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李寸心許久才從震撼中醒過神來, 錢榆已經騎着毛驢來到了跟前,她比前幾天見面的時候看上去更加疲憊,仿佛她的精神雖然在強撐, 但身上的皮肉和氣息已經扛不住松弛着昏昏欲睡,她說道:“李村長, 我聽說你們騰出了一間屋子做病房, 我需要你們先安頓傷患。”

“好, 好, 我明白,沒問題。”李寸心滿頭的冷汗,目光艱難地從擔架上那些傷員的身上拔/出來, 她回頭厲聲道:“于木陽,沈虎, 愣着幹什麽, 過來幫忙!都別圍在這裏,把路讓開!”

村民們從恍惚裏抽出身來, 心頭一緊。于木陽凝了凝神,手臂用力一揮,急忙招呼人過去幫忙。

村子裏的男人從人縫裏擠向前來,小跑到那些擔架前邊, “兄弟,換我來, 你先歇口氣。”前頭的擔架有人替換了,村民便自發往後邊的擔架去。

李寸心向錢榆說道: “錢醫生,你跟于木陽先過去看看, 有什麽不妥的或是缺的, 你讓他過來找我。”

錢榆向她點了下頭。

“你們把人送過去以後, 再到這裏來集合,我們會給你們安排住處。”李寸心向楊太楠的這些護送村民說道。

無法行動的有三十六人,有二十人被人背着,餘下的人傷處面積大且無法忍受壓迫,只能躺在擔架上。

于木陽等人接過擔架,在前頭帶路,村民向左右分開,讓出一條通道,這些傷患被帶着從人分開的道路中央而過。

結滿血痂的手臂,似剝了一層皮的脖頸,濕漉漉的繃帶苦澀的腥味溢出來。

常月顫着聲音,“我的,我的天……”

蔣貝貝隐約聽見擔架上忍不住疼的人傳來的啜泣聲,捂着嘴,眼睛頓時濕了,不忍地将臉移開。

道路兩旁的人目光沉重,心裏悶得慌,當聽說這些人糟了災,有傷員,那時候他們的感覺是隔了一層的,對他們而言,感受更多也只是“火災”“傷員”這詞的含義,而現在,他們看到的是新鮮生活、是血淋淋展現在他們面前的災難。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李寸心舔了下幹澀的嘴唇,清了下嗓子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麽沙啞,她安慰似的輕輕拍了拍身邊的蔣貝貝和柳錯金,“我們現在還有要緊事要做。”

兩人看到隊伍在前邊停下,村民們空洞的眼光茫然無措地打量着這片地方,時而神經質地閃爍出警惕的光芒。楊太楠騎着毛驢從隊伍最後方趕到前頭來維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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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太楠下了驢背,到李寸心跟前說道:“李村長,人都到齊了。”

李寸心點了點頭,和楊太楠走到隊伍前頭,李寸心對着衆人朗聲說道:“大家遠道而來辛苦了,我是這裏的村長李寸心,我想你們過來之前,楊哥已經給你們做過大致的情況說明,那麽我就不多說廢話了,你們也累了。希望大家能自發維持秩序,聽從安排,我們盡快處理好物資的交接,安排好大家的住處,大家也能盡快吃上熱飯,洗上熱水澡,好好休息。”

衆人雖然沒有說話響應,但也沒有人抵觸抗拒,他們只是呆呆地望着李寸心。

李寸心回頭看向身後,先是顏柏玉走上了前來,說道:“請管攜畜禽的各位帶着物資到我這邊來集合。”

隊伍的人看向楊太楠,楊太楠沒有說話,而是走到顏柏玉身邊,将手中毛驢的缰繩遞給了顏柏玉,把毛驢交了出去。

有了楊太楠領先,隊伍裏牽着毛驢的、抱着雞鴨的、拉着山羊的,都帶着自己看管的牲畜走到了顏柏玉這邊。

人到齊後,顏柏玉說道:“請跟我來。”

