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墜入小雲境
此後的日子,空見也不去理那青雲幾個了,專心的修行。他白日裏在思過崖修習佛祖三千式,泡老猿給他炮制的藥湯,晚上回去修習心法,五日見一回他娘。
時光飛轉,一轉眼兩年已過,空見經過這兩年的調養,身體已然康複。他長得比空癡還要高,離空聞卻還差着。
思過崖上,皚皚白雪代替了紅花綠草,飛流的瀑布,凝成了羊脂白玉,在崖頂直直的鋪向崖底。一根根冰柱,在太陽的照耀下,泛着灼灼白光,就像是通天的玉柱。
在那通天的白玉之上,一個小小的黑點在緩緩移動,爬的十分艱難。忽然,他腳下一滑,人便向下墜去。
這爬在冰峰上的人便是空見,他用了兩年時間,把佛祖三千式的一二層練得通透,現在正在修煉第三層中的輕身之術。他要在這冰峰上練,靠着墨鋒的銳利,爬了一段,腳下失去支撐,向下滑落。
他死死的抓着墨鋒,墨鋒在冰面劃出一道深深的溝槽,卻不能止住下滑的趨勢。
空見心裏一片澄明,莫非我就要命喪于此嗎?
眼前冰峰消失,露出嶙峋的岩石,墨鋒沒了可撐之物,下滑的更快。眼看着空見就要摔在地上,一陣呼哨聲起,一只金翅大鵬雕托住了空見,一個盤旋,停在了地上。
空見餘悸未消,愣愣的坐在雕背上,那雕抖動一下,未加提防的空見就被他抖落在地。
空見尚未起身,聽得一聲輕笑:“小金你也忒淘氣,他才受驚吓,你何苦再吓他。”那雕清鳴一聲,展翅飛走了。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扶起空見。
空見擡頭,面露訝色,失聲叫道:“龍前輩?”
那人笑了:“龍前輩?”空見微微發窘,那人身着一襲月白的僧袍,脖子上挂着一串碧玉的佛珠。面容清秀,一雙銷魂奪魄的眸子閃着笑意,高挺的鼻梁,紅潤的薄唇輕抿,正是那青龍化成人形時的模樣。只是他是個光頭,頭頂點着整整十二個戒疤,看着卻是個得道的高僧。
空見嗫嚅着,再沒說出話來。
那僧人笑看着他問道:“你那龍前輩可好?”
空見讓他的笑閃花了眼,咽着唾沫說:“嗯,挺好的,他走了。”
“哦?他出了鎖龍洞了嗎?”
“嗯,出去了,我親眼看見的。”
“那就好。”他看着空見,“咦”了一聲。手臂輕擡,一道墨光在空見體內化出,變成那墨色的短劍,橫在他的掌中,铮铮作響。
那人輕撫着劍身,眼裏滿是驚喜:“我道你怎麽進了我的小雲境,原來是黑寶帶你進來的。”那劍在他的手上清鳴,似是在對話。
那人笑着說:“既然墨寶選了你,那你的心性定是他喜歡的,你不要辜負了他才好。”空見點頭答應。
那人又彈了一下劍身說道:“你既選定了他,就要忠心不二,護他周全,才能加快你的修行。”那劍嗡嗡作響,那人笑着說:“去吧。”
墨鋒在他手上輕顫了幾下,化作一道墨光進了空見體內。
空見剛才看那人和墨鋒說話,心裏七上八下,生怕墨鋒被他要走。見墨鋒回來,這懸着的心才落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
那人看着空見笑:“怕我要走墨寶?”空見羞澀的點頭,“傻孩子,我已經許久沒拿兵器了,他選了你,自然就是你的了。”
空見點頭,那人說:“走吧,把外頭的事跟我們說說。”
他帶着空見向前行,約莫行了一裏,眼前是一方水塘,遍布着翠綠的荷葉,塘邊幾只仙鶴在飛舞。
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遠遠地看見一座茅草亭子,一人正在彈琴。亭子的後面,是一所茅屋,半人高的籬笆架了院子。走的近了,看見那籬笆上爬滿了薔薇,郁郁蔥蔥,開的正盛。
那人看見兩人過來,站起身來。空見這才看見,那人身穿一件月白的道袍,頭上梳的道髻,橫着碧玉的簪子。劍眉朗目,鼻直口闊,竟是一個年輕英俊的道人。
那人呵呵笑着:“你從思過崖上練輕身之術?”
空見羞赧的點頭:“小僧學藝不精。”
“敢在那冰瀑上練,你倒有些膽略,練到第三層了嗎?”
空見驚愕,問道:“前輩怎知我練到了第三層?”
