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方才, 安常是望着南潇雪背影的孤寂而激發了奮勇。

直到現在,她和南潇雪一同坐在車裏,才對這事生出些實感。

密閉空間內,彌散着南潇雪身上的香氣。南潇雪開車的姿态很慵懶, 冷玉般的手指松松搭在方向盤上。

剛才她一直戴着口罩, 這會兒摘了,一張清逸的臉就露出來。夜色那麽暗, 吸引着所有光線往最亮處彙聚, 南潇雪的面容一點不模糊, 反而變作最耀眼清晰的存在。

安常坐在副駕,眼尾瞟着她側臉, 被稱為整容樣板的鼻骨線條果然十分優越。又想起白天翻看的那些微博,在粉絲眼裏南潇雪是這樣神化的存在。

空咽了一下喉嚨,眼神轉向窗外。

南潇雪瞥她一眼:“怎麽,後悔了?”

安常頓了頓, 把頭扭過來, 嘴裏輕喚一聲:“哎。”

南潇雪眼神往下墜,瞧見安常把手擱在中控臺上, 掌心攤開。

笑了聲, 把自己手指一根根嵌進去,與她十指緊扣。

這時, 丢在中控臺那個米白色荔枝紋殼的手機開始震動。

南潇雪:“接一下。”

安常問:“開揚聲器嗎?”

南潇雪點頭。

商淇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你走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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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我幫你收着了,你心也真大, 就那麽随随便便丢在大堂, 上千萬呢, 要是被別人撿走了怎麽辦?”

“那不是正好。”

“好什麽好, 那是錢, 白花花的銀子!還不如給我照老規矩處理。”

“你看着辦吧。”

商淇挂了電話。

深夜高速路行車很少,路燈打亮的範圍內望不見前車,茫茫天地被混沌包裹,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們兩個人存在。

“那人不是我爸。”

安常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南潇雪在說什麽:“噢。”

“他叫雷啓明,是我媽一直以來的交往對象。我媽跟我爸沒有離婚,未來也不會,因為這對家族名聲有損,但他們都是各過各的,從我小時候就是。”

“我爸媽去美國定居後,我為了學舞自己留在國內,偶爾會去找我媽過暑假。”

“雷啓明他……”

南潇雪壓了壓嘴角。

安常心裏突的一跳,聯想到南潇雪對親密接觸的排斥,忽然明白了什麽,把南潇雪的手握得更緊了點。

南潇雪垂眸瞟一眼,拎起兩人的手,在半空晃了晃:“放松。”

“不用這樣,我要講的事,沒你想象得那麽慘烈。”南潇雪頓了頓:“我小時候沒有遭到侵犯,如果那樣我早報警了。”

她想了想補充:“至少沒有遭到實質意義的侵犯。”

安常靜靜的不說話,不提問,只是等着她說下去。

南潇雪微微吐出一口氣。

長久以來她發言的場合,都是對着許多的話筒、許多的攝像機,許多人在等着她講話,這是她作為公衆人物應盡的義務,她若拖慢兩秒開口,便會被至少三篇新聞稿分析她的沉默是否意有所指,其後的發言更會被做“閱讀理解”。

而此時的安常那麽靜,好像她想說什麽都可以,想什麽時候說都可以,什麽都不說也可以。

在她所身處的高速運轉的現代社會,耐心是人們最欠缺的東西。

或許在其他人眼中,安常是個貧瘠的人,拿着兩千塊工資,窩在水鄉小鎮,可被悠慢舊式生活滋養出的耐心,是安常所擁有最多的東西,富足到可以肆意揮灑,連帶着她也跟着受益。

南潇雪反而生出傾訴的欲望。

“我要講的事,也許在很多人眼裏根本不值一提。”南潇雪又頓了頓:“他碰我,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好幾次趁着我媽去洗手間,或者午睡,他會坐到我身邊,一手摸着我的脖子,順着我脊骨,整個手掌貼着我的背往下滑,手好像不經意的停在我後腰下方,手指微微用力。”

安常終于明白,南潇雪曾被她媽媽的交往對象、一個年長她幾十歲的老男人這樣對待過。

“大概發生了幾次吧,剛開始我很害怕,後來回過神,覺得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便告訴了我媽,那時其實我很愧疚,總覺得我媽喜歡雷叔,卻會因為我告訴她的這些事而分手。”

“但我沒想到的是,我媽只是說,因為雷叔喜歡你啊。我當時驚訝極了,只能詳細告訴她,雷啓明是怎麽碰我的,那對一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來說,是極羞恥的,可我媽只是告訴我,你想多了。”

安常問:“她是真的不明白麽?”

