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守宮砂呢?
屋內的琴聲還沒有停, 遮掩住了蘇塵發出來的聲響。
缈缈琴聲薄薄的霧,與那一層素白的紗簾交織着,葉雲婀卻忍不住了, 将身子稍稍往前挪了挪。
這才使後背與他的前襟分離開來。
“顧将軍, ”她說,“我須得找到小妹, 方才我親眼見着她跑進了尋芳樓, 我現在必須要去找她。”
她擔心輕紫會出事!
正說着,她便要起身,顧朝蘅看着這個從自己懷中站起的女子, 心中萬般不舍。
雖然她已為人婦......但他還是想告訴她, 自己喜歡她、思念她。
葉雲婀的袖子忽地被人一拽, 她轉過頭去。
他說:“許是你看岔了, 葉家如今都在大理寺呢, 輕紫又怎會單獨跑出來?”
葉雲婀搖搖頭, “那我也要去找。”
哪怕只有一丁點希望,她也不會放棄輕紫。
見她态度堅決, 顧朝蘅便道:“那我同你一起去, 若是遇見什麽事, 也好幫襯你。”
“不......”
一聲“不必”還未說出口,小臂突然又被人一拽, 對方雙眸凝視她,眸色溫柔,“你不必覺得麻煩我, 是我想同你一起去找輕紫,和你一起,我便開心。”
無論是做什麽, 他都覺得開心。
如此一句話,就像是有人輕輕撥了根心底的弦,讓葉雲婀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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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朝蘅将她的手輕輕擡起,端于手心,如同捧着一件至寶。
他的手指溫熱,不同于蘇塵那般冷冷冰冰,一想起蘇塵,她的心便猛地一顫。
讓她忍不住甩開對方的手,連連搖頭。
誰知,對方卻不依不饒,仿若從此她就會從這世上消失一般,死死抓着她的手。二人推搡之間,女子右手的衣袖忽地一翻。
露出一小截纖細雪白的小臂。
顧朝蘅猛地一皺眉。
守、守宮砂呢?
她的小臂如藕節一般細,仿佛一掐便能被折斷,瑩白的肌膚更受如牛乳一般嫩滑,卻少了當初那一點殷紅。
他的眼底盡是震驚,把葉雲婀又重新拉了到了面前。
“他、他對你......?”
顧朝蘅不敢置信,卻見對方眸色平淡,靜靜地瞧着他。
她不反駁。
她未反駁!
男子一下子将拳頭攥起了,“蘇塵這個混.賬!”
他是個閹人啊!
“他對你做了什麽?!”他緊皺着眉,聲音一沉。
不用想,一定是蘇塵強迫的。
他現在殺了蘇塵的心都有!
不等葉雲婀回答,簾外突然傳來一聲輕笑,讓屋內的二人擡眼。
“蘇、蘇塵?”少女微訝,擡眼望着那一抹緋色,“督公是何時來的?”
他怎麽尋到這兒來了,他進屋的時候怎麽沒有一丁點兒聲音
不等葉雲婀問完,身側仿若有疾風刮過,顧朝蘅已快步上前,直接揪住了來者的衣領。
她急了眼,“顧将軍,您松手。”
蘇塵的衣領被人揪着,一瞬間,又讓她想起來先前他被人打傷的場景來了。
他歪着腦袋,嘴角挂着星星血跡,稍稍耷拉着眼皮瞧她,眼底有着淡淡的陰鸷。
陰冷如他,卻讓葉雲婀覺得心疼。
她連忙也快步上前,欲将顧朝蘅的手扯下,卻被後者反手一握。
她的一只手被那人禁锢着,他轉過頭,低聲問她,“雲婀,他都強迫你做什麽了?!”
今日,他定要蘇塵血債血償。
顧朝蘅一副拼了命的架勢,看得葉雲婀心悸,被揪着衣領的蘇塵卻不出聲,微微垂着眼,望着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神色緩淡,仿若眼前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雲婀慌忙勸顧朝蘅,“他并未強迫我做什麽,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自願的?”對方顯然不信。在他的心裏,眼前的姑娘是那般單純無暇,怎會與一個太監做那般龌.龊之事?
他甚至難以想象,借着外物,她委身于他人之下......
一股血氣往上湧,他低咒一聲,竟一拳往牆上打去!
“顧将軍——”
她急急喚道,生怕他傷了蘇塵。
蘇塵的身形半分未偏,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顧朝蘅沒有如願以償地看見他眼底的驚悸,拳頭垂下的那一瞬,面色有些灰白。
“顧将軍。”蘇塵瞟了瞟他緊緊握着的拳頭,隐隐青筋爆出,緋衣之人卻視若無睹。
須臾,只聽他淡淡啓唇:“故意尋釁滋事、毆打他人者,拘役十至三十日。”
顧朝蘅舉起的拳頭一僵。
“啓奏上書,”蘇塵一笑,“這還是顧将軍教本督的。”
顧朝蘅又握了握拳,片刻之後,終于不甘心地松開了他的衣領。
他轉身,往外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
轉過頭,目光垂落于地,不看葉雲婀,亦不看蘇塵。
蘇塵揚了揚眉,“顧将軍還有什麽話要說?”
