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日子轉眼就快入秋, 衆人帶回的鐵礦已經熔煉鍛造,一部分補充農具,一部分補充工具, 剩餘的鑄了三口大鍋。

其中一口勻給了狄婉玲,将榨油的事給提上日程。林子裏有油桐和烏桕, 板車的車軸需要油潤滑, 家具需要上油做保護層, 他們的蠟燭也因為人多而變得不夠用了, 白蠟蟲不好找,現下李寸心壓根沒時候和閑心慢慢的去野外找白蠟蟲,雖然這白蠟蟲也能養, 但她不會,等到會的人來了, 又找不見白蠟蟲了, 屬實是有心栽花花不開,她便将目光轉移到烏桕身上, 既然蟲白蠟找不到,那就榨烏桕種子,皮油可以做蠟燭,子油能做油燈。

總之不能缺照明工具, 不能到了夜裏就睜眼瞎。

為此夏晴一行人從農忙過後就開始施工,木料不難找, 這裏缸粗的樹木遍地,十多人合抱幾百年的老樹也不罕見,難的是運輸。不過它大也有大的好處, 夏晴一行人好規劃。

柳錯金一行人把鐵鍋鑄起時, 夏晴一行人已經把榨油的器具折騰好了。

榨油的作坊選在狄婉玲她們五人的屋子前頭, 隔了條馬路寬,屋子不設牆壁,只垂着兩尺長的竹簾,屋內寬敞,榨油的器具在屋中央放着,一邊的還有兩臺石磨,一臺石碾子。

入秋後,衆人便兵分了兩路,男人去施工地砌牆建屋,女人去林中采桐子。

桐子摘回來曬一曬後,就得開始碎殼,把裏頭的種仁剝出來。

夏晴幾個人把圓簸箕和背簍拿到了李寸心和顏柏玉的屋子前頭,兩人這屋子大,屋子前頭的空地也是最大最平坦整潔的。

每人身前一背簍桐子,一個用來裝種仁的圓簸箕,在空地上圍坐成一圈,一邊剝種仁,一邊說笑。

顏柏玉從後頭喂完牲口回來,“寸心呢?”

柳錯金回頭來說,“村長說去田裏看看。”

顏柏玉進屋換了草鞋,聽到屋外頭夏晴的聲音,“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田裏頭怎麽樣?”

“我是回來拿東西的,等會兒還得回田裏去。”

顏柏玉剛出來,走到門口,看見李寸心站在剝桐子的女人們邊上,往中間放着的桐子張望。

李寸心順手拿起最近的夏晴面前的竹簍,将裏邊的桐子全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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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晴叫道:“诶,你幹嘛呀!”

李寸心将竹簍往底下抖了抖,把桐子倒幹淨了,笑道:“我要用,等會兒給你們帶好東西回來。”

“什麽好東西?”

不待細問,李寸心一轉身往廚房那頭走了。沒一會兒,衆人又見李寸心折返回來,雲琇在後頭追了出來,叫道:“诶,我火剪!”

李寸心一手提着竹簍,一手拿着火剪,往前頭跑得飛快,“我用一下,等會兒就還你。”

顏柏玉走出來,問衆人道:“她這是幹什麽去了?”

夏晴笑道:“誰知道她,風風火火的。”

顏柏玉坐下來和衆人一起剝桐子,手被外殼染得漆黑,屋前頭有了點涼風,吹得衆人很惬意,衆人邊閑聊邊做事,沒知覺間日頭已慢慢下去。

雲琇找過來道:“村長呢,還沒回來?我還等着火剪夾柴生火做飯呢!”

顏柏玉道:“你先找根木棍應付吧,估計她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雲琇說道:“不是,她拿把火剪到田裏去幹嘛呀,做什麽用得到火剪吶?”