“我覺得她明白,畢竟她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女性。”南潇雪嘲諷的挑挑唇角:“如果她真的不明白,我反而有可能原諒她。可是我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其實什麽都明白,只是不想跟雷啓明分開,所以必須告訴她自己和我,這些行為沒什麽大不了的。”

“後來我再也沒去找他們過過暑假,後來等我長大一些,我想着報警,但警察告訴我,這種事沒辦法立案,因為他并沒給我造成什麽實質侵犯。”

“太多人告訴我這其實沒什麽,我媽、律師……可等我長大了,我發現,我在面對任何親密接觸的時候,都會想起雷啓明那張臉,看起來溫文爾雅,可雙眼裏寫滿欲望,也會想起他手掌的觸感,有一種令人想作嘔的汗味。”

“後來我與他們接觸得很少,等我當了舞團首席、漸漸變成一個有影響力的成年人,雷啓明每次見面客客氣氣,再不敢對我做什麽了。可我總忍不住想,我這麽拼的想要跳好舞,一方面是因為我真正喜歡,另一方面,是不是我潛意識裏覺得,如果有一天我沒什麽影響力了、甚至我落魄了,雷啓明會不會又像我小時候一樣,面對一個比他弱小的對象,就覺得可以為所欲為?”

“每年的生日禮物,他的确舍得花錢,好像是對多年前那些錯誤的贖罪。可他真只是為了贖罪麽?那為什麽每年都送我項鏈?讓我總會想起小時候,他每次都碰我脖子,然後誇我,脖子生得漂亮。”

安常聽得驚心動魄,卻又默默無言。

一名女性在成長過程中會遇到多少的難題呢?她覺得這也像柯蘅所描述的那根魚刺,很多情況都是吐不出、咽不下,不尴不尬的卡在那,直到化膿變成永久的傷。

南潇雪語氣裏帶着淡淡嘲諷:“有時連我自己都在想,是不是我真的想多了?是不是這些事其實真的沒什麽?”

“不是的。”

南潇雪轉眸看了眼安常。

安常面容平靜,一雙清朗的眼如寧鄉穿城而過的河,語氣卻十分肯定:“我覺得,法律或許有中間地帶,但一個人的行為有沒有錯,法律不是唯一的判斷,你自己的感受才是真正的審判标準。”

“你覺得受到了多大的傷害,那這些事的錯誤就有多大。你覺得在你身上殘留的影響有多深,那這些事的錯誤就有多深。”

安常再一次肯定的告訴她:“你是受害者,你的感受,才是唯一準确的判斷标準。”

“你不想原諒他和你媽媽,那你就永遠都不要原諒。”

南潇雪握着方向盤,纖長的食指在方向盤上點兩點。

“知道有些時候我為什麽回避你麽?”

“嗯?”

“有時候我會想,我這樣跟你在一起,會不會只是因為你很幹淨,我是不是真的只是在利用你,不是因為舞劇,是因為我以前受到的那些傷害。”

安常默了下,車裏一時陷入詭秘的安靜。

南潇雪望着前方一片幽黑的高速路。

她有些遺憾自己把這樣的話告訴了安常,卻也知道自己必須告訴。

這麽久以來,安常是第一個告訴她“你的感受沒有錯”的人,她不想對安常再有什麽隐瞞。

前方休息站的指示牌被燈光晃過,安常問:“可以停一下麽?”

“想去洗手間?”南潇雪把車子拐進去。

安常解開安全帶,下車後卻繞到她這一邊,敲了敲車窗,拉開車門。

南潇雪:“我不用去。”

安常卻沒拉她下車的意思,身子探進來,臉貼到她面前。

“想親我麽?”

一說話,清甜的呼吸打在南潇雪臉上。

安常不用香水,身上是各種質樸的香味,沐浴露味,花露水味,衣服上的洗衣粉味,把人往車馬和郵件都慢的舊年代裏拖。

南潇雪揚了揚唇角,仰起下巴。

安常卻往後一躲:“你是利用我,還是喜歡我?”

南潇雪停了停。

深夜休息站的車少極了,這麽大一片就停着她們一輛車,昏黃的燈光透過擋風玻璃灑進來,給安常垂落的發絲染上一點金。

她不讓南潇雪親,卻拖起南潇雪的手覆在自己側臉。

南潇雪看着那張目光沉沉的臉,拇指移到安常唇角,輕輕揉了揉。

又往唇瓣中間移,來回摩擦兩下,輕輕揉弄來微微凸起的唇珠。

安常閉了閉眼,又睜開,一說話,柔軟的唇瓣不停摩擦在她指腹,似要把她的拇指吮進去:“你是利用我,還是喜歡我?”

