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雪豹救護

某座海拔兩千五百米左右的陡峭山峰上,一眼望去,其內全都是裸露的岩石和枯黃的草莖。冷風瑟瑟,更給此人跡罕至之處添了幾分凄涼之意。

可就是這樣的地方,卻是高原動物賴以生存的家園。

天空中盤旋的鳥類,在如刀劈般斜壁上攀援的岩羊;草叢中偶爾快速閃現的赤狐;洞穴裏的旱獺……以及,被一只雪豹盯上的一窩野兔。

灰白色的皮毛和黑色的斑紋是雪豹在高原山脈最完美的保護色,當它有心埋伏起來,占了旱獺洞穴的兔子們甚至都沒有感覺到危險,謹慎地從洞口探出頭覓食去了。

可惜它們剛離開洞穴,埋伏在遠處的雪豹就突然發難,一躍而起精準地撲住其中最大的一只。

為了防止獵物逃跑,雪豹應該第一時間把獵物咬死才對,但這只雪豹張着嘴在兔子身上比劃了好半天,都沒能把牙齒咬合,它的眼中和面上,甚至出現了人性化的糾結。

最後,雪豹一閉眼,一用力,帶着滴血的兔子離開。

回到自己居住的洞穴,雪豹把死兔子放在地上後,突然擡爪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嘴裏還不停地小聲嗷着。

雪豹,應該說是黎沅在地上滾了一會兒,總算讓自己适應了嘴裏的血腥味,但轉念一想他還得吃啊,嗷的一聲又繼續在地上滾起來。

上輩子壽終就寝,黎沅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空閑之際還有心情琢磨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地府和黑白無常。畢竟他都能穿越成貓了,有個地府多正常啊。

結果他閉眼閉了很久,久到差點睡着都沒感覺到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他的意識也沒有斷片時,他慌了。

黎沅心中直打鼓,心想該不會是他感覺錯了,其實他沒有大限将至,就是生病了而已還能再活一段時間吧?

一想到在燕帝書房留下的那副字畫,黎沅就一陣頭皮發麻,想在燕帝發現之前趕緊去把它毀掉。

可一睜眼,他就傻了。

他既沒有在燕帝的膝上,也沒有在熟悉的農家小院,他身邊現在唯一有的,就是各種各樣凹凸嶙峋的石頭。

再一低頭,他那對像是剝了殼的山竹似的小白貓爪,也變成了兩只抱枕一樣寬大厚實,看着柔軟無比的大爪爪。

Advertisement

這是普通的大爪爪嗎?不!

灰白色的底毛,獨特的、酷似抽象玫瑰圖案的不規則黑色花紋,無一不在說明這是雪山之王——雪豹的爪爪!

黎沅驚呆了,他變成了雪豹?

那他是重生到別的地方去了,還是又穿了?

動了下腦袋,脖子上傳來異樣。擡爪摸摸,是一個挂了個小小方形物體的項圈。是什麽東西他看不見不知道,但是摸材質,好像是現代社會才能造出來的東西。

靈光一閃,黎沅恍然,這該不會是衛星定位項圈吧?

他上上輩子的時候,看過一些救助中心放歸野生動物的視頻。救助中心的人為了能更好的了解某些動物的生活習性,栖息地範圍等,會給放歸的動物們帶上定位項圈,方便開展一系列的科學研究。

同時,因為放歸的動物是經歷過傷病被救助的,他們也怕再次出現意外,這樣可以及時展開第二次救護。

因為當時看到衛星定位項圈時,他疑惑過為什麽項圈這麽大看着很明顯,所以直到現在他也記得大致的模樣。

他還依稀記得,工作人員科普說這個定位項圈是能遠程解開的,好像沒電還是什麽之類,也會自動解開,總之,不會一輩子帶在動物身上。

就是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年代,他身上這個有沒有那麽齊全的功能。

這都是小事,暫且不提。

讓黎沅唯一覺得有點坑爹的是,他每次穿越都沒有記憶。對原身經歷了什麽,是怎麽受傷,又被什麽人救了完全是兩眼一抹黑,要不然他還能回憶一下,稍微了解一些這個世界的情況。

