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下安常覺得,面前的女人一定是她的幻想了。

畢竟國民舞皇怎麽會在這?

昨天毛悅還給安常發微信“啊啊啊”化身尖叫雞,說她女神最近在籌備一臺新舞劇,已經官宣了,這下她又要飽眼福了。

還發了張女神從邶城舞劇院下班的照片,一襲墨色暗紋旗袍顯得那樣矜貴,笑都不笑一下。

南潇雪平時都穿旗袍,畢竟她氣質太過古典,現代風格的衣飾都與她格格不入,這也造成了娛樂圈其他女星參加典禮時很少穿旗袍,以免被拉出來與“最适合穿旗袍的女人”相較。

南潇雪越冷越好,粉絲們就吃這一套。

笑什麽笑,女神就該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

很多人說南潇雪像雪地裏的一枝青竹,望見她就仿若置身于韋應物的那句詩——“霜雪竹林空”,冬霰時至,瑩瑩一抹冷月光映下,清翠不驚寒。

這形容倒也貼切,但安常覺得,南潇雪更像宋代的一只青釉瓷瓶,泛着低調而泠泠的瓷光,只适合被放在博物館燈光冷白的玻璃展櫃裏,養在溫濕度适宜的環境下。

歲月在她身上流轉,脫離了一切庸碌日常。

這想法是在安常修那只宋代青釉玉壺春瓶時冒出來的。

她并沒文藝到每修一件文物就為之對應一個人格,唯獨在修這件瓷瓶時,南潇雪一張絕色的臉無比清晰在她腦子裏冒了出來——若文物真有靈,這只瓷瓶就該幻化為南潇雪的模樣。

所以此時她心裏“咯噔”一下:完了,修文物真修“癡”了。

“癡”到在河對岸如此具象的看到了南潇雪。

安常後退一步,步履匆匆向另一座更遠的橋走去——她可不敢順着這眼前的石橋走到南潇雪身邊去,萬一南潇雪還開口對她說話了呢?那豈非說明她“瘋”得更徹底?

回到家,文秀英早已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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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常回到自己二樓那方小房間,坐在鋪着藍色紮染印花布的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

她電腦很久沒開過了,一般就是看看書、練練字、澆澆花什麽的打發時間。

今晚她卻必須上網,搜到一個在線心理咨詢網站。

挺人性化的,這個點還有數位專家在線。

安常在一排圖文咨詢六十、一百八、三百六的價格裏,點開了六十的那位。

患者1:【您好,我想咨詢一下。】

咨詢師章青:【請講。】

【我看到一個明星在我面前,挺真的,就跟真人一樣,這情況嚴重麽?】

【是你偶像麽?】

【不是,我一個朋友挺喜歡的,我以前對她沒什麽感覺,不過最近有點特別。】

【怎麽特別?】

【我是一名文物修複師,最近在修一只宋代青釉瓷瓶,我就總想起這位明星,覺得她的形象十分貼合。】

【是哪位明星呢?】

【你們有保密義務吧?】

【這個您放心,所有心理咨詢內容都會保密,否則要承擔相應法律責任。】

【是南潇雪。】

對方發來一個笑臉表情,估計對這情況習以為常——全國每天不知有多少人肖想南潇雪。

【想她什麽呢?】

安常本來不想說,但轉念一想,六十塊錢都花了,對方還有保密義務。

【我做過跟她的春夢,兩次。】

【夢裏你們誰攻誰受?】

這句話迅速被撤回。

安常:……

總覺得瞥見了這位心理咨詢師某些不為人知的愛好。

【夢裏情境是怎樣的?】

安常心想:這不是跟問誰攻誰受一個樣麽?只不過聽上去顯得更專業一點。

【我縛着她手腕。】

【她擰着眉,眉心皺着,冷白的額上一層細密的汗,面頰上像打翻了古代女人用的燕脂。】

【她的腰很活,是舞者才有的那種活。】

【這位患者,這位患者。】對方叫停:【您不用描述得這麽詳細了,再描述下去我們網站該被查封了。】

【哦,好的。】

【您之前有關經驗麽?】

【沒有。】

【那夢中這些情境的想法從何而來呢?】

【綠江,我的知識是以前從那學的,不過現在不行了,都很和諧了,現在想學知識得去另一個網站。】

【這位患者,您不用告訴我那個網站叫什麽,不然我們網站又要被查封了。】

【哦,好的。】

【您覺得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呢?】

【因為在我的世界裏,就只有我跟這只瓷瓶相處,我每天看着它、想着它,手不停來回摩挲它起伏的曲線,瓷質如肌膚般冰涼滑膩……】安常想起對方提醒她不要描述得太詳細:【總之很難不想入非非。】