昏淡的燈光,反而把心中渴念照得無比清晰。

“喜歡你。”南潇雪道:“想親你。”

她手指勾着安常的臉往前帶,安常卻掙脫。

“開車。”

安常重新上車,南潇雪把車開出了休息站。

路過車輛最少的那段路後,竟意外的開始堵車。

南潇雪看了眼車載導航:“好像有事故。”

又問安常:“聽歌麽?”

按了下音樂播放。

車載歌單應該屬于商淇,聲音暗沉的女歌手,靡靡唱着首安常沒聽過的歌:

“攀過你胸前起伏的海浪,

越過自由奢侈的高牆,

去永恒的愛和欲望。

藍色絲絨開出裂縫,

吞噬我焦灼,

綿綿泡沫,柔柔水波,

我多麽地快活,

我用嘴唇眺望……”

安常的手擱在中控臺上與南潇雪十指緊扣,又扭頭淡淡望向窗外,她們堵住的這段路與路燈傾斜出最柔和的角度,車窗變作過期膠卷,模糊記錄她的影像,而像二次曝光的效果般,她的影子裏又疊出一個南潇雪。

這實在是很奇異的感受。

她和南潇雪都知道,這段旅程的終點,導向南潇雪那被木紋裝點的民宿房間。

她們也都知道,在那裏會如歌裏所唱般發生些什麽。

欲念本是沖動,可又被開回寧鄉的這一路無限延綿跌宕,情緒被拉長,看得見裏面絲絲縷縷的紋理,譬如緊張和無措,期盼和渴念,又被這一刻牽緊的雙手,塞入了許多的溫存和溫柔。

這會兒面對堵車,安常很急,又不太急。

她迫切的渴望擁有南潇雪,又寧願現在這一刻無限延續下去。

即将得到之前的時光,或許最是美妙。

等她們開過了擁堵的這一段,離寧鄉越來越近,便開始飄起綿綿的梅雨,給擋風玻璃繪上細密的花紋。

安常情緒裏的緊張開始壓倒期待。

跟南潇雪一起悄悄繞進民宿後門時,她甚至開始胃疼。

南潇雪刷房卡的手頓了一下,她簡直想轉身跑掉。

等南潇雪推開了門,她又疑心自己是退堂鼓十級選手。

等到磨磨蹭蹭跟南潇雪走進房間,掀起眼皮瞟了眼,屋裏的擺設與先前她來時別無二致,可總覺得一切家具都帶上了深長意味。

尤其那張雪白的床。

南潇雪脫了襯衫扔到沙發上,踱到床邊,那雪白的床就承擔了一切美好陷落。南潇雪兩只手臂往後撐住自己身子,便又多兩個暧昧的淺窩。

安常咽了咽喉嚨:“有水麽?我想喝水。”

南潇雪眼神往寫字桌上飄了飄,安常走過去,拿了瓶水擰開,靠在桌沿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

南潇雪的表情似笑非笑:“緊張的話可以先走。”

“誰緊張了?”

“那誰先洗澡?”

安常被水嗆得咳了一下。

“我吧。”她想了想說。

早洗早超生。

啊不是,早洗好做準備。

走進洗手間,第一眼看見的是南潇雪用衣架晾着的內褲。

安常一下撇開眼,摸了摸發燙的耳朵想:她躲什麽?這會兒她一個人在洗手間又沒人會抓包她。

她把眼神移回去,仔仔細細盯着看了一會兒。

不僅看,她還拿出手機來拍了一張。

南潇雪這個人怎麽說呢,表面看上去那麽清傲風雅,被譽為整個娛樂圈把旗袍穿得最好看的女人。

私下裏的選擇,竟然是黑色蕾絲的耶。

像她整個人一如既往的矛盾感,又禁又欲,又冷淡又勾人。

這時南潇雪在外面敲門:“你是不知道淋浴怎麽開麽?”

安常吓一跳差點沒把手機給摔了。

“我知道。”她定了定神:“這就洗了。”

脫下粗布印花衫子,看一眼鏡子裏的自己,又覺出今日自己的莽撞和沖動。

打開淋浴鑽進浴室,本來沒打算洗頭,不知怎麽一走神又淋濕了頭發,只好洗一個。

南潇雪的洗發水和沐浴露擺在一旁,是個她根本沒聽過的牌子,香氣和包裝一般華麗。

洗完頭洗完澡,她揚起胳膊聞了聞,現在的她聞上去有點像南潇雪。

濕漉漉的頭發耷拉着好傻,所幸拉開抽屜找到了吹風機,打開嗚嗚嗚胡亂吹着頭發,心想:她磨蹭了這麽久,天都亮了,不會出去一看,南潇雪睡着了吧?

