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從飛船上得到的線索讓沈長聿仿若當頭一棒, 他一直以來所以為的那些都不是真正的事實,而事實是,維塔瞞着他, 欺騙了他, 很多事情。

他吞了口口水, 重新播放了面前的視頻記錄, 畫面中的他背對着鏡頭, 他看不到正臉, 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飛快的消失在一側的走廊裏。

沈長聿伸手到後頸處,小心的觸碰着自己的傷口,它還沒有愈合, 一碰依然會流血,指尖觸摸以後是疼痛出現太久了而慢慢習慣的鈍痛,粘稠的血液附在他的指尖, 傷口的存在感越發強烈。

或許當他在紅石星的基地上失去意識的那一刻起, 維塔就突然蘇醒控制了他的身體,緊接着又操控了那個來捕捉他的男人的身體,借助對方的身份進入了飛船。

而在那以後,他在通過船員的手瓦解了一直懸挂在沈長聿頭頂的芯片危機以後才徹底爆發, 露出了真實面目,控制了整艘飛船,然後來到了這裏。

可那個男人, 他是一個正常人,絕對不是被感染的血徒, 否則早在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沈長聿就該意識到了,他們也不需要全副武裝才能踏足紅石星地面了。

維塔到底是誰?他擁有的到底是怎樣神奇的能力,能将一個人變成血徒, 還能僞裝的像個再正常不過的人,沈長聿至今還不清楚。

但他能确定一件事情,維塔這麽做多半也是為了他,他或許對其他人并不友善,但對他一定足夠呵護。

只是沈長聿隐約生出了一個恐怖的想法,恐怖到他甚至不敢再去想第二次。

外面隐約傳來些不大不小的動靜,沈長聿已經進來許久,卻一直未曾出去,守在附近的人們也都騷動起來。

墜落在此處的飛船少之又少,所有人都盯着船上那些物資,小白鼠進去這麽久沒有聲音傳出來,要麽是連掙紮都來不及就死了,要麽就是有所收獲。

可能性更大的是後者,他們都坐不住了。

沈長聿也清楚這一點,他的進入無疑打破了目前的平衡,他需要找個機會順利脫身,而在那之前,他将飛船上的視頻記錄銷毀了。

為了防止自己沒能完全的将記錄清除,連控制臺他也一并破壞了。

看着正冒着火花的控制臺,原本尚能顯現的光屏此刻已經再無蹤跡,沈長聿知道只有這樣那些事情才不會被發現,而那些事情一旦被發現,迎接他和維塔的将是無盡的追逐和殺戮。

那樣的能力太可怕了,如果不能将其掌握在手中,不如将它徹底銷毀,就無須擔心它會不會落入敵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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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沈長聿不願去想,但并不代表他會放任這種危險存在。

處理完這一切,沈長聿從大廳那個破損的洞口離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飛船的入口處,想着從中分一杯羹,一時間也沒有人發現他。

他盡可能隐蔽的躲進了附近的建築中,饒了些距離離開,然後才重新回到了最初醒來時所待的房間。

站在陽臺上沈長聿能清楚地看到進出飛船的人,地面上小小的人都不曾發現他的目光,他在那裏站了很久,将先前那些湧動的心思都壓抑下去,才恍若沒事一樣進了屋。

***

距離那天又過去了半個多月,維塔依然沒有醒來,沈長聿已經獨自一個人在這裏生活了下來,還算順利的融進了這片地域,多少也知道了些事情。

這裏是帝國國都的邊緣地帶,紅血病毒肆虐的警戒區。

像是祛毒一樣,帝都将所有的紅血病毒牢牢地隔絕在中央區域之外,不論是血徒還是血獸還是成功活下來的普通人,任由他們在這片地域為了生存互相厮殺着,只保存內部區域的安全性,而那片區域被叫做“淨土”。

在高聳入雲的屏障內,那裏曾是沈長聿生活的地方。

只是連他都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從那裏離開的了,大概是從他記憶斷層的那天開始,他像病毒一樣被強制帶離了帝都,送到了遙遠的紅石星上,又以一種糊裏糊塗的方式重新回到近在咫尺的地方。