夏晴道:“她何止拿了把火剪,還提了只竹簍,看着像是去抓什麽東西。”

柳錯金懷疑道:“她不會去抓蛇了吧,田裏不就那些東西麽,要是魚啊鳥啊什麽的也用不到火剪啊……”說着聲音就在衆人聚集的目光低了下去。

顏柏玉皺着眉,夏晴五官扭了起來,以一種極不信任的語氣,“村長,村長也沒這麽莽吧……”

雲琇沉着臉道:“難說。”

雲琇看向顏柏玉,顏柏玉已經起身,“我去看看。”

正說着話,李寸心回來了,小腿和胳膊上沾着灰撲撲的泥巴。

她提着竹簍徑直走過來,将竹簍往衆人圍坐的地方一放,用胳膊蹭了下額頭的汗,仰着笑臉,“看看我給你們抓了什麽回來。”眸子閃閃,期待着衆人臉上驚喜的表情。

離得最近的蔣貝貝和白羚驚叫一聲,從座位上跳起來,往遠處躲,也不管旁邊的是誰,拉着人胳膊直抖,吓得哭腔直冒,“蛇。”

衆人本來就被蔣貝貝和柳錯金的驚慌失措弄得心慌,這一聽說是蛇,吓得連連後退。

顏柏玉面色凝重,反朝李寸心快步過來,走到李寸心身邊一瞧,竹簍裏的東西細細長長一條,背面青褐色,黃色肚腹上有斑點,交纏游動。

李寸心笑道:“是鳝魚啦。”

雲琇也走了過來,鳝魚這東西,咋一瞧真挺像地裏的土蛇,但仔細看還是有明顯的差別,鳝魚的頭部尖銳,身軀沒有蛇長而靈活,這竹簍裏的要真是蛇,早纏成麻花,順着竹簍攀緣出來了。

雲琇忍不住一巴掌拍李寸心肩上,“是鳝魚就說鳝魚,賣什麽關子,給我們吓夠嗆。”

李寸心道:“不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

雲琇提着竹簍颠了颠,粗略數了一下,得有十來條了,條條肥碩,她輕哼一聲,“長得還挺好,夠做一盤菜了。”

蔣貝貝幾人即使知道這不是蛇,也因為它長得像蛇而不願多看,怵是真怵,爆炒黃鳝上桌以後,香也是真的香。

三十多個人,吃飯分兩邊,這十來條鳝魚做成菜要分兩盤,每個人也就嘗個鮮。

鳝魚肉比一般魚肉緊實,也沒那麽多刺,卻又不像雞肉那樣有韌勁到難嚼,唯一的缺點就是肉少要捋脊骨。

于木陽問道:“村長,黃鳝不都晚上出來覓食嗎?你擱哪抓的?”

“稻田裏。我堵在泥洞邊上抓的,田裏估計不止這些,應該是順着引水渠過來的,等到了晚上能抓得更多。”

于木陽眼裏一亮,興奮道:“咱晚上點了火把提着簍子再去一趟。”

雲琇白了他一眼,“要去你自己去,別整天撺掇她以身犯險。”

于木陽拿筷子一敲碗,“這怎麽是以身犯險呢,這是為人民群衆謀福利。”

顏柏玉眼神掠過來,“不止黃鳝晚上出沒,一些蛇蟲蟻獸也在晚上出沒,要是被咬傷,甚至是被毒蛇咬了,你讓誰來治?”

一邊的王燃取笑于木陽道:“要是你被咬了沒什麽,要是村長被咬了,她們得扒了你的皮,兄弟,不上算,橫豎你倒黴。”一句話說的旁邊的人都起哄笑了。

李寸心原本蠢蠢欲動的心也在顏柏玉開口後冰冰涼涼的語氣裏一抖,在于木陽求助的目光裏,只是沖他笑笑。

于木陽想找趙蓬萊求助,趙蓬萊只向着狄婉玲關切着榨油的事,哪管他。

王燃一扯于木陽胳膊,說道:“你這人腦袋怎麽轉不過彎來,你讓村長去叫他們天賦狩獵的或者是貝貝用細麻繩給你編織幾個捕鳝網出來不就成了,傍晚去放餌下網,等着鳝魚自己鑽,還用得着你深更半夜自己去抓?”

