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整天, 安常并沒有見到南潇雪。
直到晚上去了片場,遠遠望一眼,南潇雪正坐着補妝。
安常照例搬着小凳子坐到角落,劇本攤開放在膝頭。
人來人往的片場有時會覺得喧鬧, 這時卻覺得正好。
那麽多匆忙跑着的人群從眼前穿過, 像不同流向的波紋撞在一起,就算她的眼神如陽光熾烈直射進去, 誰又能知道那束光折射向何處呢。
她看似面對着劇本, 淺淺掀起眼皮。
劇務和場記跑過, 兩人身影縫隙間,她瞥到南潇雪的半邊肩膀。
兩名舞者握着劇本走過, 南潇雪的一縷烏發從兩人交替的手臂間露出來。
服裝師推着移動衣帽架,滾輪掠過,帶起南潇雪飄飄的旗袍下擺。
安常擅長與自己玩游戲,無數美麗的碎片拼湊起來, 輾轉騰挪, 組合成她心中的南潇雪形狀。
她心中的南潇雪是笑着的,不像在人前總是露出傲然的神情。
“南老師, 柯老師, 準備開拍了。”
安常聽着劇組的那些稱呼。
熟一些的人,喚她們“雪姐”、“蘅姐”。不熟的人, 更客氣些的喚“南老師”、“柯老師”。
南潇雪入戲後身形就帶着袅娜,比平日要多三分媚态。
不顯山不露水, 偏偏安常能從那輕擺的腰肢瞧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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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潇雪和柯蘅站到鏡頭外, 田雲欣走過去跟她們講戲。
明明是沉穩低調的人, 唯獨講起戲來手舞足蹈, 好似要開大招, 可見真真是“愛戲成癡”。
她主要在對柯蘅講,南潇雪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
南潇雪所扮的精魄更內斂,很多情緒靠自己醞釀,這會兒她一半神思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眼神無甚目的滑過片場。
直到流水一樣滑過安常身上,一滞。
安常正在偷看她。
大概沒想到她會往那邊瞧,眼神沒來得及躲開。
既然沒躲開,就帶上股破罐子破摔的倔,越過穿來穿去的人群,直愣愣盯着她瞧。
唇角抿着,好似賭氣。
南潇雪忽然有些想笑。
她是不會笑的,畢竟經驗老道的她,知道兩臺攝像機正對着她試光。
她們的鏡頭不美顏不磨皮,拍出寫實到略微顆粒感的肌理,因而任何一個微表情都會被捕捉。
安常不知這一點,心裏想:南潇雪怎麽不沖她笑一下呢?
就那麽微微挑一挑唇角,像她心裏的拼圖那樣。
情緒像潮汐,明明海面不見風,卻洶湧得突如其來。
她剛才想沖南潇雪笑一下的,卻因南潇雪的一臉冷霜戛然而止,在嘴角凝成一抹尴尬。
失望拽着眼神往下落,落在被旗袍立領包裹的天鵝頸。
起伏出微妙弧度的胸。
扭出些微曼妙的腰。
再然後是旗袍半袖裏露出的手臂。
南潇雪的手真美,像最有天賦的能工巧匠傾畢生之心力,所雕琢出的一塊冷玉。
看了那樣的手,才明白斷臂維納斯雕像的創作者,為何會因懼怕那雙手奪走人們對整座雕像的注意、而選擇砍去那雙手。
的确是有那樣的美麗存在的。
連指尖都在碳素燈的映照下凝聚着華彩。
安常忽然眼神一滞,疑心自己看錯——
南潇雪雙手背在背後,食指指尖微微對着她勾了兩勾。
她往左右看了看。
劇務登記着人員到場的情況,舞者在角落複習動作,造型師捧着首飾盒一路小跑。
各有各忙,沒一個人注意到,南潇雪對她這個極私密的小動作。
安常抿了抿唇角。
田雲欣坐回監視器前:“準備,開拍!”