顧朝蘅不語。
蘇塵又一眯眸,“那顧将軍可否給本督解釋一下,為何會與本督的夫人單獨會在此處呢?”
葉雲婀的眼皮突然一跳。
不等她解釋,原本欲擡腳離去的男子又轉過身形,原本灰敗的眸底中竟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
他一笑,竟朝着蘇塵說道:“督公那裏不行,就莫要怪顧某取而代之。”
葉雲婀一愣。
他竟然挑釁蘇塵?
他他他......竟然說蘇塵不行?!
要知道,這世上最要不得的,便是說一個男人不行。
雖然蘇塵也算不上是個完整的男人。
即便如此,葉雲婀還是擡眸,忐忑不安地望向一身紅衣之人。
他衣袖微動,绛紅色的衣袖若有若無地拂動着素白色的簾,一白一紅,賞心悅目。
卻也攝人魂魄。
她下意識地低頭,不敢去看蘇塵面上神色。
只聽見他低低沉下的聲音。
“本督,不行?”
他的聲音像是沉在一泓深不可測的湖水之中,湖面之上是拂動的微風與粼粼的波光。
湖面之下,情緒一片波濤洶湧。
......
在蘇塵的情緒徹底爆發之前,她忙不疊把顧朝蘅推了出去。
屋內只剩他們二人,蘇塵比她高,又站在殿上,這讓她不得不将臉揚起來看着他。
他一身緋色衣袍微動,亦是居高臨下地垂眸。不知為何,那目光竟帶了些淩厲,讓雲婀不敢與他對視,亦不敢開口同他講話。
須臾,男子目光微轉,落于她未拉下的袖子上。
葉雲婀連忙将兩手往後背一藏,一只手将另一只手腕處翻上去的袖子拉下來,這才遮擋住了她光潔的小臂。
“焚香淨室?心不外馳?”
他突然下殿,步步朝她走來。
葉雲婀一愣,“啊?”
對方又逼近了些,自顧自說着,“将琴代語,聊寫衷腸?”
這下葉雲婀明白了,他在同自己重複之前顧朝蘅與她說過的話。
她忽地心虛,“督公何時來的?”
顧朝蘅同她說的話,他又聽見了多少?
蘇塵并不回答她的話,又往前走了幾步,逼得葉雲婀連連後退。
忽地,他伸出手,一下子抓住了女子的小臂。
那力道不是很兇,卻讓她輕輕“呀”了一聲。
他凝眸,一字一字,緩緩吐出:“本督,不行?”
他生氣了。
葉雲婀直覺,顧朝蘅這回算是觸到了蘇塵的逆鱗。
他握着她的手腕,手上力道緩緩加重,眸色冷冽。
一如她第一次見到他那日,她在大理寺,被人押着,看着他一身大紅色的衣裳,施施然下了轎。
似翩翩公子、矜貴美人。
更像是......
從地獄走來的索命厲鬼。
讓她不敢直視對方。
下一刻,身子忽地一斜,腳下力道一散,她已被人拽着走上殿去。
房間的最中央,是一襲簾、一張桌、一壺茶、一盞琴。
蘇塵有些煩躁地把簾子掀起,拉她來到桌子前。方才她就在這裏,與顧朝蘅卿卿我我。
那人撫琴,雙手環過她的身形,在她耳畔輕笑、低語。
纏綿悱恻。
他的面上忽地閃過一層陰鸷,那人嘲諷的話語也在耳側響起。
——督公那裏不行,就莫要怪顧某取而代之。
蘇塵冷笑一聲。
葉雲婀滿臉驚悸地看着他,身形被那人一壓。
他的眸底竟帶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葉雲婀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子的蘇塵,他陰沉着一張臉,眸色晦暗,情緒低沉。
這樣的蘇塵讓她驚懼、讓他害怕。
他的身子一傾,逼得她靠在身後的矮桌上。那桌子極矮,高度甚至不到她的腰坎兒,只要她一彎腰,就可以完完整整地躺在那一方桌面上。
她便那般擡着頭,看着蘇塵逼近,四周一片寂靜,唯獨她的心跳動得厲害。
突然,腳下傳來一陣“嘩啦啦”的聲響。
二人不約而同地低下頭,看見那方矮桌裏竟然還藏了個盒子,被葉雲婀那麽一碰,那盒子從桌子裏面掉落出來。
盒蓋被那麽一摔,登即與盒體分離,裏面的東西一下子便落了出來,散了一地。
她好奇垂眸,地上掉着的都是一些玉制的物件,質量應是極好的,竟一件都沒摔碎。
其中一件物什,葉雲婀認得。玉制的棍棒物,與上次林貴人拿給她的那個東西極為相似。
她看不清這根玉勢上的花紋,只能眼睜睜見着蘇塵彎了彎腰,從地上一堆玉器中精準地撿起來那玩意兒。
輕瞟一眼,掂在手心,似為把玩。
蘇塵拿着那玩意兒,饒有興致地瞧着葉雲婀,忽地勾了勾唇。
再啓唇時,卻是抵着她的腰際,幽幽一嘆:
“六小姐要不要試試,看本督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