那道人向着那僧人輕擡了下颌,笑着說:“你那祖師不是在石崖上刻了佛像?那第三層即是輕身之術。”
那僧人端着茶盤過來,擺在桌上幾碟素齋,空見一見茶水,頓時覺得口渴,連喝了幾碗,這才停下。
那道人笑看着那僧人道:“我素日裏喝茶,你都不允我這般牛飲,如今你的門人弟子來了,待遇果然不一般。”那口氣似在撒嬌。
空見微微的紅了臉,人家辛苦的泡茶,就讓自己這麽糟蹋了,可又覺得他的話不妥,隧說道:“這茶水,不就是用來解渴的嗎?閑時能慢慢品味,消磨時光,渴時自然也能牛飲。”
那道人哈哈大笑:“正合我意,你明日就改換門庭,做了我的弟子罷。”
那僧人笑道:“易陽又在說笑,天下的出家人本是一家,哪有你我之分。”
那叫易陽的道人卻說:“這傻和尚是你的門人,你當然這麽說了,若是我的,我也就不争了。”
空見見兩人因為之極争執,忙說:“我有師傅,是師傅把我養大,若沒有師傅,小僧早就見了佛祖了,如今卻不能再拜師傅。”
那僧人笑盈盈的看着那叫易陽的道人,那道人也不惱,只說:“你不拜我,日後定要後悔,這是你的造化,你居然推卻,實在不該。”
空見斬釘截鐵的說:“小僧不悔。”
那易陽見空見不答應,便覺得索然無味,也不再提。那僧人卻問起了空見上面的事。
空見盡己所知,都說了兩人聽,那兩人聽說青龍的時候,一個眼裏滿是溫情,另一個則玩味的看着,俱都一言不發,氣氛微妙。空見閉了嘴,左看看右看看,一時不只該做什麽。
那道人忽然開口:“那孽龍,哼。”
那僧人含笑的看着他,一言不發。至此到了吃完晚飯,兩人也再沒說話。
晚上,那僧人帶着空見去了一間幹淨整潔的房間:“這間屋子百來年,從未住過人,你就在這裏吧。”
許是白天喝多了水,睡到半夜,空見覺得尿急,起來方便了一回。回到屋裏怎麽也睡不着,朦胧間聽到一種從未聽過的聲音,那聲音就如在波濤中的小舟,時高時低,時快時慢,斷斷續續,帶着哭泣,似是高興?抑或是悲傷?有哀求,有溫言細語,也有怒喝,那怒喝空見聽的明白:你心裏就只有那條孽龍,你讓我如何自處?
又聽見一聲清晰地嘆息:我的心,你還不知曉嗎?只聽的一陣暴風急雨般的聲音,然後,一切歸于平靜。
空見迷蒙的睡去,次日醒來天光大亮,看着床前站着的僧人,空見微微紅了臉,在別人家做客,居然起的遲了。
吃過早飯,那僧人帶着空見來到了院中,教他修行之法。如此,過了三日。到了第三日,那僧人招來了小金,讓他送空見上去。
空間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小僧叨擾了幾天,還不知大師的法號。”
那僧人笑道:“我久不用名字,自己也忘了。你且去吧,不要對外人提及此處。”
“那我還能來嗎?”
“你喜歡就來,只是也要能上去才行。”僧人打趣道。
空見含淚拜別,爬上小金的背。
小金清叱一聲,扇動了雙翅向上盤旋而去。空見只覺眼前一花,地上的景物逐漸模糊,雲霧翻滾,身上漸漸發涼,轉眼已到了思過崖上。小金停下之處,恰是那石屋的院中。
空見有了前車之鑒,待小金停穩,趕緊下來,彎腰施禮:“多謝雕前輩。”
白毛老猿看見了金雕,颠颠的跑了過來,晶亮的眼裏成串的淚珠滾落:“嗚嗚,你這狠心的扁毛畜生,你還知道回來看看嗎?”
那金雕歪着頭,看了一會兒,忽然嘆口氣:“你這長河倒流的毛病還沒改。”
那白虎邁着輕快的腳步踱了過來:“他愛哭鼻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金雕轉頭看着白虎,啧啧有聲:“跟他在一起,也不知道你怎麽過的這許多年,真難為你了。”
“咱們活到這歲數不易,能将就就将就了。”
金雕打開雙翅,盤旋而上:“我走了,你們保重。”
空見愣愣的看着這三個動物,那白毛老猿還在哭泣,白虎說:“莫哭了,他走了。”
白毛老猿不理,兀自哭的傷心,老虎忽然說:“你再哭,我也哭。”
白毛老猿依然在嗚嗚,白虎猛的趴在了地下,兩個前爪捂住了眼睛嗚嗚哭了起來。
空見傻眼了。
那白毛老猿看見白虎真的哭了,上前把着他的爪子說:“莫哭了,我都不哭了。”
那白虎悶聲說:“你笑一個我聽聽。”
白毛老猿咧嘴桀桀的笑了起來,空見只覺頭皮發麻,忙堵了耳朵。
白虎站了起來,說:“別笑了,難聽死了。”他踱着方步回了自己那窩,眼裏哪有半滴眼淚?
空見覺得好笑,擡腿就要走,白毛老猿攔着他問:“在下面看見什麽了?”
空見牢記着僧人的話:不要對外人提及。他看着老猿,他算不算人?想了一會兒才說:“什麽也沒見着。”
白毛老猿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轉着,似是不信,搖頭晃腦的轉身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