這場戲是精魄與窮小子相處的日常,精魄不會做飯,窮小子只當她是大戶人家流落的小姐,這也正常。亂世求生難,窮小子拉車、做農活、給人幫手做木器,什麽都不挑,什麽能賺兩個銅板就做什麽。
直到夜裏,甚至等不及上床,囫囵喝下一碗稀粥後就着昏暗的煤油燈,趴在桌邊睡着了。
精魄盯着她肩膀褂衫磨出的破洞,漸漸開始懂了人類的辛苦。
她開始補衣衫,學做飯。
補衣衫還算好,做飯時那一下點火,卻總能吓她一跳,讓她想起自己是如何被煅燒出來的,而那時的她已有痛覺。
她掌握不了火候,做出的飯菜不是夾生,就是糊掉。
次日窮小子回到家,看到舊桌上的飯菜很是驚訝。
吃一口,忍不住埋頭掩嘴笑。
精魄瞪她一眼——這時的精魄已在情感之外有了更多情緒,貪嗔癡怒,她的人格越來越完善,由一件完美而漠然的瓷器,逐漸向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過渡。
“我會吃完的。”窮小子道:“我誇不出好吃,但,我會吃完的。”
劇本裏的臺詞是為了讓舞者理解情緒,等到表演的時候,一切化為動作和眼神。
這些看似是過場戲,其實是兩人十分重要的情感鋪墊。
若這些落不到實處,那劇情高潮處窮小子和精魄的互相犧牲,就會顯得像虛浮的空中樓閣,一點不令人信服。
安常聽到有人悄聲議論:“這種全靠情緒主導的戲,蘅姐沒問題,只怕南仙演起來會比較難吧?”
“是啊,這種日常太細碎了,我老覺得南仙身上沒一點煙火氣和七情六欲,她怎麽演?”
安常望了眼監視器前的田雲欣。
手搭在一邊膝頭,大概也随時準備喊NG。
表演開始。
觀賞拍舞劇是極大的視覺享受,所有動作都化為翩然的舞姿,南潇雪和柯蘅兩人,分明只在窮小子的一間小破木屋裏騰挪,卻把縫補、做飯,端菜,都變做極富觀賞性的舞蹈動作。
這場戲的主角是柯蘅。
柯蘅的演技,是擔得起那麽多電影電視劇請她出演的,沒有一絲錯處。
可所有人都在盯着南潇雪。
南潇雪的表演可以稱之為……精妙。
若柯蘅是把情緒轉化為動作,那南潇雪是把情緒掰開了揉碎了,塞進自己的一轉眼一擡眸,一揚眉一挑唇。
田雲欣搭在膝頭的手逐漸捏緊膝蓋,生怕南潇雪的情緒被打斷,有人呼吸聲大了點都被她回頭瞪一眼。
那人可憐巴巴捂住嘴。
直到她終于喊出那一聲:“卡!”
握着劇本沖到南潇雪身邊,像是要給她一個熊抱,又被她周身所萦繞的距離感所懾,來了個急剎車:“太棒了!”
“柯蘅不必說,潇雪,你真是給了我驚喜啊!”
“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談過戀愛!”
南潇雪頓了頓,眼神滑過鏡頭外的安常。
安常偏頭挪開了眼。
下兩場是配角舞者的戲份,南潇雪和柯蘅暫且休息。
南潇雪半倚在躺椅,伸手按摩着自己的大腿肌肉。
有些舞動動作看似幅度輕微,實則需要凝神聚氣,讓人渾身緊繃。
倪漫問:“雪姐,喝水麽?”
“好。”
摁開保溫杯時,南潇雪半垂眼睫想着方才的安常。
忍不住想逗。
一方面,她知道安常肯定不敢過來找她,那種半是倔強半是害羞的神情,讓人覺得可愛。
另一方面,雖然知道兩人短暫關系很快會終結,但安常那種生怕人發現的小心翼翼,又讓她心裏淡淡失落。
兩人親密如斯,實際上,安常從沒一秒鐘開放她進入自己的生活。
正想着,一道暗影映在她眼皮上。
一擡眸,竟是安常。
“吃番茄麽?”
