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雲琇回到土坯屋後, 去給施工的人送了趟水,拿着竹掃帚掃了院子,洗了把手, 便準備要做飯。

她回堂屋的桌上把兩個鳥窩拿了出來。兩個鳥窩裏卧着十二只鳥蛋,這蛋個頭很小, 白中泛青的蛋殼上有褐色的花紋, 看着像是鹌鹑蛋。

這鳥窩是許印上樹掏下來的, 蛋雖小加點白菜絲也夠打一碗了, 擱她這炒蛋算是碗葷菜。

雲琇一出堂屋,老三便圍在她身邊打轉,跳起來前爪搭在她身上。這狼個頭大得離譜, 立起來有她人高。雲琇往後趔趄了一步,“你再鬧, 我讓柏玉來收拾你。”

雲琇知道灰狼是在讨賞, 拿了顆鳥蛋輕輕一抛。老三腦袋往上一抻,咬了個稀碎, 蛋液流出來,還不夠塞牙縫,對于它們來說,就像個零嘴。

“回田裏去找村長去, 去她那兒玩,指不定能刨出田鼠來, 快去,快去。”

老三打了個哈欠,伸出來的長長的猩紅舌頭一卷, 抻了個懶腰, 回去找李寸心去了。

雲琇打了盆水, 摘洗白菜。前邊施工地方傳來吆喝聲,趙蓬萊缺磚了,王燃将磚運過去,夏晴和苗炳開始着手搭腳手架了,柳錯金提着裝灰漿的桶子運到顏柏玉跟前。

顏柏玉用抹子挑起灰漿,抹在青磚上,做這事她有點強迫症在,一定要把灰漿磨得均勻、方方正正,比起趙蓬萊他們,速度慢多了,但磚碼出來卻很漂亮。

工地上時有青磚相碰的脆響,砌牆的人抹灰漿時候的刮擦聲過後會有按壓敲擊青磚的悶響聲,衆人時而聊兩句閑天,說兩句,罵兩句,笑兩聲。

廚房裏的炊煙升了起來,草木燃燒的煙火氣像一劑安神香,讓人身心寧靜。

在這樣和諧的氣氛裏,一聲狼嘯裂帛般沖向天際。

顏柏玉一錯手,那摸得整整齊齊厚薄均勻的灰漿被她劃拉開一條口子。

緊接着,東邊響起兩聲響應的狼嗥。

“發生什麽事了?”狼叫得人心發慌。

衆人陸續停下來,茫然地望向狼叫傳來的方向,可這聲音從東西兩邊傳來,衆人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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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許印走出去,衆人晃過神,看向顏柏玉。

在林子裏搜尋獵物的老大和老二迅速奔了回來,兩條狼在顏柏玉跟前停歇轉圈,又迅速往西邊跑去。

看見那個方向,顏柏玉臉色驟然變了。

“許叔,夏晴,你們跟我去西邊看看。”顏柏玉将抹子丢在青磚上,她腿長步快,片刻跑到堂屋裏,拿了弓箭和長矛出來。

許印向趙蓬萊說道:“這裏你先把着。”

趙蓬萊肅然道:“放心,你去吧。”

許印接過顏柏玉丢來的長矛和夏晴一起跟着顏柏玉往西邊去了,正午的陽光亮卻冷,妖異地懸在頭頂上。

西邊的狼嗥氣長,叫一聲久久不斷,顏柏玉趕到的時候,三頭狼停在一棵瘦弱的柳樹旁邊。

顏柏玉輕輕喘着氣,只瞟了三狼一眼,擡頭往前尋找。李寸心帶她來過這裏,她認得這條路,知道再往前走一點就是李寸心種三七的地方。

她快步往前走去,心随着腳步在騰跳,她已能望見田裏的棚子,她高聲叫道:“寸心。”她小跑了起來。

犁倒在一邊的荒地上,邊上還有散亂堆放的石頭枯枝,顏柏玉喊道:“寸心!”她四處遠眺,順着棚子前走,彎腰往三七田裏看,往一旁的荒地望,可就是沒看到人影。

三人散開了在荒地上找人,許印道:“怎麽犁丢在地裏,人不見了,驢也不見了。”

夏晴面露驚惶,“不會是……”她話沒說完就住了口,她那個猜想太血腥太可怕,蹦出一個字都像是澆出一盆冷水似的。

顏柏玉忽然停下腳步,注視着地面,她眼裏聚精會神的光芒十足的懾人。

地面上的俨然是一條被拖拽的痕跡,疏松的土壤還留有巴掌大的凹坑,看上去像是驢蹄的蹄印。

顏柏玉輕輕吸了口氣,等到眼裏的光亮些,她才去更細致地觀察,發覺周邊沒有血跡,也沒有其他動物留下的腳印。

她這時候才能分心,叫道:“許叔,過來看看。”

許印和夏晴走了過來,許印拿長矛将荊棘挑開,将周圍清理出一片空地,像案發現場一樣小心對待,“只有拖行的痕跡和蹄印。”

