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白狐鳴玉

梵淨山雨多,午時剛過,眼看着天上的雲飛快的往一塊聚,天黑的像是潑了墨,黑壓壓的壓在崖上,山風一陣緊似一陣。雷聲像是要震破天一般,一道道銀蛇在崖上游動,聲勢甚是駭人。在外頭玩的小和尚趕緊往石屋跑,大雨跟着腳步就來了。

空見跑的慢了,只好蜷縮在崖邊一塊大岩石下。

一道道天雷打在崖邊,空見吓的緊緊抱着膝蓋,忽然在雷電裏一團白影射了進來,直直的撞在空見的身上。空見忙伸手去抓,入手毛茸茸的,仔細看時,卻是一只白色的狐貍。身上的毛像是被火燒過,一道道焦黑的痕跡,還帶着糊味。肚子上長長的一道口子,血在汩汩流着。

空見眼裏露出憐惜之色,趕緊拿了袖子堵着流血的傷口,憐惜的問:“疼不疼?都流血了,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狐貍仰着頭看他一眼,眼裏閃着水光,空見輕撫着它的毛說:“你忍忍,等一會兒我就給你包上。”那狐貍聽懂了他的話,紮在他懷裏,嗚嗚的叫了兩聲,

雷電繞着崖邊又狠狠的劈了幾道,再沒了聲息,暴雨來的急,去的也快。一會兒的功夫,明晃晃的日頭就挂在了天上,崖邊起了一道絢麗的彩虹。小和尚們又歡呼着全跑出去看彩虹了。

空見抱着狐貍找了棵療傷的草藥,在嘴裏嚼了敷在那狐貍的傷處,又在裏衣上撕下一條,繞着傷處纏在小狐貍的肚子上。

小狐貍起來動了一下,扭頭看着那裹着的布條,琥珀色的眼裏露出幾分厭惡。空見看了笑嘻嘻的說:“你還挺好美的,過幾天就好了,現在你傷着,我包的不好看,你就将就吧。”

那小狐貍搖了一下尾巴,像是接受了,它跳下岩石,往崖邊跑去。

空見忙追它:“別跑,你身上有傷,慢點。”

小狐貍回頭看了他一眼,在崖邊一閃就不見了蹤影。空見嘟着嘴,慢騰騰的回了石屋。

晚上那小狐貍在石屋門前逡巡,卻不進去,空見緊走幾步過去,抱起了他,摸着身上的毛問:“你的傷好了嗎?我看看要不要緊”。

他翻過那小狐貍的身子,露出肚皮,解開包着的布條,肉粉色的腹部上,那道長長的傷口已經結了痂,看着好多了。

空見又把布條系好,摸着小光頭,奇怪的問:“怎麽好的這樣快?難不成祖師留下的都是仙藥不成?”他撫摸着狐貍的背說“管他吶,反正有用就好。你莫要亂跑,小心蹭掉了布條,再碰到傷口。”

小狐貍偎進了空見的懷裏,舒服的眯着眼睛。空聞進來見他抱着只小狐貍進來,問他:“哪弄來的?這麽難看,這毛是怎麽啦?一道道的都燒糊了,鑽竈堂燒的吧。”

小狐貍擡起頭瞪了他一眼,又眯着睡覺去了。

空聞覺得有趣,笑着說:“呦,別看這毛色不好,脾氣還挺大。”伸手要摸,那小狐貍瞪着眼睛,呲着牙,嘴裏發出呲呲的聲音威脅着,不讓他動。他覺得空聞身上的氣息很不舒服,還是空見的好,溫暖,清新。

空見莞爾:“他不讓你動,我是打雷的時候看見他的,這毛可能是雷擊的,過幾天長出來就好看了。”

空聞“哦”了一聲,笑着說:“雷擊呀,那可是要劈妖怪的,我看着今日的那場雷的陣仗很大,該不是你的雷劫吧?”

