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致命電話
崔安和夏無風穩了這麽久的臉色在此時變了。
親眼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後，他們的心理素質還沒有厲害到這樣了還能面不改色。
阿闕手上的食物，分明就是從一只鬼上拿過來的。
這玩意能吃嗎？
和兩個玩家變得難堪的臉色相比，顧愉沒什麽害怕的感覺，反而還難得地對着阿闕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阿闕看到顧愉露出的淡笑，心裏什麽不滿和生氣都消失了，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眼裏全是甜絲絲的勾人情緒。
時闕在心裏暗罵了一聲顧愉耽誤事。
好不容易漲得比之前快上不少的黑化度，增長速度這下又被顧愉的一個笑給降了下來。
時闕只覺得他需要扮演的這個NPC性格非常不争氣。
怎麽就這麽戀愛腦。
時闕對一切被愛情迷惑的戀愛腦行為都沒有什麽好感，他只覺得愛情這玩意就不是必需品，完全是礙事玩意。
心裏再怎麽吐槽，惡魔表面都沒有暴露出絲毫破綻。
阿闕也不吓唬夏無風和崔安兩個玩家了，他把餐盒向後藏了藏，走到顧愉身邊。
“一會見。”
少年動了動嘴後就離開了。
再多待一秒，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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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鬼身上好保留着的每種情緒都是經過加強放大的存在，無論愛恨。
阿闕怕他控制不住自己被磅礴的愛意沖刷，只想立刻把顧愉囚禁起來，當做自己一個人的寶貝。
這樣不行。
阿闕眼裏閃過一抹赤紅。
不能對他這麽好。
愛人當然要殺掉。
要讓他的愛人變成和阿闕一樣的地縛靈，這樣就可以和阿闕一樣永遠走不出這個小區，永遠陪在他身邊。
這才是阿闕最渴望的結局。
阿闕在抱着餐盒回到四樓的途中，心裏不斷翻滾着這樣的想法。
他在心裏想得越發火熱，連帶着自己的體溫都升高到了誇張的四十多度。
從外表來看，少年冷白色調的皮膚和往常沒有區別，依然是一個正常人類。
只是稍微注意一些，就可以發現從少年身上隐約飄出來的白煙——他的內裏都快燃起來了。
阿闕剛走到四樓，一個靠在401號房門口的女人就朝他伸出手，遞了一根幹淨的濕毛巾過來。
阿闕立刻反應過來，他蜷縮着手指，不好意思地接過女人遞過來的白毛巾。
被冰冷的自來水侵濕的毛巾在十月底的天氣裏帶着一股令人清醒的涼意。
阿闕放下餐盒，展開毛巾小心翼翼地拍在自己的脖子上。
隐約有“滋滋”的細小聲音從毛巾和皮膚接觸的位置傳來，阿闕的身上不再冒出白煙，體溫也降了下去。
“謝謝苗姐。”
阿闕把毛巾從脖子上拿下來，一邊掀起袖子用毛巾擦着手臂給自己降溫，一邊向女人道謝。
被阿闕稱為苗姐的女人抽了口煙。
她先是罵了一句髒話，然後又說：“怎麽激動成這樣。”
阿闕用毛巾蓋住左手手臂上已經出現一小片裂縫的地方。
冰涼的濕毛巾已經被悟成了溫熱狀态。
他低斂着眼眸，長長的睫毛抖了抖：“不會了。”
“之後會注意的。”
他們是死在火災裏的鬼，具象化的身體本來就和火焰有關。
——情緒起伏過大、激動過度了體溫就容易變高，稍不注意就會有“自燃”的情況發生。
這才剛開始，可不能就這樣吓到新租客們。
苗姐把還沒吸幾口的煙給按滅，她看着阿闕，認真地說：“阿闕。”
“你年紀還小，有些東西看不透很正常，但是別太執着于男人的虛情假意。”
苗姐長得非常好看，五官精致，哪怕是沒有化妝、随便倚靠在門上抽煙的動作，也透露出成熟女人的慵懶氣質，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姐姐。
她也格外顯得和這個老舊的公寓樓格格不入。
阿闕只知道苗姐是在火災發生的前一天匆匆搬入401號房的，誰能想到在她搬來後沒幾個小時的半夜就發生了火災。
他們都死在了火災裏。
在阿闕的印象裏，苗姐是個非常好的人。
公寓樓裏其他死掉的人很快就陸陸續續消失了，住在阿闕隔壁的老爺爺說這些人都是死後沒什麽大遺憾的人，稀裏糊塗地就去輪回了。
還留在這裏的都是有大遺憾的鬼。