對方下結論:【我個人判斷您這是心情壓抑的表現,建議您平時多出去走走,曬曬太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這會兒正值梅雨季,曬不到太陽。】

【那就多跟親朋好友聊聊天。】

【我這種情不嚴重吧?】

【在您的想象中,她有沒有跟您說話?】

【那倒沒有。】

【那就不算嚴重,放寬心,要是有一天,您在想象中不僅看到她了,還聽到她跟您說話,就再來線上咨詢一次。】

【好的,謝謝。】

安常下了線,合上電腦,關上木窗準備上床睡覺前,對着窗外遙遙望了一眼。

她的窗外也能望見那條穿鎮而過的河,河對岸久無人居的屋檐之下,哪兒有什麽穿瓷青旗袍的身影。

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斷不能再這樣了。

第二天她謹遵心理咨詢師教誨,午飯時間主動叫小宛:“出去散會兒步嗎?”

“好啊。”

今日又下着綿綿的雨,在人發絲上罩一層朦胧的霧,若要打傘,又顯得太過隆重。

小宛瞥一眼安常微濕的肩頭。

“你怎麽不說話?”

“嗯?”安常回過神來:“啊……”

小宛笑了:“你話好像總是這麽少。”

安常跟着笑笑:“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有時我都覺得你不像一個年輕人。”

“為什麽?”

“你不愛玩手機、不愛用一切電子産品,愛好跟鄉裏的那些老年人沒什麽兩樣,最關鍵的是,你去了那麽繁華的邶城,竟然還願意回來。”

安常覺得小宛說得沒錯,也不知是否文物修複師這份職業為她賦予了蒼老的靈魂。

但看看眼前的小宛,同樣是文物修複師,小她兩歲,卻顯得有朝氣得多。

她主動問:“那你呢?你喜歡什麽?”

“我追星啊,我還玩游戲。”

“你喜歡哪個明星?”

小宛的眼睛亮了亮:“南潇雪。”

安常心裏一滞。

又是南潇雪。

面對小宛純真的臉,她的想象和夢境都顯得太過……流氓。

她問小宛:“在你眼裏,南潇雪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南仙啊……”小宛想了想,像是在思考如何才能充滿溢美之詞又客觀:“很冷很美,愛舞成癡,不食人間煙火,最重要是入圈這麽多年一點緋聞都沒有。”

“你覺得她會跟人……”安常實在說不出更旖旎的字眼,用了個保守的說法:“戀愛麽?”

“怎麽可能?”小宛直擺手:“不會不會,絕對不會,那可是南仙,下凡就夠給人間面子了,怎麽可能跟凡人戀愛,一定獨美到老。”

安常點點頭。

嗯,所以夢裏那些勾人的纏綿,全是她自己的一腔臆想,現實中的南潇雪全然不是這樣的人。

南潇雪只有冷,沒有媚,而安常所修的那只瓷瓶,青釉裏一點朱砂紅,一派清冷裏媚骨天成,又哪裏像南潇雪呢?

不要再把這兩者對應起來了。

這樣的心理暗示是有意義的,之後一周,南潇雪再沒在安常的眼前出現,無論是在深夜的石橋上,還是在雨霧成簾的舊屋檐下。

然而一周後的又一個雨夜。

小宛走了,安常一個人留下來加班,倒不是誰對她有什麽時間上的要求,她們這間小博物館現在靠政府撥款養活,算是一個文化單位,自身的門票收入少得可憐,工資極低,也沒什麽人管她們,基本上處于放養狀态。

安常喜歡加班是因為,反正文秀英睡得早,她回家了一個人也無事可做。

她更願意待在安靜的博物館裏,聞那些舊瓷器在深夜裏活過來一般、彌散出一種微微帶點灰塵味的氣息。

這會兒她一個人出去上了趟洗手間,回工作室時向着門外猛退一步,踩着一只常來讨食的流浪貓尾巴,貓呲的尖叫一聲,安常立即低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見你。”

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猛退這一步是因為,她居然在自己工作室的卧榻上,又看見了南潇雪。

工作室沒添置沙發,拖了張晚清時期的舊卧榻,不是上好木料,也不是名家之作,沒什麽文物價值,鋪了兩片團紋軟墊,中間一張小木茶桌上焚着個銅質小香爐,是給安常修文物時凝神靜氣用的。

此時卧榻上,一身瓷青旗袍的南潇雪靠着榻框睡着了,一張臉比鏡頭中更顯清冷精致。

安常進門的動靜和那一聲貓叫估計驚擾了她。

她緩緩坐直了身子,張開了眼。

作者有話說:

注:“青翠不驚寒”出自陰铿《侍宴賦得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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