另一頭,雲繡說道:“請管攜食物、包括一些香辛料在內等各種食材的各位到我這邊來集合,帶着種子的各位也到這邊來集合,和帶着食材的人分開站。”

柳錯覺站在另一邊朗聲道:“請管攜金屬器具的到我這邊來集合。”

蔣貝貝的聲音太細,王燃在一邊幫她喊道:“請管攜布匹毛皮的到我這邊來集合。”

夏晴放開了喉嚨喊道:“請各位帶着木質家具的,不管什麽桌椅板凳、木板、木棍的,都到我這邊來集合,還有帶着杯碗筷子一類的,以及各種生活瑣碎物品的,也來集合,分開站。”

顏柏玉幾人手上都拿着一本裁剪後用線縫定的薄本,身旁跟着一個人幫忙端着裝墨汁的水杯,好叫他們這些負責物資交接的人方便記賬。集合完人後,負責的人便帶着他們下去将物資運去存放的位置。

等到幾隊人陸續離開,趙蓬萊、寧一葵、王然、狄婉玲四人拿着孫爾列出的那張表格走來,分了四處站着,各自向隊伍裏叫道:“請叫到名字的各位到我這邊集合,我們現在要開始給各位安排住處。”

“羅柳、汪來旭……”四個人開始各自按照表格叫自己負責的人的名字。

領着傷患去病房的于木陽小跑了回來,向前張望了一下,着急地越過人群,找到隊伍前頭的寸心。

李寸心擡頭,目光從手裏的表格看向于木陽,問道:“人安置好了嗎,錢醫生怎麽說?”

于木陽說道:“錢醫生很滿意,但是現在病房裏還缺了十張床,他們的擔架有些是布擔架,沒法用做床板。”

李寸心說道:“要床架床板去找夏晴,要墊絮被單去找蔣貝貝,她們那邊實在拿不出來,再來找我,我來想辦法。”

于木陽點了下頭,應道:“好。”連忙下去找人。

李寸心看向前頭分開的隊伍。趙蓬萊和寧一葵已經帶着人離開,去安排住處。王燃和狄婉玲的隊伍也集合得差不多了,原先站着人的地方只留下一些深深的車轍印。楊太楠和孫爾還守在這裏,好讓村民們有什麽問題時,能第一時間找到他們進行協商。

所有的事都是喧鬧卻有序的,衆人雖然第一次遇上這樣的場面,但忙碌和心理上的同情迫使他們快速進入狀态。

那些護送傷患和前去物資交接的人陸續又回到了村西口集合,很快接收記錄物資的夏晴等人也趕了過來幫忙安排村民住處。

李寸心看了看天色,拉住雲琇說道:“雲琇,天色不早了,你們先去生火做飯,村子裏多了兩百來個人,廚房壓力不小,等會兒蓬萊他們安排好住處,楊太楠他們村子裏的廚師會過去你們那幫忙。還有,今天的夥食做得清淡些,他們變更飲食,要讓他們的腸胃先适應一下,別蒸飯,直接煮粥,讓他們容易消化。”

雲琇道:“我明白。”

雲琇叫走後廚的人,又另外挑了些人幫忙挑水備菜。

李寸心仍舊和楊太楠孫爾兩人留在村口核查人員住處的安排,直到表格上的名字勾畫完,李寸心帶着最後三人對楊太楠和孫爾說道:“走吧。”

這兩百一十五人在來之前就已經被李寸心分好了住處,誰住在哪羅列在冊清清楚楚。

李寸心帶着人徑直來到了湯疆和沈虎的屋子。兩人正坐在堂屋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見到人過來,沈虎忙站起了身。

李寸心向一邊開着的房門看了眼,問道:“都收拾好了嗎?”

沈虎道:“都收拾好了。我屋子裏堆放了不少素紙和造紙的器具,占了空間不好搬運,位置要小些,所以湯疆過來和我睡,他們三個住湯疆的屋,村長,你看這樣行不行?”

