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留下來,陪我
母親,那該怎麽辦?
“太太這幾天出現了抗藥反應,那些藥沒辦法起作用,她的狀況不是很好。好在霍先生這段時間一直在尋找腎源,而且就在前幾天在Z市發現了合适的腎源,他連着在那邊守了幾天,剛剛已經打來電話,說兩個小時後會帶着腎源回來。手術也會在兩個小時以後進行……”李嫂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實道。
岑心被震散的神智終于得以收回,她顫着唇問:“是、是霍淩宵幫的忙?”
“是啊,他對這件事可上着心呢,天天都會過來看太太,聯系腎源的事也沒有耽誤。這些天太太情況很不好,霍先生怕你擔心,要求我們在太太換腎之前都不要告訴你這件事,也不讓你來看太太。他可真是有心啊。”
所以,那天李嫂不讓她去,不是沈婉冰的意思,而是霍淩宵的意見。岑心覺得應該恨霍淩宵的,可她卻怎麽也恨不起他來。
他以前做過的種種可以不算,光他帶病為自己母親找腎這一條,就足以抵消他不讓自己知道母親生病這一點的恨意了。更何況,他瞞着她,全是為了她着想。
眼睛脹了起來,她恨不能馬上看到霍淩宵,向他道謝。
“手術在十一點鐘開始,你能過來嗎?”李嫂在那邊問。
岑心連連點頭:“能,能,能。”她一連答了幾個能字,眼淚已經滾下。
連假都沒有請,她一扭身沖了出去,不要命地去車道裏攔車。
“回來!”有人将她扯了回去,對着她大喊,“你不要命了嗎?為什麽次次這麽莽撞!”
岑心擡頭,看到祁喬陽。她忘了一慣對他的态度,反手扯緊了他的臂膀:“快,快,送我去醫院,馬上去醫院!”
祁喬陽給她的樣子吓得愣了一下,既而拉着她朝自己的車子跑。拉開車門,啓動車子,一氣呵成。岑心只報了一聲:“康樂醫院。”便絞緊了幾根指不再出聲。
此時,她除了擔憂沈婉冰外,更多地是心疼霍淩宵。他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全,卻要為了她帶着病給沈婉冰找腎源,她欠他的,何其多!而他,卻連回報都不曾向他索要!
這樣的好男人,到哪裏去找?而她,又怎麽舍得不去愛他?
眼淚,彌漫了雙眼,她再次被霍淩宵感動得無以複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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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喬陽扭頭看到了岑心睫毛上的點點淚光,安尉般來握她的手:“別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岑心的全部心思都放在霍淩宵身上,連給自己開車的是誰都已忘記,只是本能地點頭,嗯了一聲。
祁喬陽不知,以為她全然是對他的回應,心,竟舒懷起來。他,已經能和她一起共危難了,離被她接受,還能有多遠?
車子一停下來,岑心就奔向沈婉冰的病房。病房裏,沈婉冰口罩氧氣罩,面色暗黃,臉上的屍斑長得更密集。岑心的身子一晃,差點倒下,好在背後有人扶了一把,才沒有真的跌倒。她的胸口呯呯地跳起來,不敢靠近沈婉冰,只能去看李嫂。
李嫂低聲安慰:“別擔心,腎源來了,一切都好辦了。”
她輕輕點了點頭,并未曾意識到在身後扶自己的是祁喬陽,只擡步走向沈婉冰,伸手将她露骨的枯手握了起來,“媽,您一定要撐下去啊,一定要啊。”眼淚,再次滾下。
沈婉冰這副虛弱的樣子,她怎麽可能看得下去!
醫護人員走過來,将沈婉冰推向手術室,岑心擡頭去看李堂,眼裏無法隐藏那份擔憂,連成功率有多高都不敢問。倒是李堂,主動走過來安慰她:“這次随來的都是國際上頂級的專家,令尊一定能轉危為安的。”
岑心勉強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跟着沈婉冰的推車走向手術室。
手術室的門,呯一聲關緊在身前,她拽緊了幾根指頭,縮起纖瘦的身體,臉上流露的全是無助和擔憂。
祁喬陽實在看不過去,一步上前,伸手将她往懷裏拉。
只是,他的手還未碰到她,她就已經朝前沖了過去。那裏,幾名工作人員護着一個箱子快速奔來,緊跟其後的是霍淩宵!
“霍淩宵!”岑心叫着他的名字,停在路中間,低頭看着那些人從面前奔過。霍淩宵停在了她面前,攬住了她的雙肩:“不要擔心,腎來了!”他用下巴點了點工作人員護着的箱子,臉上顯出的是松懈。岑心看着那個箱子被送進了手術室,一撲身躍入霍淩宵的懷抱:“謝謝你,霍淩宵,謝謝你……”
霍淩宵順勢圈住她的腰,唇角揚了起來:“這是我該做的,可心,不用謝的。”
“霍淩宵。”岑心唔唔哭起來,将他抱得更緊。
祁喬陽呆呆地看着眼前這一幕,感覺一盆冰水從頭頂直接澆下,将他澆了個透。他嘲諷地撇起了唇角,嘲笑自己的自做多情。
一直以為霍淩宵不愛岑心,一直以為岑心過得不幸福,原來都是自己的自以為是。
如果霍淩宵不愛岑心,怎麽可能費盡萬難給她的母親尋找腎源,如果岑心不幸福,怎麽會有一個男人将她抱得那般緊,對她流露出那樣的柔情!
