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舊的樓道裏,沈長聿在往上跑,盤旋向上似乎沒有盡頭的樓梯裏只有他急促的奔跑聲和底下時不時傳來的戲谑笑聲。

那個血徒還緊跟在他的身後,在地面上,沈長聿始終無法甩脫他。

哪怕他已經在街道小巷裏拐過無數個彎,連自己都不記得來時的路,對方卻總能尋到些蛛絲馬跡,不遠不近的跟着他。

沈長聿離飛船越來越遠了,好在飛船足夠大,落地後破壞的區域也格外廣闊,即便隔了些距離,他依然能從樓道的窗戶裏看到它所在的位置。

成功逃離以後,沈長聿會想辦法再回到那裏去找他要找的真相,但此刻,他卻也清楚,身後血徒的追逐對他而言,不僅僅只是逃離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對方此刻還沉浸在貓捉老鼠的快感裏,這種不緊不慢算得上是對獵物的縱容,但沈長聿跑的太快了,他的表現也格外鎮定,連獵物驚慌失措的面容都看不到,又何來追逐的快意?

血徒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在他的耐心徹底消失之前,沈長聿要麽甩脫他,要麽殺了他,前者有很大的可能對方會拼命的搜尋他的蹤跡,存在潛伏的隐患,後者則一勞永逸。

沈長聿朝樓下看了一眼,只能偶爾看見按在扶手上的那只粗粝的手,已經離他越來越近了,而他距離樓頂也越發的近了,漫長的樓道總有走完的時候。

這麽想着沈長聿的腳步也沒停。

這棟樓裏并不是只有他一個活人,應該還有些幸存者,只是躲藏在房間裏并沒有露面,但他确定,前不久有人在房間裏弄出了些動靜,他清晰的聽到了老人講話的聲音,驚慌的腳步和聲音與他只有一牆之隔。

對方沒有幫助他,不過眼下這種情況他也能理解,并不在意,而血徒的前面有他吊着自然也沒有分心,但這之中有些奇怪的地方。

沈長聿在紅石星呆了四年,他對于紅血病毒的認知除了自己僅有的記憶中那些之外,大多是從維塔和024他們口中得知的,長久以來,對于紅血病毒的固有印象便牢記在他的心裏。

紅血病毒的傳染性非常強,空氣、水乃至任何血徒可能接觸過的東西都會成為傳染一個健康的人的媒介,在這片破爛的地方,沒有任何保護設施,沒有淨化設備,紅血病毒可以說是到處肆虐,按照他的認知,這裏所有還能活動的生物要麽死了,要麽成為血徒,沒有例外。

除了他這樣獨特的不會被紅血病毒感染的人以外,還有人能在這裏以人的身份存活嗎?

那個老人的反應代表了他和血徒并不是同一陣營的,而作為極易在紅血病毒的感染中死去的兩大群體之一,躲避似乎并沒有任何作用,還能活在這樣的環境中的普通人本來就是不太正常的存在。

此地的情況和沈長聿的認知出現了一些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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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辰,都說了慢一點,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生氣了!”血徒高喊着,聲音在樓道裏回響。

沈長聿的回應是幾步蹿上去,一腳踹開了鎖着的通往天臺的大門。

頂樓的風猛地吹進來,帶着嗆人的不舒服的氣味,沈長聿幾乎是瞬間就越過了門,又在門旁邊堆的雜物堆裏掰了根生鏽的鐵棍插進了門的兩個把手裏,寄希望于它們能稍稍延緩一些身後血徒的腳步。

這是一棟格外高的樓,比周圍的那些樓房還要高的多,難怪沈長聿上樓的時候會覺得樓道沒有盡頭。

站在這裏就能輕易的看到遙遠邊界處的屏障,只是沈長聿多看了幾眼,便發覺并不是那屏障将此地隔離開來,那屏障只是将裏外兩地分隔,真正保護的是內部區域。

這片區域是被抛棄在外的地方,被放棄的地界,任由紅血病毒泛濫蔓延,而不做任何措施。

樓頂分兩層,有一個下行的小平臺,沈長聿沒有過多猶豫,撿了根棍子做武器便沿着邊緣往下,下到了第二層的小平臺上,借助高低落差遮擋自己的身形。

很快,身後便傳來了碰撞的聲音,插在門把手上的鐵棍只兩下便發出扭曲的嘎吱聲,斷成兩截落在地上,血徒推開裂了大豁口的門,念叨着走出來:“怎麽不見了呢?跑的可真快啊!”

