。
他們也曾捕獵到不少肉食,要麽炖湯,要麽火烤,那對他們也算是一頓美餐了,可總少些什麽。
苗炳忽然就體悟了昨天馮槐說的那句話,這碗面讓他晃神,一下子把他從原始世界的野人氛圍裏拉出來。
他是個現代人來着。
苗炳入夥的時候,衆人已經把鐵鍛完了,沒多餘的鐵器勻給他。
苗炳便只能拿斧頭當蔑刀使。夏晴和他商議後,當天就把舂米機納入行程中。
男人們那邊的屋子有三間,苗炳過來後,和馮槐擠在一間,正好住滿。
衆人心底都奇怪着,這一次太史桓為什麽沒來找苗炳麻煩。
衆人留意着苗炳的動向時,沒想到隔天,馮槐去河灘找石料,鼻青臉腫的回來,一問才知道是太史桓給揍的。
太史桓猜到是馮槐給苗炳煽風點火,讓苗炳跳槽,一怒之下,把人給堵了,打了一頓。
李寸心和顏柏玉出去找白蠟了,人不在,最後是許印帶頭去找了太史桓。
太史桓臉上沒多少傷,他瞟了眼馮槐,嗤笑道:“帶人找場子來了。”
趙蓬萊義正詞嚴:“太史桓,這裏是一片無主之地,确實是誰占了算誰的,但也講個先來後到!你不想融入我們這片集體,這沒什麽,我們這邊講自願,不強迫誰,但你又想在這裏安家,大家想着自己都是穿越到這片世界裏來的,是共同罹難的同鄉,本來也應該互相幫助,我們在這裏已經活得夠凄苦,再自己人為難自己人,這日子也太難熬了,所以不趕你走,想着能幫襯就幫襯一下,你只要不挑事,我們可以和和氣氣做個鄰居,明年開春,也能幫你開田,給你種子,教你種糧食!你要是不想和平過日子,哼!我們可不會跟你客氣。”
許印聲音轟隆隆的,像打雷,“這是最後一次警告,你要是再騷擾我們村子,騷擾我們村子的人,到時候就不止是把你趕出去這麽簡單。”
太史桓冷眼看着衆人離開,一擡手,掀翻了火上的鍋子,鍋裏煮着的土豆滾了出去。
太史桓餘光瞥見,他撿起一顆土豆,眼睛望着它出神,好一會兒眼裏迸出火來,手上青筋暴起,把煮熟的土豆捏得稀爛。
顏柏玉和李寸心在晚飯時候才回來。
盡管節約,人多了以後,蠟燭還是用的特別快。以衆人目前的條件而言,不管是用動物脂肪做蠟燭,還是植物油做油燈,都沒這資源,只有出去碰碰運氣,尋找白蠟或是蜂蠟,但那東西可遇不可求。
找東西是有點玄學在的,你不在意的時候,總能碰上,在意的時候,卻不容易遇見。
李寸心回來的時候已經有些累了,腦袋是麻木的,許印向她說起今天的事時,天色已經晚了,事情也過去了,她便默默的,只說知道了。
李寸心拿熱水洗了腳,上床棉被一蓋,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她睡眠質量一向是很好的。
天上有着一輪難得的清亮的月亮,把天地變得幽藍,照出一片月影。冬夜裏沒有一點蟲鳴,若是沒有風聲,便靜得出奇。
屋裏睡着的人呼吸聲輕緩綿長,外頭傳來一聲奇異的響動,像是什麽的嘶鳴被從中截斷,而後回歸寂靜。
蜷卧在床邊的灰狼突然擡起頭來,綠幽幽的眼睛盯着外頭,豎起了兩只耳朵。
細碎的聲響在狼的耳朵裏無處藏身,灰狼嗥叫起來,顏柏玉最先驚醒,其後便是隔壁屋的許印。
顏柏玉看到老大走到門邊,拿爪子扒拉門簾,顏柏玉迅速披了衣裳,将門簾挪開,三條狼似灰色的閃電沖入月光中。
其餘人陸續被動靜鬧醒,李寸心人還有些迷糊,拿着沒睡醒的腔調問:“怎麽了?”
“寸心,火鐮。”
李寸心将做枕頭的衣裳遞給了顏柏玉,顏柏玉從李寸心的牛仔外套口袋裏取出火鐮,将蠟燭點燃。
許印在外頭叫道:“寸心,柏玉。”
顏柏玉穿好了衣裳,一手端着蠟燭,一手擋着風出來。許印、王燃和于木陽手裏拿着火把等在院子裏,在燭火下點燃,三只火把燒起來,火光将院子照亮,趙蓬萊、苗炳和馮槐也趕了過來。
“出什麽事了?”蔣貝貝和柳錯金穿好衣服從竹屋裏出來。
許印說道:“你們先待在屋裏。”
許印打了先,舉着火把尋着狼的叫聲找過去,王燃和于木陽跟在後頭。
那聲音在屋子後邊,衆人找過去時,借着月光,看到三條灰狼在菜地裏拉扯一道扭曲的黑影。
衆人走了過去,火把的光圈在月夜中移動到菜地裏,照出地上這荒誕的一幕。
豬圈和鵝籠子都被打開了,那笨鵝被剪了羽毛,只能貼地飛騰,它們被養慣了,即使放出籠子,也不亂跑,在菜地裏閑逛似的踱步,太史桓側躺在地上,身下壓着那頭小花豬,大掌捏住了豬嘴,不讓它叫喚。
三條狼眼睛在月光裏發出陰森的光,面孔兇悍,其中兩條狼扯住了太史桓褲腿,拖拽着他,另一條狼則咬住了太史桓的小臂,熱氣從狼嘴裏冒出來。
衆人錯愕了一瞬,立即明白過來。
太史桓,在偷豬。
于木陽爆了句粗口,把火把塞到了趙蓬萊手上。
顏柏玉叫了句,“老大,老二,老三,松口。”三條灰狼不情不願撤回來。
灰狼口一松,太史桓剛爬起來,又被于木陽飛踹來的一腳給踹爬回地上,“偷我們的豬,老子宰了你!”衆人大半時候都是在為食物忙碌,而肉食有多難得,他們現在就有多惱火。
于木陽騎在太史桓身上,對着他的臉就是一拳,“老子第一天見你就想揍你了,垮起個批臉給誰看!”
這一拳打得太史桓眼冒金星,手不自覺松開了那頭豬,雙臂格擋在腦袋前,趁着于木陽出手的空檔,把他從身上掀了下去,一拳結結實實還給了于木陽,兩人在菜地裏扭打,菜青蟲一樣扭動。
許印回頭看向李寸心,問道:“怎麽處置他?”
李寸心沒說話。
顏柏玉看了她一眼,“她還沒睡醒呢,這麽晚了,先把人綁起來,明天再說。”
“行。”
許印過去,一會兒功夫,将打在一起的兩人分開,把太史桓死死壓制住,趙蓬萊幾個将豬抱回豬圈,把菜地裏閑庭信步的鵝都捉回了鵝籠子裏。
許印把人扭送回前院,用做弓弦的繩子将太史桓捆了個結實,丢進了驢棚裏,拴在欄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