“嗯。”李寸心瞥了眼湯疆。

湯疆懶懶散散地站起來,他雖然配合,但也說不上多熱情,原先見到傷患時的震驚與共情,在搬到沈虎屋子裏,想着以後擁擠的生活時被焦躁不安一點點消磨下去了。

李寸心安排住處的方案和衆人設想的完全不同。他們以為李寸心會叫村裏的人搬出些人來,空出一部分房子來給楊太楠村子裏的人住,但李寸心沒有。

李寸心和顏柏玉商量過後,認為兩邊人要是分開了居住,便是隐形的劃分出了區域。人喜歡呆在自己熟悉的環境裏,即便是住到了一個村子裏,但要是兩個村子裏的人依舊只跟自己的熟人交流,只在迫不得已時才和對方村子裏的人來往,那交融的效果也微乎其微,在這樣的氛圍下,久而久之,兩邊會隔出一條無形的楚河漢界。

李寸心讓原先的村民依舊住在自己屋裏,把楊太楠村子裏的村民分散了安插進每一戶,或是原住民空出一個房間給新居民居住,或是新居民與原住民同住一間房,不僅如此,每位原住民還要負責引導自家新村民适應新的生活,新村民是輕微傷患的,原住民也要承擔起照顧的責任,這樣把責任細分落實到個人,不光出了問題有人可查,還能減輕錢醫生以及管事人員的負擔。

每人的住處也不是随意安排的,而是選擇和原村民同鄉或老家最近的新村民相組合。

李寸心打從一開始就打算打破兩個村子交流的壁壘,讓他們不得不朝夕相處,從生活起居互相交融,最快速地融入對方的氛圍。

李寸心看出來了湯疆的不樂意,但沒有多說,她指着身後的三人向沈虎和湯疆說道:“以後你們就是室友了,你和湯疆要負責照顧他們,互相認識一下。”

李寸心向三人介紹了沈虎和湯疆,又向湯疆和沈虎介紹道:“徐七,老家黃山的。衛東羽、元旺,巴蜀的。”

湯疆一怔,看向衛東羽和元旺,“你們老家哪的?”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元旺木木地說:“宜賓的。”

湯疆高興地怪笑了一聲,叫道:“我也宜賓的!我也宜賓的呀!”他又忙不疊問衛東羽道:“你呢?”

衛東羽有些別扭地說道:“重慶的。”

湯疆道:“老鄉,也是老鄉,川渝是一家。”湯疆興奮地眼睛都紅了,問元旺道:“你是宜賓哪呀?”

元旺道:“長興。”

湯疆叫了起來,“我是江安的,就在隔壁!我倆鄰居!”開車過去甚至要不了一個小時。

三人呆木的臉有了一絲柔動的線條。

湯疆不見了先前提不起勁的模樣,他興奮地同三人聊起家鄉的事,只覺得自己從未有哪一刻似現在這樣有說不完的話題,家鄉的美食、家鄉的風景、家鄉的人、一條小河他也說得興致勃勃。

他和沈虎帶着人進了房間。

沈虎說道:“你們以後就住這,有什麽缺的就跟我說。”

“對對對。”湯疆看着他們臉上的倦色,說道:“要不你們先睡一會兒,休息一下吧,估計等一會兒要開飯了,等飯好了,我們叫你們。”

湯疆打量着三人的身形,搭着元旺的背,說道:“你們三個人先躺下來試試,擠一擠應該睡得下,要是不行,我和沈虎找兩把凳子來在旁邊搭塊木板。”

元旺被湯疆拉着坐床上,觸手柔軟的墊絮讓他一愣,不由得摸了摸,目光望見床單時,忽然有些慌張地站了起來退到一邊。

湯疆笑道:“這床上有老虎咬你屁股?”