“對啊!”

于木陽幾口扒完飯,還沒起身,在屋子外頭剝桐子的李寸心就被人捷足先登了,狄婉玲過去找她商量榨油的事。

現在器具有了,桐子也剝了,還缺少人力,榨油是力氣活,狄婉玲自然得向李寸心要人。

李寸心道:“你要誰?”

狄婉玲心裏早盤算好了,張口就開始點将,“許叔、王燃、苗炳、林兆。”

“婉玲姐,你可真挑。”選了四個最壯實的。

“那活也是給大家幹的,自然要挑好的。”

“行!”李寸心拉長了語調。“我去給他們說。”

四人沒多糾結便應允下來,隔了一天就沒上工地了,而是跟着狄婉玲,聽她吩咐做事。

蒸過的桐子仁已經過石碾磨碾成粉,四人學着她把粉末包成油餅,最後塞進榨具之中。

一整根榨木中空,一邊放置油餅,一邊塞進頭尖尾粗的木楔,直至再無空間,一條木槌吊在房梁上,衆人似敲鐘一般,将木槌撞向木楔尾部,把木楔更深地頂進去,讓木楔擠壓油餅空間,以此榨油。

榨出的油順着凹槽從下邊流落,衆人拿來陶盆盛裝。

李寸心問道:“這就是桐油了?你們可以用來刷木料了?”

狄婉玲說道:“這是生桐油,一般用熟桐油刷木料,這個還得拿去熬制。”

“嗷。”

幾個來看熱鬧的不由得上去,好奇地想瞅一眼,只見那幾包包着桐仁粉末的餅裏真榨出了油來,盆裏的液體金黃清亮,不由得想起以前家裏做菜的食用油,吞了口唾沫。

他們現在吃的油脂是動物油脂,去年沒殺豬,豬油早吃完了,兔油煉出來就那麽一點,做飯的哪裏舍得放。

雖然是在夏天,衆人也因為體力消耗大而想要吃油葷,到了冬天就更別說了。

桐油是有毒的,吃不得,但好歹是油,衆人看着這油外表,就不僅聯想到菜籽油、大豆油,心裏就癢,嘴裏就饞。

太史桓蠕動了兩下嘴巴,在衆人目光威脅裏,啧了下舌頭,向李寸心說道:“村長,我想給你提件事。”

“你說。”

“我看到這桐油的時候想起來的,我想你能不能安排隊伍過段時候再出去一趟,你看我們上次出去一趟就能帶回這麽多東西,這次再出去,指不定還能找到什麽,要是找到油菜或者是大豆,就算是芝麻花生,那他們管廚房的也不用為油發愁了不是。”太史桓嘗到上次遠行回來的滿足感,服了氣,打商量時,不再是被逼的,而是發自真心的态度好了。

衆人忙附和,“是啊,是啊。”

夏天的時候探索隊帶了捆核桃枝條回來,白羚尋了附近的楓楊樹做砧木嫁接,但能不能成活,成活多少難說,即便是都成活了,這核桃樹長成結果也要個幾年。

要是去露天鐵礦那頭現摘核桃吧,要等到秋天,那頭核桃也沒多少,路程太遠,運輸成本太大,遠不如運一車鐵礦回來值當,衆人寧願把這力氣花在尋找新的種子和礦物上。

這核桃油這兩年是想不着了,衆人便只将它當做一條後路,而更指望能找到大豆或油菜。

“嗯……”李寸心沉吟着,嘀咕道:“這哪是說能找到就能找到的。”

跟隊伍管後勤的林兆趁機說道:“多找找,找到的機會不就大了嗎。”

李寸心算着,“再過一段時候就要秋收割稻子了,正缺人呢。”

許印幫了句腔,“正好是秋天,沒那麽熱。”

李寸心見許印說話,就知道他也是意動的,“那成,收了稻子以後,你們再出發。只不過要是入冬的話,你們行動不方便,天氣條件更惡劣,所以這一趟不要像上次走那麽久,最好趕在下雪前回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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