安常捧着個小玻璃盒。
透明的盒壁上挂着水珠,越發顯得那些還黏着綠蒂的小番茄嬌潤可愛。
為了控制體重,身為舞者的南潇雪吃過不少番茄,這會兒一見水鄉裏這些自然生長出來的,才知道自己在大城市所吃的那些所謂有機貨,也不過是些糊弄人的把戲。
玻璃盒裏的小番茄,薄皮嫩肉的,和安常一樣透着水靈。
南潇雪眯了眯眼。
“吃麽?”
“吃啊。”略略拖長尾音。
安常心跳搶一拍。
南潇雪總是這樣,從最初的眉來眼去到現在微妙的語氣,只她一人能捕捉痕跡。
纖白的手指伸過來,安常卻抱着那玻璃盒一躲。
“你會挑麽?”
“什麽?”
“長什麽樣的番茄更好吃,你會挑麽?”
南潇雪縮回手,撫住自己的半邊膝蓋。
“那你,”暧昧的停頓:“給我挑。”
安常對着玻璃盒裏看了看,撿起一顆:“伸手啊。”
她們隐秘的缱绻不為人知,藏在南潇雪拖長的尾音,藏在安常平時根本不會出現的語氣助詞。
南潇雪攤開瑩白掌心,一顆紅潤潤的小番茄落進來。
微涼是沾着水珠小番茄的觸感,可緊接着又是一抹溫熱。
安常的手指沒有即刻離開,反而在她掌心一個刮擦。
南潇雪的呼吸微微一滞。
安常轉身走了。
******
收工時,南潇雪身邊圍着一大撥人。
“南老師,明天妝面的感覺定一下。”
“雪姐,有個動作我老感覺沒對……”
她是絕對意義的一番主演,是能力卓絕的舞團臺柱子。
安常站在人群外圍,雙手插兜,微低着頭,白色帆布鞋的鞋尖在地面來回刮擦。
“安常,還不走?”
“嗯?”安常回眸,見是一個導演組的人:“這就走了。”
“我跟你一起走,剛好明天有點取景細節想問問你。”
“好。”
安常回家和導演回民宿并不順路,兩人一路說着話出去,還沒商量完,便站在片場門口繼續。
遠遠的燈籠光搖曳,連細密的雨絲也跟着飄搖,片場裏總是溫度很高,沒空調,一些制冷扇對着沒戲的舞者和工作人員吹,可大亮的碳素燈又讓氣溫陡然上升幾度。
出了片場,起先會感到一陣涼意,可延綿的雨籠着熱氣罩下來,更高的濕度反而裹着渾身的熱氣散不出來,汗膩膩的。
安常站在一塊舊石板上說着話,一邊拿手掌扇着風,覺得鬓邊的碎發都黏在側臉。
南潇雪在人群簇擁下走出來。
安常瞥她一眼,又收回眸色。
好似沒看到她那般,繼續跟導演組的人說着話。
但餘光卻一直追着,南潇雪在人簇擁下走遠了。
安常家不養蠶,此時卻覺得肩膀上黏着半透明的絲,另一端黏在南潇雪肩上,随着南潇雪走遠,人群的腳步聲和交談聲都越來越小,那蠶絲也牽得越來越細,越來越薄。
直到輕不可聞的“啪”一聲,斷了。
卻在安常心裏發出劇烈回響。
“安常?”
“嗯?”她終于收回餘光。
導演笑了:“走神了?”
“啊,抱歉。”
“沒事,反正事情也說得差不多了。”那人挑唇:“就是覺得,你好像有個自己的世界,一個不留神,就鑽進去了。”
“呃,從小的壞毛病了。”
告別了導演,安常一個人慢慢往家走。
借着遙遠的一點燈籠光,盯着自己帆布鞋的鞋尖。
不怪此時光線昏暗,這鞋她已盯了一天,也沒瞧出南潇雪昨夜穿着開了一陣車、在這鞋上留下了什麽痕跡。
她默默走着,心想:到最後,本想混在人群裏、好似無意一般對南潇雪說出那句“再見”,也沒能實現。
******
回到家,洗了澡。
人有心思的時候,總是不容易睡着。
索性翻身起來,在立櫃裏翻找。
忽然房門被推開:“你幹嘛呢?”