但不管怎樣,他好歹知道他穿成了一只被救助過的雪豹。

如果可以,他寧願脖子上的項圈永遠都不會脫落。這樣一來,他萬一在野外遇到什麽致命傷害,還是能期待一下有人類會提着工具上山解救他,而不是眼睜睜等死。

花三分鐘接受現實,又花一個小時吸遍了自己,戀戀不舍地松開幾乎和身體等長的粗壯毛茸茸大尾巴,黎沅這才慢悠悠地朝着洞口走去。

吸豹豹的時候他腦袋也沒有閑着,一直在回想第一輩子他看過的那些雪豹視頻,試圖從裏面學到一些知識。

然而非常遺憾,無論他怎麽回憶,記起來的永遠都是“如何吸一只雪豹”“讓開,讓老子第一個滑鏟”之類沒啥用的內容。

除了雪豹确實是一種非常神秘的生物外,主要是他的精力全都放在貓上了,其它萌寵視頻全都是一刷而過……

不過幸好,“雪山之王”這個稱號他還是記得的。只要避開同類間的争鬥,他應該大概可以活得很好吧。

走出山洞,即使有心理準備黎沅還是深吸一口氣,被目之所及的連綿山脈與壯闊景色深深震撼。

站在山崖邊,面對如此奇景,黎沅胸中也湧起一股豪邁之情。他不由地張大嘴巴,想把這股快要壓制不住的洪荒之力通過吼叫發洩——

“喵嗷!”

黎沅:“……”

一定是他張嘴的方式不對,再來!

“嗷喵嗚!”

黎沅:“…………”

這貓怎麽豹,啊不對,這豹怎麽貓裏貓氣的啊?絕對不是他上輩子當了太久的貓的鍋!

黎沅果斷放棄,當做無事發生扭頭去熟悉環境了。

不用擔心高反和體力的爬山活動,妙啊。

在外面亂逛了一天,回到山洞裏睡了一覺後,黎沅是被餓醒的。昨天的饑餓因為穿越成雪豹太興奮以及确實不怎麽明顯所以他就忽視了,之後又跟人猿泰山似的在山裏跑了一天,第二天可不就更餓了。

獨自一豹,得自力更生。

排除那些大型的他不認識的羊之類,在遇見過的旱獺,不知名野兔野雞裏,他選擇了相對好捉也好接受的野兔。

昨天熟悉了一天身體,本能反應也一個不少全都掌握後,捉野兔是沒什麽難度了,但怎麽吃,就很有難度。

兩輩子都是吃的熟食,猛地改變食譜還真是令人難以快速接受。

看着眼前的食物,黎沅現在就處于一種生理上很想吃也覺得很美味,但心理上抗拒的狀态。

當然,最後他還是吃了。

一只野兔是吃不飽的,只能抵擋一下餓意。黎沅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再次出洞,繼續禍禍周圍的兔子去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天光微亮,黎沅睡醒後原地翻滾一圈,走到山洞的左側石壁上,蹲坐着擡起一只爪子,把一塊較為平坦的石頭上寫的“15”描成“16”。

這是他穿過來的第16天。

來到洞穴外的山崖邊,黎沅坐好後清清嗓子,開始了每日一早的練嗓。

“這裏的山路……”

“蒼茫的天涯是……”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①

把自己聽過的神曲全都唱了一遍,最後由自己改編的神曲大串燒結尾後,黎沅看着空蕩的山脈,惆悵地嘆了口氣。

雪豹的數量稀少又是獨居動物,這麽久了,他把周圍轉了個遍都沒有再遇到第二只雪豹。

雪豹又是食物鏈的頂端,其它的動物見了他跑都來不及,根本不會停下來和他交流。而它們的叫聲他又聽不懂,他也不想聽懂食物的話,那會讓他有一種吃掉同類的錯覺。

所以這十六天裏,他最無法适應的不是雪豹的生活習慣,而是沒有人說話的寂寞。

兩輩子都生活在人類世界,現在十六天完全沒有接觸過任何能溝通的生物,黎沅感覺自己都快憋瘋了。為了讓自己好受一些,他不得不自娛自樂。

他有不止一次的想過,要是原身沒有那麽努力就好了,這樣他就會被留在救助中心送去動物園。被人圍觀和一個人寂寞地發瘋,他還是願意接受前者。

再說了,他覺得動物園也很好啊,帶薪上班,啥都不用愁。

或許他可以去有人的地方賣一波慘?可這裏是哪兒他都不知道,他往哪裏走啊,黎沅再次嘆氣。

坐了一會兒,黎沅起身去捕獵。

其實雪豹可以不用每天捕獵,要是吃飽了七天都不用進食,但黎沅菜啊,到現在他都沒勇氣去抓羊,只能抓點野兔野雞旱獺之類的,每天一餐。

而且也正因為這樣,他周圍的這些小動物們都快跑光了,他每次捕獵都越跑越遠。

走在寂靜的山中,黎沅腳步輕快搜尋周邊的獵物。突然,有一道粗啞的人聲竟然從遠處飄忽而來——

“……隕落,鮮血沉入大地,血肉……使者……悲嘆……”

黎沅停下腳步,從這零星的字眼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怖。這些天他已經很努力克服野外空無一物的露天環境了,不會再在夜晚縮在山洞裏發抖害怕,但是,今天的這道聲音讓他徹底傻掉。

他難道不是在現代嗎?