因為沒有從樓頂往下翻的聲音,他的步伐也并不是很急迫,只慢悠悠的往前走,貼在平臺的邊緣往下看:“讓我看看是不是躲在這裏呢?”

腳步聲在沈長聿不遠處響起,分不出材質的鞋底踩在積了水的地面上,帶着水滴四濺的聲響,緩慢而危險。

沈長聿捏緊了手中的棍子,保持着目前的姿勢一動也沒動。

手中的棍子已經生鏽,似乎只要他用力捏下去,上面浮起的碎屑就會紛紛落地,他連用力都不敢。

對方對于他并不算警惕,如果他借着對方的這種輕敵心理襲擊的話,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若是之前一直用的匕首還在,沈長聿說不定會更有把握一些。

他正盤算着要怎麽才能趁頭頂的血徒不注意的時候動手,目光卻突然一頓,望向了前方的一座樓,在離樓頂挺近的樓層上,打開的窗戶中,一個小女孩正趴在窗臺上看他,臉上的神情還算懵懂,眼睛卻是鮮豔的紅色。

越過她的身體,沈長聿甚至從那些縫隙中窺到了屋內的景象,就在窗邊不遠的地方,地面上露出一截腐爛的厲害的東西,隐約還能分辨出那是人手掌的形狀。

另一個血徒,年幼的約莫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

對方似乎對他并沒有多大的興趣,沈長聿對她的誘惑還比不上此刻她手上捏的餅幹盒,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便往裏走去,面不改色的避開了地上的屍體消失在那個窗口。

然而這種不感興趣并沒有讓沈長聿逃過一劫,相反的因為同類的目光,追逐沈長聿的血徒已經找到了他的藏身之處。

細碎的塵土落在沈長聿的臉上,他緩緩的擡頭,中年男人正用腳尖推着土屑沖他笑着:“原來躲在這裏了,可讓我好找!”

他嘴上說着還算溫和的話,腳上卻并不留情,狠狠的一腳跺下來,碎石飛洩。

他這一腳沒留力,追逐的過程并不是很愉快,想給出些懲罰來。

沈長聿用手中的鐵棍擋了一下,咯吱一聲就彎向了一邊,根本不能再擋第二下,巨大的力道讓他手腕劇痛,手心脫力,鐵棍直接落在地上,滾出了平臺邊緣,“浜”的往下掉去。

他沒挺留,飛快的改變位置。

血徒緊緊的追了上去,并不想再像之前一樣再重複下樓上樓的枯燥過程,這小子實在不聽話,所以打算直接送他上路。

一拳狠狠的落在沈長聿的腳邊,帶着勁氣的拳風擦的他小腿生疼。

血徒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他,沈長聿只能被動挨打。

他看得清對方的動作,卻沒有那個反應的速度,只能用手臂去抗,短短一分鐘就痛的他額頭全是汗。

血徒皺着眉頭“啧”了一聲,一點意思都沒有,手下便更不留情。

沈長聿慘白着一張臉找脫身的機會,想要從眼下這種狼狽的情況下脫離。

“別逃。”他聽到了聲音。

有那麽一瞬間,沈長聿以為是對面的血徒在說話,可他正在瘋狂的笑着,根本沒有開口。

是維塔。

“別逃,”許久沒聽到的維塔的聲音帶着幾分虛弱,“我教你。”

沈長聿愣了下,還沒有真真切切的接受維塔再次出現的事實,身體卻已經穩穩的停在了原地。

他向來都很聽話。

面對不再掙紮的獵物,男人狂笑着高高躍起,他的手上還染着血,準備收割沈長聿的生命。

沈長聿擡起了手,維塔控制着他的身體,靈魂的虛弱在此刻也表露出來,他的手指正微微抽搐着。

下一秒,空中的血徒止住了身形,他皮膚下湧動的紅色稍微淡了些,臉色卻越發蒼白,眼睛裏的血色剎那褪去,變成微棕的黑色,他神情有些疑惑,又有幾分驚懼。

他的身體從空中墜落,落在沈長聿的面前,嘴裏溢出些血來,紅的發亮。

有那麽一瞬間,他看起來像極了從前那個憨厚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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