安常被吓了一跳,一下回身掩住抽屜:“外婆,你還沒睡?”
文秀英看上去睡眼惺忪:“我起夜。”
“倒是你,大半夜從劇組回來怎麽還不睡?天都快亮了,我聽見動靜還以為進賊了。”又問:“你找什麽呢?”
安常随口答:“找本書。”
“這會兒找書?”
“嗯,看會兒就睡着了。”
文秀英瞄一眼立櫃:“你這裏面放的,都是大學時的東西吧?”
“嗯,”安常含糊應了聲:“外婆你趕緊回去睡吧,再站着說會兒話該睡不着了。”
“你找不着就算了,趕緊睡吧。”
文秀英走以後,安常才重新拉開抽屜。
又翻了翻,才在角落裏瞥見她要找的東西。
其實也沒什麽是文秀英不能看的,不過一臺CD機而已。
只是如文秀英所說,這裏面裝的都是安常大學時的東西,一拉開,回憶鋪天蓋地湧來,連自己都無法面對,更別說見人。
安常拿着CD機回到床上。
這年頭用CD機的人不多了,安常有這個,不過是因為顏聆歌愛音樂,又是一個對生活品質有要求的人,所以大三那年送了安常這個禮物,連帶着裏面的一張CD。
是一張電影原聲,電影名叫《狂戀大提琴》,還有個更文藝的譯名叫《她比煙花寂寞》。
一九九八年的電影了,安常收到這CD機也已過去四五個年頭,而從她跟顏聆歌出了那檔子事、她逃回寧鄉以後,這CD機就連同其他大學回憶,被一同封入櫃中,再不開啓。
今晚也說不上什麽心情,把這機器翻了出來。
也許現在的心情,有點像她剛跟顏聆歌熟悉起來的那陣子。
那時顏聆歌是校園裏最光芒萬丈的天才校花,安常是小她兩級籍籍無名的學妹。
她倆除了同在一個系、同在一個社團之外沒什麽交集。
安常不能假裝自己沒注意過顏聆歌,也許從顏聆歌帶着銀絲邊眼鏡、抱着一摞書走過香樟樹時,她就暗暗投射了眼神。
可顏聆歌主動找她說話、主動對她笑,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好像本該是個暗戀成真的故事。
如果後來沒出那檔子事的話。
安常又翻出幾節新電池,換上,耳機塞入耳朵,點按播放鍵。
機器還能用,湧入耳中的旋律像一下子打翻了回憶抽屜,砸得安常小腳趾生疼。
她莫名縮了一下腳,扯下耳機。
為什麽要聽?
其實她今晚聽這個,不為往事,只為南潇雪。
面對南潇雪時,她一邊止不住沉迷,一邊又想提醒自己別太過沉迷。
否則又會像上次一樣,一段旋律一段傷,随時揭開痂依然看到鮮血淋漓。
她默默關了機器。
窗外靜極了,凝一凝神,好似能聽到雨絲敲打窗扉的聲音。
忽然,極輕微的“咚”一聲。
安常一偏頭:好似有人敲門,可又不像,就敲那一聲後快速沉寂下去。
她疑心自己聽錯,默默盯着薄毯上的CD機,耳機線蜿蜒出曲折的形狀。
接着,又是“咚”的一聲。
沉寂一陣後,傳來第三聲“咚”。
安常心裏有兩個猜想:要麽是什麽小動物,貓?再不然,有黃鼠狼?
要麽就應了文秀英剛才那句話,也許有賊。
家裏沒什麽趁手的武器,或許應該先報警。
思忖了下,還是決定先出去看看,要是小動物呢?