雖然包括阿闕在內的好幾個鬼都不明白老爺爺說這句話的意思，只覺得自己是因為倒黴才一直留在這裏只能當地縛靈的存在。
公寓裏還住着的鬼，時間久了也熟絡了起來。
一群無聊的惡鬼沒有樂子的時候偶爾也會聊聊天。
時間久了，成為惡鬼後在越發被放大的情緒的影響下，就連最內向孤僻的阿闕忍不住都說過一些自己活着的事情。
特指他還記得的對自己男友的愛恨。
而苗姐卻從來沒說過她的過往。
阿闕也只是從細節猜到苗姐留在這裏的執念或許也是和愛情有關。
阿闕很對苗姐的眼緣，苗姐對阿闕很好。
特別是在顧愉等人搬進來之後，苗姐就更加關心起阿闕來。
她似乎在害怕阿闕做出什麽重蹈自己覆轍的事情。
時闕能感覺到這個副本裏所有的NPC都是打工狀态。
除了一個NPC，那就是苗姐。
他在苗姐的身上只感受到這個鬼絕對是這個副本裏土生土長的存在。
時闕沒有在她面前放下過僞裝。
阿闕認真地點了點頭，對苗姐說：“放心。”
為了自己的想法，他沉下心來。
“苗姐，我不會做好事。”
他可是惡鬼。
苗姐彈了他一個腦崩，沒好心地說：“我的意思是這個嗎？”
她分明是想讓這個死小孩放下執念好好進入輪回，別再留在這裏了。
算了，就連她自己都還在這個地方待着呢，又能勸誰？
被苗姐看做是弟弟的阿闕沒有躲開，直直挨了苗姐一個腦瓜崩。
時闕把熱毛巾還給苗姐，認真地又道了一次謝：“謝謝苗姐，我先走了。”
他提起餐盒，遲疑了一下，才接着對苗姐說：“苗姐也可以不做好事。”
“需要幫忙可以找我。”
阿闕是一個對不上心的存在非常冷漠的人，能得到他的一句幫助已經十分不易。
苗姐卻翻了個白眼，揮手把他打發走：“去你的，快走吧。”
從玩家們住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地縛靈們就已經感知到了和自己有牽連的那個人類的存在。
和苗姐有關系的人類也在這棟公寓樓裏。
打完電話後，其他老住客就都已經開始了自己的行動，苗姐卻遲遲沒有行動。
時闕轉身朝着404號房走去，眼裏閃過一絲認真的思考。
等到時闕回到404房後，他開始布置起房間。
別誤會，不是真的滿心歡喜的收拾房間等玩家們過來做客。
時闕在屋子的四角貼上黃符。
這是一百多年前，時闕還在另一個世界做交易的時候，一個年紀輕輕卻滿頭白發的道長來到愛恩塔之夢做交易的時候留下的。
那位道長陸陸續續和時闕做過好幾筆交易，其中一次的交易報酬就是把自己寫的黃符全部都交易給了時闕。
黃符使用起來不難，道長稍微教了一下，時闕就學會了怎麽使用。
就算時闕偶爾用幾張，到現在為止店裏也還有幾千張沒用完的黃符。
幸虧這玩意沒有保質期。
當時闕把四張黃符貼到屋內四角後，手上立刻掐出一個手訣。
惡魔的力量霎時間就通過這個手訣作為連接，十分玄妙地和黃符産生聯系，方便時闕将能量注入其中。
無論使用多少次，時闕都想感嘆一句——他喜歡道教這種力量和符咒可以精妙相連的體驗。
四張符咒發揮作用，狹小的單間公寓像是被四面鏡子籠罩，瞬間被拓寬了數十倍。
變得空曠巨大的空間裏，自動被割據出無數個一模一樣的狹小的404公寓。
除了最開始真實存在的空間變成一個只有一張桌子的簡易餐廳外，四面牆上一模一樣的防盜門開關後更是通向四個404單間，這四個單間的四面也是同樣的四扇防盜門。
如果找不到破解辦法，這麽走下去只會從此往複，形成一個巨大而特殊的迷宮。
而順着無數個小房間組成的迷宮往內走，就會發現越向內走，404單間的模樣就越靠近真實。
所謂的真實就是越發呈現出被火燒的痕跡。
最後只剩下烈火灼燒後的殘骸廢墟。
然而想要抵達真實的被火燒過的404房間，自然就要經歷一次大火。
時闕直接自己做了個副本難關出來。
他把餐盒裏的飯菜拿出來，擺放在最開始進門的空間裏唯一的一張餐桌上。
從餐盒裏拿出來的飯菜色香味俱全，甚至還能看到熱氣。
時闕布置好自己的房間後，一身懶骨的惡魔早起後遺症發作。
他訂了個鬧鐘後，随便走進迷宮裏的一間404房間倒頭睡了下去。
惡魔放松下來很快就進入了甜美夢香。
而玩家們這邊則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
錢曉豪後背上的煙灰痕跡越來越大，他走上四樓先後拜訪了昨天沒有拜訪完的幾戶老租客。
所有被他拜訪的鄰居眼神都讓錢曉豪覺得怪怪的。
他總感覺這些NPC的眼睛都在盯着他，或者說是盯着他的腰或者肚子在看。
錢曉豪和鄰居們混了個眼熟後就匆匆回了自己房間。
他先是掀起衣服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沒在身上發現什麽異常後又查看自己的衣服。