這場荒唐的夢,終将結束了!他轉身,從另一個方向離去。
岑心從頭到尾都沒有留意過祁喬陽,她一直以為祁喬陽把她送過來就回去了的。等到她哭得差不多時,霍淩宵為她擦幹了眼淚,牽着她的手來到了手術室外。
她想起沈婉冰的情況,捏緊了霍淩宵的指:“媽媽……她不會有什麽事吧。”
“放心,她一定會平安出來的。”霍淩宵給了她一記安慰的眼光。他的臉色那麽平靜,語氣那麽篤定,岑心的心無端地安了起來。霍淩宵找了個位置坐下,順勢将她摟在懷裏:“手術時間還很長,先休息一下。”
岑心乖乖地窩在他懷裏,再不去想要與他保持距離的事。她睡不着,還是閉了眼,兩只手環着霍淩宵的腰一直不肯松開。
她想:有很多緣份,上天注定是要牽扯一生的。與其掙紮,不如賭一把。如果這次,母親能從手術臺上平安下來,她就跟霍淩宵說,她愛他。
霍淩宵的懷抱有一種讓人安定的東西存在,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會擔憂到睡不着的岑心竟慢慢閉上了眼睛,在他的懷裏睡了過去。而後,她做了個夢。夢裏出現的情景再不是來自過去的回憶,而是一副全新的從來沒有見過的畫面。她看到了一片廣袤的星光,星星點點,無邊無際。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事,只有那片星空籠罩着她,星星朝她眨眼,她看着星星,心底無比安寧……
醒來時,已是半夜,手術室的門嘎一聲打開,她一彈而起,從霍淩宵的懷裏跳了起來。
看着推床從裏面出來,她仿佛一個等待着生死宣判的罪人,再也邁不動腳步。最後,倒是李堂走過來,摘下口罩時臉上露出了微笑:“恭喜,令尊的手術成功了。”
“成……功了?”岑心慢一拍地重複着這三個字,猛然,眼底湧出激動的淚花,上前用力握緊了李堂的臂,“你是說我媽媽沒事了嗎?我媽媽真的沒事了嗎?”
李堂頗有幾份無奈地去看霍淩宵,他的手被岑生的大力抓得實在很痛。霍淩宵上前一步,将她收在懷裏,雙手也壓在了自己懷間。李堂這才出聲:“手術很成功,如果她能度過這幾天,成功捱過排異反應,那就确定沒問題了。”
“嗯。”岑心的眼睛被淚花包了起來。雖然還要度過幾天的危險期,但至少今晚,母親活着下手術臺了。
“令尊真是個勇敢的女人,在身體這麽差的情況下還能靠着堅強的毅力度過手術,簡直是奇跡。”李堂感嘆道。
霍淩宵松下的臉部線條緊了一緊,但并未說什麽。岑心沉浸在喜悅中,無心去管他的表情變化,自是不知道沈婉冰如此堅定地活下去的理由,更加不知道這個理由足以将她毀滅。
沈婉冰的危險期沒有度過,這些天雖然不需要岑心随侍在床,但她還是一步都不肯離開沈婉冰。她怕,怕突然某個時候,醫院或是誰打個電話來告訴她,母親已經離她遠去了。就像父親走時一樣,毫無征兆。
只有緊緊地守着她,一分一秒地留在她身邊,才會心安。霍淩宵沒有勉強她,除了必要的工作要處理,幾乎都陪在她身邊。他會準時給她準備餐飲,一頓不落地給她送過來,親眼看着她吃完。然後把她摟在懷裏,坐在ICU病房外的椅子上,讓她補眠。
霍淩宵的懷抱,成了她唯一可以入睡的地方,雖然每次睡和時間都很短,但至少可以閉眼休息。如果沒有他在,她或許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數天的操累讓她越發纖瘦憔悴,但她的眼睛卻雪亮雪亮,眼睛裏漾動着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
或許是沈婉冰的意志力夠強大,又或許是她的用心感動了上蒼,總之,三天後,沈婉冰艱難地睜開了眼睛,醫生檢查後宣布:她已經度過了危險期。
岑心無法形容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時的感覺,她跳起來,緊緊地抱住了霍淩宵,而後又唔唔地哭起來。沒人能體味這幾天她的心情,那種怕下一秒就傳來噩耗的恐懼時時撅緊她的心髒,她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這一刻,徹底放松,她方才敢放心發洩。
霍淩宵并不嘲笑她,只擁着她,輕撫她的發絲,一句話都沒有說。
那晚,看着沈婉冰喝下大半碗稀飯,她心底的石頭全部落下。在霍淩宵要求她回家的時候,并沒有拒絕,乖乖地随他上了車。
在吃過霍淩宵親手做的一頓美食後,她心滿意足,由着他抱回床上。霍淩宵如上次一樣,小心地為她蓋好被子,方才準備離開。只是,還未邁步,就被岑心抓住了衣角。
“留下來,陪我。”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