元旺臉色通紅,手局促地在身側的衣服上有力擦拭,他神色歉然又無措,嗫嚅道:“身上,身上有點髒……”

湯疆怔住了,這句話像塊石子硌在了他喉嚨裏,仿佛有一股尖銳的氣流沖到他鼻腔深處,眼鼻相連的地方酸痛發熱,他低着腦袋,忍不住薅了把頭發,有些哽咽的用氣聲低罵了一句,“媽的。”他不知道自己在罵誰,可能是在詛咒這賊老天。

湯疆紅着眼眶對三人道:“兄弟,你說這話就是在罵我,我能跟你計較這個?”他又咧着嘴笑罵道:“我他媽也經常十天半個月不洗澡的,你不嫌我這床髒才是。”

湯疆心裏頓生一股慷慨激情,突然覺得李寸心的決定對,兩村合并能有什麽難的,不就是睡得擠些,少吃兩口食嗎,他奶奶的,村子裏再來兩百人,他們也克服得了!

而此時,李寸心和楊太楠孫爾兩人早已經離開了。李寸心将楊太楠帶到了一間屋子前,說道:“楊哥,這是許印和趙蓬萊的房子,你就在這住,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

楊太楠并不在意住哪,他向李寸心點了下頭,所有的事都塵埃落定後,他好似一下子被抽去了精神,皮肉都垮了下去,“李村長,今天辛苦你了。”

“應該的事,你先好好休息吧,等一會兒開飯了會有鑼聲通知的。”李寸心說完以後,便帶着孫爾離開了。

最早到這塊地方的二十來個人的屋子都是建在一塊的,離許印和趙蓬萊屋子不遠處就是李寸心和顏柏玉的房子。

李寸心給孫爾安排的房間便是她的住處,她将孫爾帶進自己房間,指着屋內的家具說道:“這架櫃子下面可以存放衣物,上邊的格子能放一些雜物,桌子上的紙墨你可以随便用,靠牆的是暫時閑置的農具,你不用管它,桌子上這盞蠟燭一定要擱在盤子裏,用完了可以去找狄婉玲,或者你跟我說也行,休息前一定要熄滅蠟燭,還有,嗯……暫時只想到這些,你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找我。你先休息吧。”

孫爾搖了搖頭,說道:“我想先去病房裏看看。”

李寸心道:“我也要去瞧瞧,一起吧。”

兩人走出房間,正好碰見回來的顏柏玉。養殖場今天有母豬要産仔,帶回來的奶牛今天也要開始派上用場,周浣要留在養殖場把控着,顏柏玉代替她負責物資的交接。顏柏玉将牲畜接收安頓好,記錄在冊後,便留在了那邊幫忙擠鮮牛奶,現在才忙完,将生牛奶運回來。

顏柏玉看到兩人從李寸心的房裏出來,愣了一下,很快便猜出了原委,她沒有說話。

讓孫爾住在這裏,是李寸心臨時起意,沒來得及跟顏柏玉商量,雖然說現在每戶都安排了新居民,她們這也住人進來是合理的,但這屋子畢竟是她倆人一起住,這事要跟顏柏玉說一聲,她知道顏柏玉不習慣跟別人睡,說道:“柏玉,孫爾這段時候和我們一起住,睡我這屋,我們要做一段時候的室友了。”

顏柏玉眉毛輕挑了一下,看向李寸心,直把李寸心看得莫名,這才慢悠悠說道:“你跟孫小姐一起睡?你晚上的睡姿……孫小姐身體纖弱,是經得起你把腿壓在她胸口,經得起你把她擠到床腳,還是經得起你拽被子把自己裹成蟬蛹,她以天為蓋……”

李寸心臉色騰地紅了,快步走到顏柏玉身旁,壓着聲音控訴道:“你能不能在別人面前給我留點面子,我,我,我好歹是村長!”

顏柏玉喜歡她這個“別人”的用詞,含笑看着李寸心。

李寸心嘀咕道:“我那屋是讓給孫爾一個人住的,我不跟她一起睡,我自己在堂屋裏另外搭張床。”

顏柏玉問道:“木板還有多餘的?”

李寸心不确定道:“應該還有吧。”

顏柏玉說道:“墊絮棉被還有多餘的?”

