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陳灼站在門口,有些猶豫。

他原本想裝作沒看見, 直接回房間。

然而鬼使神差的, 他卻走到沙發旁邊, 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那個蜷縮在沙發上的小可憐。

只見她的眼睑微微發紅, 看起來好像是哭過;兩只纖細的手臂交叉着抱在胸前, 額頭抵在手背上,比櫻桃大不了多少的小口緊抿着,睡得似乎并不安穩。

她的衣服也沒換,穿的還是在工地上幹活的工裝, 褲腿上有很多鐵鏽,渾身髒兮兮的, 就那麽蜷縮在他那價值昂貴的黑色真皮沙發上。

看着她的褲腿下方露出一截腳踝,細瘦瑩白,不盈一握,陳灼目光沉沉,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圈, 慢慢挪開目光。

擡手在李夢瀾肩頭輕拍幾下, 他把她叫醒。

“你怎麽在這睡了?衣服都不換?”

李夢瀾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對上陳灼的目光, 頓時心頭一驚,然後又有些歡喜。她連忙翻身坐起來:“你回來了?”

陳灼點頭:“你吃飯了?”

“還沒。”李夢瀾搖搖頭,肚子随之咕嚕一聲。

“怎麽不點外賣?”陳灼觑着她。

李夢瀾想到她那只剩兩位數的工資卡,撇撇嘴:“沒錢。”

“你錢呢?”陳灼坐到旁邊沙發上,将領帶扯下來, 丢到一邊,“不是月薪上萬嗎?怎麽連外賣都點不起?”

“花光了。”李夢瀾答得理直氣壯,“你要不要請我吃飯?”

陳灼被她氣樂了:“你把錢都花光了,讓我請你吃飯?我怎麽那麽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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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我懷着你的孩子呢?說好你要照顧我……”李夢瀾剛說完就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後悔自己不該提這茬。萬一陳灼跟她較真,要帶她去醫院檢查是不是真的懷孕怎麽辦?

陳灼似乎有些尴尬,但也沒再追問她什麽,站起身道:“你想吃什麽?”

李夢瀾微紅着臉,不自然地擡手撥弄一下耳邊的發絲,佯作若無其事道:“想吃點清淡的,烤魚什麽的。”

大晚上九點多吃烤魚,是夠清淡的。

陳灼嘴角微勾,面色卻淡淡的:“你去換衣服吧,我先去開車。”

李夢瀾欣喜不已,連忙跳着跑回房間,用最快的速度沖了個澡,然後換上一條明黃色到膝蓋的蕾絲束胸連衣裙,腳上踩一雙白色小巧的三厘米尖頭小高跟。随便将頭發束攏在腦後,再紮上一條紀梵希藍色珍珠發帶。

化妝是來不及了,好在她皮膚白皙底子好,再塗上一個淡紅色唇膏,整個人頓時容光煥發,明豔動人。

陳灼看到她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的怔愣。

女人真是一個很神奇的物種,不過短短幾分鐘時間,她就能完全變換一個模樣,前後簡直判若兩人。

想着要吃烤魚,陳灼帶着李夢瀾去了沿海路的一家海鮮樓,他家的炭火烤魚十分正宗。

偌大一條清江魚,被剖成兩半攤在鐵盤裏,上面灑滿厚厚一層蔥姜蒜等各種配料及醬汁,在炭火的烘烤下,散發出陣陣濃郁的香氣。

李夢瀾肚子裏的饞蟲頓時就被勾出來了,伸着筷子下箸如飛,大快朵頤。

“你不吃嗎?”她剛吃完一大塊魚肉,小嘴巴辣得通紅,微微吸着氣。

“我吃過了,你吃吧。”陳灼面前擺着一杯加了冰的檸檬水,聞言擡頭掃她一眼,又低下頭,浏覽手機上的新聞。

然而看了半天,他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腦海裏全都是她那辣得小嘴通紅的模樣,吧唧吧唧的,一邊吸着氣,一邊還吃個不停。

像頭小豬一樣。

忽然間就想起那個醉意闌珊的晚上,剛分手又和家裏吵了一架,他心情不好,喝了很多酒。

原本他的酒量還可以,三五杯下肚,還不至于喝醉。只是後來又摻了一點啤酒,整個人就受不住了。酒局一結束,他就去洗手間吐了,胃裏火燒火燎地難受。

暈乎乎地走出酒店,他本想讓門童幫他叫個車,結果一出門就碰到了她。

一個眼波上挑,看他的時候總像在勾魂兒似的小妖精。

後來的事,他有些記不得了。

再清醒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他和她站在浴室裏,她還趴在他懷裏。

蓮蓬頭噴灑下的水如煙似霧,朦胧的水汽裏,那個小妖精踮起腳尖,嫣紅的小嘴貼上他的唇。

那樣柔軟的觸感,宛如觸電一般,擊中了他的心髒。

他努力控制自己,卻還是忍不住起了反應,所有的理智在她那小雞啄米一般的拙劣吻技之下,全線崩潰。

那一夜的旖旎,是他永遠不可言說的秘密。

只是醒來以後,他有些無法面對自己,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你在看什麽呢?半天一動不動的。”李夢瀾看着他的手機,好奇地探過頭來。

陳灼回過神,關掉手機放到桌上,淡淡道,“沒什麽,看新聞。”

“看什麽新聞?看這麽半天?”李夢瀾一臉的不信。

陳灼斜她一眼:“還要不要我付賬了?你怎麽這麽多話?”

好吧,吃人嘴軟。

李夢瀾坐回椅子上,咕咚咕咚喝下半杯芒果汁,然後繼續和那一大盤烤魚奮鬥。

陳灼坐在那裏,看着她吃魚,想起她說沒錢,忍不住問道:“你在工地幹了幾年?”

“三年。”

陳灼聞言有些意外,按她的年齡,三年前,她不過才十六歲,大概剛剛初中畢業?

“你……家裏不管你嗎?”他琢磨着措辭,“那麽小就去打工?”

“不管啊。”李夢瀾全神貫注地挑着魚刺,一邊道,“爹不疼後娘不愛。”

陳灼抿了抿嘴角,大概理解了她晚上那副可憐相。再沒心沒肺的人,都有自己的傷心處。

只是像她這樣命苦的丫頭,不應該十分節儉嗎?在工地上綁鋼筋也掙不少錢,她怎麽可能把錢都花光了?

又是騙他的吧?

端起檸檬水喝了一口,陳灼佯作漫不經心地問:“你在工地上月薪一萬,錢都花到哪兒去了?”

“買東西啊。”李夢瀾嘴裏含着魚肉,含糊道,“買衣服買包包買首飾,和朋友出去吃飯泡吧,一個月剩不了幾分錢。”

“你這消費水平不低啊。”陳灼微嘲,“你都不攢錢嗎?”

“攢錢幹什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那你總得有點存款吧?萬一有個什麽意外情況,怎麽辦?”陳灼有些無奈,這丫頭真是個迷糊,一點頭腦都沒有。

李夢瀾瞧他一眼,若不在意道:“想那麽多幹什麽?活到哪天算哪天。”

陳灼面色一頓,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心裏五味雜陳,慢慢竟嘗出一味苦澀。

他看出來了,這丫頭不是腦子迷糊,她是有些厭世了。

不知道她的家庭環境究竟怎樣,也不知道她從小到大,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麽。

陳灼向後靠到椅背上,看着那個吃烤魚吃得正嗨的丫頭,心裏泛起一絲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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