趿着拖鞋邁過天井,沒開燈,黑漆漆一片。
極輕的拉開門,連嘎吱聲都沒怎麽發出。
一條細縫間,熟悉的香氣鑽進來。
安常輕輕把門拉大,像怕驚擾了那陣香。
門口空蕩蕩的,一點燈籠光飄進來反襯着天井的幽暗,剛才那一抹香全似人的幻覺。
直到她趿着拖鞋踏出一步,探出半邊身子。
南潇雪倚在她家門外的側牆,半邊身子在竹編燈籠淡淡的光影裏,另半邊掩藏在牆角勾勒的暗昧裏。
指間一支煙,沒點,就那麽夾着。
本來面朝着窄巷像在賞景,直到安常探出身子,眸光才轉向她。
“有你這麽敲門的麽?”安常慢吞吞的說:“我還以為是黃鼠狼。”
“小姑娘。”南潇雪挑了下嘴角:“你說誰是黃鼠狼?”
她晃晃手裏的煙:“我在考慮劇本,一路散着步,就走到這邊來了。”
“沒點?”
“反正也不抽,找找那種清淡妩媚的感覺而已。有時候點,有時候忘了,也就算了。”
南潇雪沒說自己為什麽來。
之前在片場沒說出口的那句“再見”,好似成了一根引線。
安常應該站到門外,也許輕輕勾住南潇雪後頸,送上一吻。
道一聲“再見”,再添一聲“晚安”。
可是,她對南潇雪勾了勾手指。
南潇雪笑了聲,還是縱着她,依她的意思靠了過來。
“你猜我想幹嘛?”
“偷親我。”南潇雪眸色被燈籠光映亮了一半。
安常輕聲說:“你犯了個錯誤。”
“嗯?”
“你從來都把我想得太好了。”
安常突然伸手,一把攥住她細瘦手腕,用了些力道把她整個人拖進來。
南潇雪全無防備,又隔着道門檻,伸腳邁一步反而失去重心,撲在安常身上。
安常左手摟住她腰,右手扶着打開的門扉穩住兩人。
南潇雪是個冷靜的人,卻也禁不住差點低呼出聲。
“噓。”安常扶門的右手快速掩住她嘴。
南潇雪的吐息從指縫間溢出來。
奇異的觸感,涼絲絲的,中間又包裹着溫熱。
身後是天井的黑,外面傳來竹編燈籠的隐光,南潇雪瞳色變作奇異的琥珀。
“我很壞的,你來了,我就不想叫你走了。”安常低聲道:“別叫我外婆聽見,不然,她就抓到你了。”
******
安常拖着南潇雪的手,牽她穿過幽暗的天井。
輕輕推開卧室的門。
壓低的聲音很乖巧,又像慫恿:“進來嗎?”
南潇雪邁進去,眼睛剛适應燈光,安常跟在她身後就把燈給揿熄了。
“做什麽?”
安常低聲解釋:“我怕外婆起床瞧見。”
又招呼一聲:“你等等。”
一陣輕輕的腳步,床頭傳來一束光。
安常拍了拍那竹編圈椅上的小方盒:“應急燈。”
“寧鄉不比大城市,有時會停電,尤其是夏天。”
南潇雪被那束光晃得眯了眯眼,安常又叫她:“過來坐。”
她踱過去,坐在那雕花木床的床畔,伸手撫了下床框:“很漂亮。”
又問:“是古董?”
“算不上。”安常搖搖頭:“只是有些年頭了,寧鄉守舊,有些老東西就傳了下來。”
南潇雪手指擦過那些雕花紋路,又扭頭看她:“我發現。”
“你幹起壞事來,倒比我想象的熟練得多。”
“小時候常這麽幹?把哪個小姑娘拖進你閨房裏來?”
安常挑了下唇:“小時候沒什麽同齡人,我也不愛跟人說話,沒使過的壞,都存到現在了。”
故意問道:“你怕不怕我?”
南潇雪笑了。
笑得微微折了折腰,那是一個真正的笑。
安常靜靜等她笑完,聽她道:“這話應該我問你。”
“你怕不怕我?”
安常想起倪漫今早的那番言論,人人都隔着距離仰視南潇雪。
“我不怕。”她伸手輕輕勾住南潇雪後頸,把整個人往自己這邊帶:“南潇雪,我不怕你。”
作者有話說:
手動感謝【活森】小天使的淺水!大家假期過得還愉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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