李寸心,“……”木板或許有多餘的,墊絮棉被以及布匹肯定是吃緊的。

顏柏玉道:“你過來跟我睡。”

李寸心原本準備客套一下,話一出口,笑道:“也行。”

三人去病房看了傷患回來不久,開飯的鑼聲便敲了起來。

吃飯的多了一百多人,原先三個屋子肯定坐不下,李寸心把近處一排屋子的堂屋征用了過來,衆人忙着拼桌子端板凳,廚房裏外都是人,端着粥鍋菜碗進進出出,新居民們排着隊領來自己的一套碗筷茶杯。

亂了半晌,衆人陸續入座,每處飯桌上的菜色都是一樣的,紅油蘿蔔幹,清炒的莴筍、藕片、白菜,煎雞蛋,以及一盤蒸灌肉腸。

今晚上的雖是粥,但沒有一個原村民埋怨,新的村民端着熱的粥碗,望着桌上的菜,麻木的臉上出現了波動,這些菜色對于原村民來說不好也不壞,時常能吃到,但對于新村民來說,遇災之後從未有過飽腹感,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研究把菜做得精致,一直是能入口就行,而遇災之前,他們的主食也不是米面。

熱粥入口,暖流浸潤着像是石壁一樣僵冷的胃,整顆心都随着一顫。

李寸心飯才吃到一半,楊太楠便找了過來,“李村長。”

李寸心匆忙放下碗,應道:“诶。”

楊太楠說道:“對不起,你飯還沒吃完就打擾你,是大蒜的事,他們急着用……”

楊太楠身後跟着一個中等身高的圓臉女人,李寸心記得她,她便是天賦制藥的其中一人羅柳。

“沒事沒事。”李寸心捧着碗兩口把碗裏的粥喝完,她知道他們是關心傷患心切,恐怕兩人也沒怎麽吃得下飯。

李寸心離了桌,領着兩人來到了廚房。

廚房裏的人還在忙活,清洗幹淨的鍋此刻正煮着牛奶,雲琇等人正在做着另外的食物,這是特供給病人的食物,傷患需要優質的蛋白質,豐富的營養也能極大的為他們的康複提供力量,讓他們能更好的支撐下去。

所以目前村中的幾頭奶牛只供給卧床的傷患使用,肉類也優先供給病房。

李寸心把雲琇叫了出來,說道:“他們想看一下大蒜的成色和儲量。”

“好。”雲琇拿毛巾搽着手。

李寸心在後邊給她捏着肩,歉然道:“你們辛苦了。”村民們都上桌吃飯了,但是做飯的人到現在還一口熱飯都沒吃上,還在做着病人餐。

雲琇玩笑道:“能給我漲工資麽?”

李寸心笑道:“只有一張李寸心的按摩獎券。”

雲琇帶着三人來到了存放大蒜的地方,自從兩村商議合并,廚房就沒再動過這些大蒜。

羅柳拿起一顆大蒜,掰開一瓣,沖鼻的辛味飄出來。

李寸心問道:“這裏的是今年産的全部大蒜了,怎麽樣,你看看夠用嗎?”

羅柳看了幾人一眼,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大蒜的提取率很低,一公斤的大蒜能提取出來的大蒜素不會超過十毫克,我們現在能采取的提取辦法只有蒸餾這一種,而且大蒜素在高溫下容易分解,這會讓提取量更低,但藥用的話,每人每天需要服用的量卻不低,這些……可能用不了多久。”

三人許久沒有說話,羅柳不忍打擊三人,但不得不陳述事實,讓衆人有心理準備,片刻後,羅柳又說道:“但大蒜素的效用比熬制的藥見效會快上許多,或許在用盡之前,會有不少人好轉。李村長,這東西越快提取出來越好,我需要現在就做準備,能麻煩你讓村裏的人先幫忙制備一個簡易的蒸餾器麽,等一會兒我會把圖紙給你。”

“蒸餾器?”李寸心說道:“我們這有啊。”

羅柳一愣,道:“你們這有?!”