三人順着痕跡向遠處看去,灰狼圍着犁把手嗅,過來時順着痕跡往前小跑。

顏柏玉迅速跟了上去,她心念電轉,想到可能是黑驢受驚,把李寸心拖拽了出去。

三人順着痕跡往前尋找,地面倒伏的荒草,往一個方向排列的石子,以及泥土上留下的淺痕為他們提供方向。

越往前走,顏柏玉目光越沉。

拖拽的痕跡太遠了,極有可能受傷。

她有點氣悶,有點焦躁,心裏發涼,身體燥熱,不耐煩的感覺像過篩時落下的粉末細細密密蒙上來。

斜插在前的荒草,歪扭了攔路的樹幹,都太不知趣。

她眼一晃,望到前方一塊鮮豔的顏色,她心裏咯噔一下,半蹲下去一看。

還好,那只是石頭自生的一塊血紅色。

三人一路小跑,辨別痕跡時才稍微停下來快步走着,一路追尋到水坑。

許印和夏晴心裏打了個突,關心則亂,只怕李寸心掉到了坑裏去了,也沒發覺不對勁,許印跳了下去,水坑裏的水只到大腿根,混濁的泥漿往上冒。

顏柏玉繞過水坑,走到了對面,凝視着水坑邊岸上一大片水跡。水已經幹了不少,但是水坑裏被帶出來的泥點即使幹透了,也比周圍的土壤顏色要深。

拖行的痕跡在這裏斷了,地面越來越硬,蹄印越來越淺,往前延伸幾十米後,微不可察,三條灰狼也在附近猶豫徘徊。

顏柏玉看向遠方,天地相連的盡頭,她的眼裏一片空茫,許久,眼睫輕微顫動,她向許夏兩人道:“夏晴,你帶着老三回去,叫人過來找人。許叔,你帶着老二,我倆分開找。”

顏柏玉簡短明确的指令讓夏晴心定了定,她抿着嘴角,把老三招呼到身邊,向兩人道:“你們小心點。”

顏柏玉說完話後幾乎沒停留,便向着一個方向去,一路走一路呼喊。他們只有個大致的方向,不知道距離,走出一段路後,尋找的範圍便無限擴大。

直到夜幕降臨,整個世界變成一個密封的盒子,深色的罩子遮蓋天穹,四野靜寂神秘。

即便是到了初春,氣溫也還未完全升上去,李寸心知道自己渾身浸濕,就這樣躺在地上容易失溫,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撲倒後,她腦袋裏想着歇一口氣就馬上爬起來,她覺得自己躺得不久,腦袋的想象中自己已經爬了起來。

等到她渾身一個激靈,猛地驚醒,方才意識到自己睡得有些久了。

她以為看到的會是深青的天幕,漆黑的荒野,可她俨然是在屋內,昏暗的光芒照出屋內的景象,她躺在土炕上,身下鋪着草席,身上蓋着幹淨的皮毛,顯然不是她那身,但這都不是她最先注意的。

屋內的布局乍一看去還叫她以為自己回去了,可坐在床邊的人是陌生的氣息、身形、以及……

那人聽到動靜,轉過身來,驚喜道:“你醒啦!”

一張陌生的臉。

李寸心呆住了,恍然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怔了片刻,和當初突然到這個世界一樣,又覺得是宇宙的運行規則出現了bug。

那人走到門邊,向外叫道:“文姐,她醒啦。”

腳步聲近。

李寸心瞪着眼的神情,像一只驚愣住瞳孔擴張的貓頭鷹,看着女人們魚貫而入。

連帶着先前就在的人,一共四個女人擠在這一間屋子裏,四張面孔齊齊關切地望着她,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身子動彈不得,腦子也轉不起來。

“你感覺怎麽樣?”原先就在屋裏的女人問道:“想不想喝水?”

“你的衣服都浸濕了,所以給你脫了。”說話的女人素面朝天也難掩嬌麗,這個人很有意思,用飛禽羽毛做耳墜和頭飾,看上去很有些異域風情,能在這種地方保持情調的人,一定是個樂觀又富有儀式感的人。

“你身上的都是些擦傷,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你有沒有覺得哪裏痛?”說話的女人秀氣清瘦,略一皺眉頭,臉就顯得很嚴肅。

“她腦袋後面有個大包。”那個戴着羽毛頭飾的女人說。

“這孩子怎麽不說話,不會是被磕傻了吧?你想不想吐?”原先就在房裏的女人沒帶任何偏見,只是真誠的發表自己的疑惑。

“妹妹,你叫什麽?你看着年紀好小啊,你多大了呀?”那個戴着羽毛頭飾的女人笑眯眯地用哄小孩的語氣問。

“周浣,你這語氣像個拐賣小孩的老巫婆,你別吓着她。”那個面孔嚴肅的女人吐槽完身邊的同伴,向李寸心道:“你別怕,你也是穿越到這個世界來的吧,我們是同鄉。”

李寸心腦袋瓜子嗡嗡的。

站在最邊上的女人開了口,說道:“我是在外出狩獵的時候見到了你的,你暈倒在一個水坑邊上,所以将你帶了回來,你邊上還停着一頭黑驢,你遇上什麽危險了麽?”

李寸心擡頭望着這個女人,女人穿着春裝,袖子撸上去,露出小臂上的肌肉,有一種狂野的美……

李寸心心想,這個女人可真高啊,快趕上許叔了吧,念頭一閃過,李寸心看向外邊的天色,失聲道:“哎呀,我得回去了!”

李寸心想下床,一站起來,又坐了回去,她身上光不溜秋的,一絲/不挂,蓋着她的那張皮毛不大,她躺着不動還勉強能蓋着,站起來是遮得住前邊遮不住後邊,“……”

頭戴羽飾的女人笑道:“這個小姑娘怎麽不聽人講話的,都說了你衣服在外頭晾着,快回床上躺着,別着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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