小狐貍睜眼瞪他:你才妖怪,你們全家都是妖怪。它閉上眼睛養神,不跟你這小和尚一般計較。想着:倒還有些見識,知道狐爺這身毛是怎麽回事。

小狐貍在空見住的石屋裏安了家,每日裏吃着就日峰上送來的食物,很是嫌棄,眼巴巴的看着空見。空見沒辦法,到處找鳥窩掏鳥蛋。這樣一來,小和尚們又有了事,思過崖上的鳥兒們卻倒了黴。

空癡掏了一窩鳥蛋,興沖沖的抱着去逗弄着小狐貍,那狐貍正趴在空見的床上曬太陽。空癡撥了撥小狐貍的耳朵,笑嘻嘻的說:“鳴玉,看我那什麽來給你?”

******

空見給狐貍起名叫鳴玉,起名字的時候鬧得最兇。

空癡說:“既是狐貍,就該叫狐癡”。

空忘說:“不行,都說狐貍騷氣,要叫狐香才好”。

空雲說:“不好不好,你沒見他是公狐貍,哪能叫什麽香呀草呀的,要叫狐毒。”

空聞說:“你們都起的什麽名字,既然是空見撿來的,就叫拾得好了。”

空我慢悠悠的說:“行。”

他們幾個全不依,空癡問小狐貍:“你喜歡哪個,就咬哪個的衣裳好不好?”

小狐貍點頭,幾人眼巴巴的看着,他卻誰的衣裳也沒咬。空見笑嘻嘻的說:“他都不喜歡,我看就叫鳴玉好了,鳴玉者,玉佩也,你就是我的小跟班。”從此他就叫了鳴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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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貍眼睛睜開一條縫,複合上,不理他。空癡着急:“你睜眼看看,這是我在崖上那個蒼鷹窩裏掏的,可好看了。”

小狐貍此刻想的是:幸虧我沒在老巢,否則又讓那夥扁毛的聒噪,他可沒想過這鳥蛋是為他掏的。

空癡怎麽逗弄小狐貍,也沒能讓他睜眼,放下鳥蛋怏怏不樂,看着熟睡的小狐貍自言自語:“你怎麽就不喜歡我吶。我也給你掏鳥蛋啊,你怎麽就喜歡空見自己呀?唉,上那去找一只這麽好看的小狐貍?”

此時的小狐貍身上,已經完全沒了那日雷劈過的痕跡,雪白的絨毛蜷縮在那裏,就像似個毛球,粉嫩的小鼻子濕漉漉的。最妙的是,在那兩只彎彎的眼睛中間隐隐有一道血紅的火苗狀圖案,平添了幾分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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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見自那日拆了老猿的茅屋,心裏覺得愧疚,每日裏跟他套近乎,幫他在藥園裏鋤草,采藥。老猿也不記仇,看他來就咧嘴樂。

空見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怕,這老猿腦袋上的毛所剩無幾,琥珀色的眼睛精光閃閃,光看見兩只朝天的鼻子眼。嘴大的出奇,咧嘴一笑,牙龈都露了出來,嘴裏也沒幾顆牙了。精瘦的身子,渾身的白毛,手腳卻是粉色的,一副老邁可愛的模樣。

時間長了,他也不怕了,老猿高興了還跟他說話,佛窟裏的佛經還給他講幾段,不高興,任他怎麽哄也不開口。

外頭那白虎有時候倒說句話:“你個死猴子,人家孩子跟你說話是瞧得着你,拉個臉給誰看?”