終于在錢曉豪脫下外套後發現了不對。
他剛拿起外套就看到了外套背面的煙灰。
“呀！”
錢曉豪忍不住叫了一聲，只見自己的灰色外套背面不知道在哪裏糊上了一團黑色的煙灰。
他把衣服展開，一個模糊但是完全分辨得出骷髅頭出現在他的外套上。
錢曉豪的臉色完全沉了下來。
他開始警惕起來，從現在開始拿出自己的武器一刻也不敢離手。
錢曉豪知道自己應該是已經被某種怪物标記了。
他繃直身子，他知道玩家被标記後危險很快就會發生。
在錢曉豪的神經繃到最緊的時候，忽然，他的房門被敲響了。
公寓樓的隔音不好，他根本就沒有聽到走路的聲音。
甚至說，錢曉豪進屋後，再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包括窗外的鳥叫等等自然聲響。
當錢曉豪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同時，門外已經敲完了三聲。
一個年邁的聲音響起：“小夥子，你睡了我的床。”
這個聲音不是從門外響起的，而是從——錢曉豪的耳邊。
他一轉身就和一張充滿褶皺和老年斑的臉近乎快要挨上。
一個倒挂在天花板上的老奶奶貼在他的眼前，錢曉豪聞到了滿鼻子的煙灰味道。
————
崔安和夏無風和顧愉打了個招呼後很快就和顧愉分開了。
早上鬧了這麽一出，兩個人也沒回公寓樓，在小區裏随便找了個偏僻地方坐下。
确認周圍沒有NPC後，崔安沒忍住問夏無風：“怎麽你就答應一會的午餐邀請了？”
“沒看那個阿闕都要恨死我們了嗎？”
夏無風讓崔安先別急，他有重要發現。
“我覺得這不一定是個簡單的單人劇情融合本。”
崔安問他：“證據呢？”
夏無風說：“我剛才算了一下。”
“從我們離開早點鋪到公寓二樓遭遇鬼打牆，再到最後的危險突然消失，一共花了十分二十一秒。”
“我之前一直在想為什麽我們遭遇的危險會突然消失。”
副本不會突然對玩家仁慈。
危險也不會莫名其妙的觸發。
他觀察過阿闕的腳程，只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如果這個危險是阿闕給我們弄出來的呢？”
夏無風之前在二樓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過阿闕兜裏的那袋奶糖。
夏無風的腦子好使，只要邏輯通順，再不可思議的事情他都會相信。
當初他還是新人的時候就是這麽快速接受無限世界的。
崔安聽了他的話後被點醒，和夏無風立刻想到一塊。
“阿闕操縱的這個危險，最後停下來是因為顧愉，他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或者幹脆就直接是顧愉上前打斷了他。”
所以阿闕停下了攻擊，玩家們突然從危險中掙脫出來。
夏無風點頭：“危險結束後我們又緩了一會。”
從危險結束到聽到他們腳步聲，夏無風記錄的時間剛好過了八分十秒。
“以阿闕的腳程，大概花七分鐘就可以走到公寓樓，他停下攻擊後和顧愉再聊了一分鐘的天，時間剛好對得上。”
夏無風就是發現了這點才答應了顧愉說的午餐邀請。
“當然我也有賭的成分，畢竟顧愉看起來不像是個陰險小人，他這種獨來獨往的玩家沒必要強行拉着我們去吃午餐。”
除了得罪其他玩家之外也沒什麽用。
夏無風解釋道：“我覺得他不顧NPC的臉色這麽不禮貌的邀請我們一定是有某種必要，在這個猜測上結合了一下。”
夏無風解釋完後看着崔安，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說——
“阿闕是BOSS。”
“阿闕可能是BOSS。”
這不一定是一個把五個單人副本放到一起湊數的副本。
這個副本的主線任務是探查公寓樓的秘密，五個玩家任務一樣，也沒說是要他們挖掘自己副本身份的事情。
到底是不是單人劇情融合副本還真不好說。
都是B級玩家，已經過了靠思維慣性來猜副本規則的自大時期了。
夏無風說：“當然，雖然我認為我的分析應該能對個80%，但還是不得不承認，我答應下來是因為我覺得我們就算去了也有底氣。”
夏無風沒有吹噓自己，他确實是B級玩家裏少有的智者，這是B區玩家們都承認的存在。
崔安雖然也聰明，但是沒有他想得多：“怎麽說？”
夏無風也沒賣關子，他直接說：“還有顧愉啊。”
“趁阿闕現在看起來還算正常，這不趕緊去試試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