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誰道弦斷無人聽

葉星士的确是神醫，在他的診治下，我并沒怎麽受苦，醉魇的症狀在我身上也很少發生。他說，再過一段時日，我身上的毒便可解了。

只是有一次，夢到葉孤城要殺我，他穿着黑衣，手中的長劍不斷滴落鮮血。吓得我大哭起來。半夜裏驚動了葉孤城，那時的情形我并不清楚，只記得自己在黑夜樹林裏躲避追殺，我拼命地大聲呼救，手握着劍柄卻拔不出劍來，只有背着劍逃亡。但葉星士說，那夜我拿着劍，一劍一劍地往自己身上砍，若非葉孤城及時趕到，我就沒命了。

我挽起衣袖，見傷疤已淡得幾不可見，自是欣慰非常。

我走到琴案旁，緩緩坐下。葉星士曾言，彈琴可靜心養氣，略微抑制醉魇的發作。我便每日彈奏一曲。好在我琴技并不太差，葉孤城偶爾聽到，也不曾皺眉。

素手輕撫，琴音奏響。音律柔緩，心中越發平靜安寧。正自彈着，忽然嗅到一股檀香。

這味道再熟悉不過。我驟然一痛，只覺全身血液都已沸騰起來。真氣在體內橫沖亂撞，根本無法平複。

我心中大亂，小指在琴弦上淩亂地滑過，激起铮然響聲。指尖一痛，再瞧去，那根琴弦已斷了。

“你怎麽了？”葉孤城的聲音帶着些許訝異，聽在耳裏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我也不知怎的，真氣突然變得無法控制……”天知道我是費了多大的氣力才說出這句話。

“別動。”他語音方落，便有一只溫熱的手掌抵上我後背。

我知道他這是為我疏導真氣，自然不敢亂動。于是靜下心來，感覺到有一股真氣注入體內，緩緩引導着自己紊亂的真氣。

我認真地配合着他，待到結束後已是滿身汗水。

“多謝堂哥。”我伸手拭了拭額頭，道。

“不必。”葉孤城緩步至我面前，看向我的手，我擡起細看，小指上傷口已凝結了。我微笑道：“堂哥，我的手已經好了。”

葉孤城道：“還是上些藥為好。”

我遲疑道：“只是小傷，再麻煩葉神醫，似乎不好。”

“那倒不必麻煩他。”葉孤城道。

他伸手入懷，拿出個小小玉瓶來：“這是金瘡藥。”

我忙站起接過，溫熱的手掌相觸，鼻尖仿佛又嗅到淺淡清冷的檀香。

我忙垂下頭，掌心玉瓶材質晶瑩，上雕朵朵雲彩，做工極為精致。

想來，這雲彩，象征的便是白雲城了罷。葉孤城，果然如傳聞般愛民如子。

我上了藥，将玉瓶還給他：“堂哥真是細心，随身帶着傷藥。”

不知是不是醉魇的緣故，現在面對葉孤城，我是越來越大膽了。

葉孤城不言，只是收起玉瓶。

“堂哥也會受傷嗎？”我好奇地看着他，葉孤城劍法絕世，天下無雙。誰傷得了他？莫非是自己練劍時偶會傷到？

葉孤城眸色一冷：“這是為你準備的。”

因為怕我醉魇發作，但是這瓶子，難道我誤會了上面的雕刻圖案……

我又垂下頭。

他似是嘆息了一聲：“中原武林多武功高強者，你若是無心得罪了什麽人，難免受傷。”

原來我并沒有想錯，我暗自得意，又不免疑惑：“你怎麽知道我會是無心的？”

葉孤城冷哼一聲。

這個問題确實不妥。

我心念一轉，道：“堂哥，你喜歡彈琴麽？”

葉孤城看了眼已斷的琴弦，似是在奇怪我如何我會問這等話。

我笑道：“我可不敢聽仙人妙音，只不過想知道你會彈怎樣的曲子罷了。”

他微微揚眉，道：“《臨江仙》。”

“果然是白雲城主的風格。”我忍不住笑起來。

“你又喜歡什麽曲子？”葉孤城道。

“堂哥不知？我已彈了好些天啦。”我推開琴，伏在案上，支着腮看他。

他看看我，又看看那張半懸在空中的琴，皺了眉道，“到那邊坐好。”

“不行，沒氣力了。”我微閉眼，此刻确是累得很。

“阿靈，不可……”葉孤城的語聲略帶無奈。

我截口道：“你還沒回答我呢。”

“不知。”他道。

我睜大眼：“你不問我是什麽曲子？”

葉孤城一挑眉，我立刻道：“是《雲端曲》。”

葉孤城緩緩道：“但我聽你每日所彈，都有不同。”

原來他每日都聽到了啊……

我咬着唇想平息狂亂的心跳，片刻後才道：“不錯，《雲端曲》我只彈過一次。”

“為何？”葉孤城問道。

“因為，”我又咬住唇，“找不到那種感覺。”

“什麽感覺？”他道。

“那種，清遠高華，淩然立于雲端之上的感覺，”我沉思着道，“就如你一樣。”

話方出口，我就後悔了。

其言也讱啊葉靈，你真是被醉魇給迷得沉醉夢魇了麽！

我欲哭無淚，不知該如何挽救。

葉孤城默然片刻，淡淡道：“既是如此，你明日彈來聽聽罷。”

“是。”我見他神色漠然，自也不敢多語。

長久的沉默之後，葉孤城離開了。

他的腳步輕捷無聲，落在我心上，像是初夏的雨滴，消融在接天蓮葉的碧色裏。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其實我也不知道古代有哪些曲子……衆位看官随便看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