白毛老猿呲牙咧嘴的扮着鬼臉,就是不開口。白虎哼哼着趴回自己窩裏。

空見跟着老猿認識了許多草藥,那白猿有時候摘點嫩芽給空見,有時候是果實,有時候是幾段草根。空見也不介意,拿起來就吃。老猿看了高興,空癡也吃過幾回,空聞看着老猿給的東西遲疑了一會,老猿再不給他。

白毛老猿看見空見那只白狐的時候,明顯的有些忌憚,那狐貍來的時候他也不往跟前去。那白虎跟着老猿一樣的心思,在白狐跟前不怎麽得勁。

空見覺得好笑,老猿連老虎都不怕,怎麽會怕一只狐貍?老虎是獸中之王,更應該不怕才對。

他悄悄的問老猿,老猿吭哧半天也沒說出來,白虎倒還幹脆:“狐貍不讓我說。”

空見更加奇怪,看着小狐貍的眼神帶了狐疑,這家夥瞞着什麽事?

空見白天和空聞在三千小界研讀佛法,跟着老猿弄草藥,偶爾的跟着空癡幾個瘋跑,晚上練青龍給他的心法。

有一日,他和空聞在第一個佛像下研讀佛經,讀了一會兒,便沒了耐性,學起了佛像的動作,覺得的很好玩。學完第一個,又跑去學第二個,接着第三個第四個...。

空聞看着只當他在玩,也不理會,他練了一會兒問:“空聞,我覺得這個佛像的姿勢連起來是一套,你看着我連給你看。”

空聞覺得好笑,但也認真地看,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麽。空見的動作不熟,又不連貫,他也難看出什麽。倒是學武的空我看出了點門道,也學着佛像比劃起來。

空見覺得這些佛像的動作,配合青龍給他的心法,好像很适合。他很聰明,就想是不是這個佛像就是配着心法練的?後來的幾日裏,他天天的看着佛像練心法,兼讀佛經。也不管空聞看不看懂,都要拉他看他練習。

這天晚上,他在床上練習心法。他已經學了十幾個佛像的動作,慢慢的融會貫通。他覺得今晚自己的身體不一樣,以前冰涼的身體裏似乎多了一絲暖流。

躺在他腿上的小狐貍也像發現了什麽,擡起頭看了他一會兒,又慢慢的躺下。空見若低頭,就能看見狐貍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如果那是笑的話。

空見似乎發現了這股熱流,心中大喜,高興的就要跳起來,小狐貍哼了一聲,他忙按捺心緒,靜心修煉起來。

運行了一周天,他覺得身上熱乎乎的,不再冰涼,高興的手舞足蹈,一心要把崖上佛像的招式學全了。

蒼茫中的思過崖絢麗異常,螢火蟲在藥園裏飛舞,崖頂是伸手可觸的圓月,崖下有點點的光亮在閃動。。

空見悄悄的下了床,蹑手蹑腳的出了院門,下了千層天梯,在杉木橋看見等在那裏的七娘。

小狐貍跳下床,輕輕的撓開門,悄無聲息的出去了,經過院門口的時候,白虎的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狐貍徑自跳下臺階,尾随空見而去。

“娘。”空見輕手輕腳的過去,在七娘背後叫了一聲。

“你這孩子,就愛玩這個,娘現在練了道遠大師給的心法,聽覺靈敏許多了。”七娘看着空見,溫柔的笑意在臉上蔓延。

“哦,那太好了,娘你堅持下去,就能修成鬼仙。”

“娘沒想修成什麽鬼仙,只想着能看到你快快樂樂的長大。”

“有娘在,我會很快樂,嘻嘻。”空見撲進七娘那飄渺的身體,“娘,什麽時候你才能凝成實體?”空見嘟着嘴,他希望七娘能抱抱他。

“娘也不知,按照大師給的法子修,總會修成的吧。”七娘嘆口氣,她也很想抱抱他,可是不能夠。

“娘,我教你後面的心法吧。”七娘不識字,道元大師給的心法都是空見在教她。

“好啊,娘快點學,好好修煉,就能快點凝成實體了。”

“嗯,好。”

空見細細的讀着那薄薄的簿子,一點點的解釋給七娘聽,他也弄不懂的就放下,等着日後問道遠大師。在他們的後面,跟着七娘的小鬼也在認真的聽着,他後面還有一只小狐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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