李寸心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那蒸餾器她原本是做了來蒸餾果酒的,後來酒被楊太楠村子裏的人失手砸了,蒸餾器沒派上用場,一直擱置在常月那,沒想到現在又因為楊太楠村子裏的人而派上用場,用來蒸柳提取大蒜素。

“我能看看麽?”

李寸心又帶着楊太楠和羅柳去了常月家裏,羅柳檢查了一遍,确認能用,便迫不及待的要開始搗蒜蒸餾。

等李寸心東奔西走,忙完一趟回來,天早就黑了,村子在喧鬧裏漸漸沉靜下來,堂屋裏碗筷收拾了幹淨,桌椅靠牆擺放整齊,廚房裏的燈光昏暗下去。

李寸心進屋後,向孫爾那邊的房門看了一眼,剛才她在外邊沒看見燭光,覺得孫爾應該已經睡了,便将動靜放小了些,進了顏柏玉的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顏柏玉正要去倒洗腳水,李寸心手在水裏浸了下,還是溫熱的,說道:“先別倒,讓我洗一下。”

顏柏玉不太願意,“水有些髒了,你去重新打水去。”

李寸心渾不在意,“廚房沒熱水了。”她坐在床上,用一只腳抵着另一只腳的後跟,推掉了鞋,将雙腳浸在水裏,發出一聲長長的舒服的喟嘆。

李寸心疲憊地往後躺倒,半躺在床上。

顏柏玉說道:“把外套脫掉。”

李寸心沒起身,就那麽躺着脫下了外套,做了小被子蓋在肚子上,盆裏的腳互相搓洗着。

顏柏玉在一邊拉整床單,她們以前有墊絮沒床單被套,睡了棉絮許久,才有了床單被套,有了床單以後,顏柏玉那一點輕微的強迫症又冒了出來,她睡前睡後一定要把床單拉平整,沒有褶皺。“你今天怎麽臨時改了主意讓孫爾住過來?”

按原先的規劃,村長的房子是不另外住人的。李寸心說道:“我忽然想啊,你看,孫爾和錢醫生對于楊太楠他們這個村子來說,是不是兩個至關重要,不可缺少的女人?”

顏柏玉饒有興味地看向李寸心,李寸心又道:“抓住了她們,是不是就等同于抓住了他們村子!近水樓臺先得月嘛,我把她們安排過來,便于我和她們熟悉接觸。不過可惜了,錢醫生要住在病房。”

顏柏玉笑道:“原來不是一時興起。”

李寸心抱着手臂,“不是你教我的想事情要長遠嘛。”說着,李寸心偏頭看向顏柏玉,側過身子湊了過去,問道:“我今天表現得怎麽樣?”

顏柏玉垂眸凝視着目光明亮巴巴望着她的李寸心,嘴角微翹,“很好。”出人意料。

李寸心滿意地露出笑來,手墊在下巴下,閉着眼睛哼哼,不枉她提前做了功課。

李寸心忽然吸了下氣,接着便似只小耗子聳動着鼻子,腦袋一路尋着氣味往前伸,靠近了顏柏玉身邊,順着嗅到她手上,在她手背上嗅了嗅。

李寸心沒有挨到顏柏玉的手,但鼻尖貼得顏柏玉手背很近,顏柏玉感受到她嗅動氣息時,手背上極輕微的氣流變化以及那鼻尖上傳來的若有似無的冷意,她的手指蜷縮起來,輕聲問道:“怎麽了?”

李寸心說道:“有股奶味。”

顏柏玉說道:“可能是擠生牛奶時染上的氣味還沒散幹淨。”

李寸心喪氣似的哼了一聲,把自己攤開了仰躺着,她晚上沒吃飽,餓了。

顏柏玉不動聲色地将手收了回來,手指摩挲着指背,緩解那入髓的癢意。

作者有話說:

李寸心:“我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只耗子掉進了奶酪堆裏,那奶酪奶味足,又軟又有韌性,就是粘牙,咬不下來嚼不動。”

顏柏玉默默地看了一眼手掌上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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