她會松一口氣,還是失落?

走出去一看,床邊沒人,南潇雪倚着沙發在翻劇本,懶懶看她一眼。

姑娘洗完的頭發柔順的披在肩頭,亮亮的閃着光澤,這是跟洗澡前唯一不同的地方。

除此之外,她把衣服和牛仔褲都穿好了,包括內衣。

開口道:“我有兩件事跟你說。”

南潇雪眨了下眼皮算是應她。

“第一,今天事發突然,我沒準備,我的內衣和內褲不是一套,你待會兒看見不許笑。”

南潇雪放下劇本:“你的關注點怎麽這麽奇怪?”

“第二,還是因為今天事發突然。”安常頓了頓:“你有指甲刀麽?我,沒剪指甲。”

南潇雪一怔。

她全身每一處細節都有造型師精心打理,帶着全套護膚品,但還真沒帶指甲刀這種東西。

她想了想:“商淇應該有。”

安常別扭了下:“太明顯了吧。”

“那你說怎麽辦?”

“就算要找她借,她也不在啊,我們進不了她房間。”

“先問問她有沒有。”

南潇雪拿起手機:“我打咯?”

安常走過去靠在寫字桌邊,手指來回來去摳着剛剛喝過的純淨水瓶,沒否決。

南潇雪睨着她撥出電話:“喂。”

“你帶指甲刀了麽?”

“笑什麽笑。”

“在哪?”

“那我找老板借房卡咯?”

“你管是誰要剪指甲呢。”

“再見。”

南潇雪挂了電話道一句:“以前怎麽沒發現她這麽八卦。”

安常深埋着頭擡不起來。

南潇雪站起來往外走,安常默默跟在她身後。

走廊裏,南潇雪叫她:“在這等我會兒。”

沒多久她上樓,晃晃手裏找老板借的房卡:“走吧。”

安常跟着她走到商淇房間外:“我就不進去了,跟她沒那麽熟,進去不太好。”

南潇雪:“也行。”

安常背着手站在房間門口,跟罰站似的。

心想:她為什麽要跟着南潇雪出來?被人看到豈不是很不好。

大概她覺得讓南潇雪自己出來拿,有種不仗義感。

況且,現在除了她倆,其他人都還在ktv沒回來。

無論再怎麽凝神聽,整座民宿都靜悄悄的,只有南潇雪在房間內微微翻找的聲音。

不一會兒出來了:“走吧。”

“找着了?”

“嗯。”

安常跟在她身後,有種小時候上體育課,其他同學都在操場,自己一個人溜回教室看小說的感覺,給自己扣上個“悄悄幹壞事”的帽子,緊張和刺激的感覺就平添幾分。

可,是幹壞事麽?

小時候教室裏,有書頁油墨的香氣,夏天的風吹進窗戶那樣融暖,身後黑板上是她畫的板報,一切都那麽靜谧而美好。

而此時,南潇雪走在她身前,一襲旗袍訴寫着袅娜,濃密的烏發散着與她近似的香氣,繡花鞋踏過老舊木地板,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好像一首時光裏的詩。

安常從身後攥了一下她手腕。

南潇雪手裏捏着指甲刀,半握成拳,安常的手就那樣搭在她手腕上,拉着她轉身,直接吻了上去。

其實她們現在距離南潇雪的房間門也就幾步。

可剛才醞釀了一路的沖動,在感受到那一刻美好的時候突然無法抑止,安常仰臉細細密密的吻着,之前在休息站被南潇雪揉弄唇瓣蹭出的痕癢,此時才得到安撫。

走廊裏很靜,一盞仿寧鄉竹編燈籠的廊燈透着昏黃,木地板因老舊缺損了一塊,又被一塊花紋同樣陳舊的地毯掩去。

此時南潇雪剛好踩在交界處,一腳踏着地毯,另一腳踩着木地板,輕微的重心失衡卻帶來類似暈眩的感覺,也有可能是安常吻得太密實,引發一陣缺氧。

直到安常放開她的唇,她牽起安常的手,兩人一起走回房間。

關上房門,安常小聲道:“你去洗澡。”