這怎麽聽着完全不對啊!他不會穿越到什麽奇奇怪怪的玄幻頻道,還碰上了一群腦袋有病的奇奇怪怪,想要做法獻祭的人了吧?還是說他沒有在華國?但這人聲聽着就是華語啊。

黎沅僵在原地,那道聲音也越來越近,他終于聽清了完整的話語。

“西邊的赤狐不幸死亡,一位偉大的母親就此隕落。她的鮮血沉入大地,血肉被不軌之徒分食,可憐的死亡使者啊,只能享用一點點的殘羹剩飯。世界為使者悲嘆,也将給予使者新的機遇。”

什麽東西?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只烏鴉從遠處低空飛翔而來,清晰的話随着它粗啞的叫聲傳播,黎沅呆呆地仰頭看着烏鴉,不由地在心裏罵了一句“卧槽”。

哪裏來的中二病鳥啊淦!吓死他了!

這還沒完,烏鴉來到黎沅的頭頂繞了一圈,嘴裏的話變了。

“感謝世界的饋贈,死亡使者順利找到了傳說中發瘋的雪豹。瘋癫的疾病已經深入雪豹的骨髓,他不日就将病發而亡,這是使者一族的隐秘,雪豹的血肉将由使者一族獨享。”

“感謝世界的饋贈!”

當面咒你去世還想好了屍體的去處,這他媽能忍?

雪豹擅長跳躍,據說最高可以跳到六米。黎沅眼睛一眯,伏低身體瞄準越飛越低,嘴裏還叭叭個不停的烏鴉,用盡全身力氣縱身一條,一爪子把烏鴉給撲了下來。

因為是他第一個遇到的,能聽得懂語言的鳥,所以黎沅注意着沒有把烏鴉直接撲到地上,而是在半空用嘴巴咬住了烏鴉的腳,落在地上時把烏鴉的雙翅展開摁在了地上。

“哦,幸運!死亡使者今天就要進入地獄,這是使者一生最高的榮譽。”

黎沅:“啥?”

“喂,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幸運,今天是死亡使者的幸運日。”

“喂?喂?你腦子壞掉了啊?”

烏鴉依舊重複着。

黎沅狐疑地看了烏鴉許久,覺得它是故意裝傻的後,試探着說:“我不吃你,把你放了啊。”

“哦,悲傷。幸運的死亡使者竟然被瘋癫的雪豹憐憫。”

黎沅:“……你為什麽說我瘋癫?”他忍。

“整日裏吟誦奇怪的頌詞,周圍的生物們不堪其擾,有些已經被頌詞影響,也逐漸步入瘋癫。可怕的雪豹啊,請你坦然承認自己病入骨髓,無藥可救,那是一種榮譽。”

黎沅:“……”忍不住了。

用爪子把烏鴉的嘴巴側按在地上,耳邊總算清靜的黎沅翻譯了一下烏鴉的話,大意應該是說他整天唱那些神曲,因為太過魔性把周圍一些動物也給洗腦了,所以他就變成了其他動物嘴裏的“瘋癫雪豹”。

神曲太魔性管他雪豹什麽事,那都是原作者的鍋,他也是受害者。

忍着無數吐槽又問了烏鴉一些問題,發現他們之間并不能順暢随意,就像是兩個智慧生物那樣對話,只能通過觸發某些“關鍵詞”來交流。

烏鴉的言語這塊完全是固定的模板,有些許智商但并不具備思考能力。它就像是一個被設定過的智能機器人一樣,而且還是充滿了中二,毒雞湯的哥特機器人。

想法一出,黎沅就産生了一種要不然還是把烏鴉拆開看看,它到底是不是機器的想法。

可轉念一想,要是機器人能做到這個地步,那他脖子上的項圈也不會整那麽大個方盒子了。

雖然烏鴉嘴裏全是負能量,但它罪不至死啊。

想了想,黎沅松開烏鴉,把它放走了。

經此一遭,對周圍千篇一律的環境感到厭倦的黎沅,再次升起了剛穿來時的好奇心。

為什麽他聽不懂其他陸地動物的語言,只能聽懂烏鴉的,這一點研究不明白也放在一邊不再讨論。問題是,他能不能聽懂其他鳥類的話?

烏鴉食腐,又是一身黑,所以烏鴉在民間一直有一種“報喪鳥”的別名。如果說是因為這個,烏鴉才會有這樣的表現,那麽其他鳥類呢?喜鵲會不會嘴巴裏全都是好話?是一個合格的誇誇群群主?

這個山上,還有很多值得他探索的東西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