南潇雪進浴室後,安常仔仔細細剪了指甲,凝神聽了會兒淋浴的水聲,悄悄點進章青發給她的百度網盤。

今天真的太突然了,她什麽準備都沒有。

她腦中固然有很多姿勢的靈感,但那都停留于她的想象,一想到馬上真要進行,她連怎麽下手都惶惑。

點進一個視頻,調低音量,想惡補。

看得投入,以至于南潇雪什麽時候出來的她都沒聽到,關了視頻才發現水聲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一擡眸,見南潇雪坐在對面的床上悠悠看着她。

安常:……

“你聽到了多少?”偏偏今天的視頻是英語,一點理解障礙都沒有。

“從她說要吻她的……”

“算了你還是別說了。”

安常第一次感受到了章青每次看她寫小作文時的羞恥感。

南潇雪裹着浴袍,吹到半幹的頭發掉進領口裏,越發襯得纖長脖頸瑩雪一般。

雙手懶懶撐着身子,鎖骨扭出一個好看的角度,問安常:“你是不是不會?”

“誰說我不會了。”安常也不知自己莫名的自尊心突然從何而來,脫口而出:“我自己又不是沒有過,經驗豐富着呢!”

話一出口,一時間,房間裏陷入詭異的靜默。

她後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倒是南潇雪笑了聲:“既然你會。”

眼波流轉過來:“你還等什麽呢?”

安常站起:“我去洗個手。”

走出洗手間,天已然大亮,不知其他人什麽時候會從ktv回來。

安常立在床畔:“你可以躺下麽?”

南潇雪抿唇笑了下。

安常現在的神情看起來很害羞,低着頭、絞着手指,可就像在ktv門前把車鑰匙遞過來一樣,對自己的要求并不退縮。

令南潇雪莫名的無法抗拒,順從的躺下。

順從——南潇雪甚至不知這個詞怎會跟她的人生發生牽連。

安常俯過來,替她理了理壓在肩下的烏發,到底年輕,皮膚連帶着氣息都灼熱。

瞧着仍是害羞,不與她對視,只盯着她左眼下那顆淺紅的小淚痣:“我可以吻麽?”

目光很澄澈,連其中升騰的绮念都幹淨,卻像清晨河面的霧氣般裹住人,叫人掙脫不得。

南潇雪睫毛輕顫了兩顫:“你接下來做的每一個動作,都要征詢我許可麽?”

安常抿了抿唇角:“不。”

她湊到南潇雪耳旁:“因為,我不會好意思說出口。”

南潇雪浴袍的腰帶,變作她掌心過分柔順的貓尾巴,而她對南潇雪的小痣也并非簡單吻過,是輕輕的吮咬、柔軟的刮過。

南潇雪輕擡起一點眼皮,見眼前的姑娘阖着眼,睫毛尖與她一同輕顫。

有一瞬間她懷疑安常的害羞是僞裝,明明什麽都懂、什麽都會。可安常那張清新間透着冷調的面龐,很快同她一樣鋪滿薄緋,其間的沉迷是真的,而害羞也是真的。

一邊害羞,一邊絲毫不退讓。

其實安常本來很緊張,可她發現有些動作是本能。

就像她修複文物之時,對着瓷器隆蓋的如意鈕,把弄着柔軟泥胚一點點塑成自己心儀的形狀,又用小狼毫的毫尖一絲絲描摹肖想中的榴花色。

瓷器會發癢麽,會輕顫麽。

耐心是一早養成的,以至她還能仰起面孔,這才發現南潇雪那晚演得一點也不好,原來真實的蹙眉、咬唇是這般令人心折,讓人骨縫裏冒出瓷器灼烤般的熱意。

還有她剛吻吮過的淚痣,在那原本冷傲的面龐上輕躍。

霜雪是可以捂化的,在掌心澆灌一個春天。安常輕聲問:“你會反感嗎?”

南潇雪阖眼,搖頭,舞臺上再高強度也一絲不亂的呼吸,此刻風雨飄搖。

安常這才壓低聲:“那,得罪了。”

此時安常一語,全因南潇雪此刻的姿态讓她想到世間谪仙。她會因此被降罪麽,可她不想罷休,願付諸任何代價來看谪仙此刻的反差鮮明的神情。

窗外的朝陽未升,卻提前在雪頸間鋪開。

安常騰出一只手來捂住那張薄唇,語氣似誘似哄:“噓,有人回來了。”

南潇雪的鼻息打在她指間。

她太深谙美學大道,讓克制與放縱成為南轅北轍的兩端,交融于此刻的南潇雪,撕扯出世間唯她一人所窺見的絕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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