他試圖靠近過警戒線。

倒不是想要突破警戒線回去,他明白幾年來對紅血病毒的壓制到底有多不容易,自然不可能讓其功虧一篑,只是想要看看那片淨土到底是什麽樣的。

但他失望了。

沈長聿什麽也看不到。

透明的警戒線日複一日的閃着紅光,大概是為了防止這邊的人看到另一邊的美好景象而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其後樹立了高高的圍牆,無數的機械軍隊和士兵來回巡邏,警惕着任何可能靠近的一切生物。

警戒線這頭的生物不論是否被紅血病毒感染,對淨土而言都是蛀蟲,決不能放任。

而就算是隔離區這邊逐步建立起來的勢力也都有志一同的建立了屬于他們自己的防線,不會讓人輕易靠近警戒線,動亂的生活讓人格外的祈求和平,曾有人發了瘋的沖擊警戒線,引來了一次大屠殺,曾經的鮮血仍在,誰也不願意看到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沈長聿沒有經歷過,但從他人的只言片語中便已經明白了一切。

“那個男人和他的妻子都熬過了最初的病毒侵襲,成功的适應下來,即便在到處都是紅血病毒的世界裏生活也依然過得去。”

“他的妻子懷孕了,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哪怕是對整個隔離區來說都是一樣,除了已經不是正常人的血徒以外,沒有人不為這個消息歡欣鼓舞。”

“他們廢了很大的力氣,找到了醫生,找到了所有需要準備的東西,準備迎接隔離區第一道新生命,就連血徒都不再襲擊他們,似乎他們殘存的人性裏面有那麽一點發揮了作用,所有人都在等。那是整個隔離區最團結的時候,因為一個還未出世的小嬰兒的生命。”

“那個萬衆矚目的孩子出生了,只是母體內十個月的适應階段沒能讓他順利的通過紅血病毒的抉擇,從他獨立呼吸了第一口空氣開始,四五分鐘的時間,他就從鮮活的生命凋零成一灘敗壞的血肉。她的母親傷口感染,體內的平衡被打破,這一次紅血病毒要了她的命。”

“美好的三口之家成了泡影,只剩下那個男人。”

“有一天他靠近警戒線,他的視線越過很遠的距離,看到了一個年輕的母親正抱着孩子走在大街上,或許是巧合,對方也看到了他,那位母親驚慌的抱着孩子跑走了,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存在。”

“那個男人就瘋了。”

那些曾經擁有的東西,在一場災變以後變得遙不可及,活着就仿佛是一個笑話。

那個男人像是不要命一樣沖擊着警戒線,狀若瘋狂,只差一點就成功了。

也是那一次,帝都派遣了軍隊對警戒線附近進行的清洗,死傷無數。

這是沈長聿的鄰居告訴他的事情,一個駝背的小老頭,姓王。

隔離區生活着不少人類,王老頭就是其中之一,屬于沒多少自保能力的那一類,因為血徒的關系,他們的存在悄無聲息,若不是他主動出現,沈長聿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附近還有其他的人類存在。

大概是眼緣,對方看到他的第一眼印象便不錯,觀察了幾天便主動出來了,也是因為他,沈長聿才知道了那麽多他本不該知道的事情。

如今的隔離區分為兩大勢力,一為血徒,站在血徒實力巅峰的那些人克服了聚集的焦躁和敵意成立了聯盟紅血會,約束着大部分加入其中的血徒不随意對人類動手,但出于血徒的心性原因,這種約束并沒有多大的效果;另一方是隔離區的人類建立的人類聯盟,擁有異能的人和普通人聚集的地方,沒有實力的要求只為了生存聯合在一起。

除此之外便是許多自由人和血徒,他們處于某些考慮不願意加入,游離于兩個勢力之外。

王老頭就是一個自由人,他對隔離區了解的很多,卻并不願意加入人類聯盟,沈長聿甚至不知道他是從什麽地方獲得食物等生存資源,在他們相遇以後,作為那些消息的回報,沈長聿擔負起了對方的食物供給。

“雖然像我這樣的人去了人盟總能混個一官半職被大家尊敬,但是吧加入其中還要登記自己的身份住所什麽的,老頭子我一個人習慣了,可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些東西。”王老頭眯着眼睛告訴沈長聿,“聽老人家一句勸,你也別去,不缺他們一口飯吃。”

他當然不缺飯吃,他的飯都是沈長聿給的。

沈長聿對他理所當然的态度并不在意,不過就算他不說,沈長聿也不可能去加入那些組織:“我知道。”

他本就是不願意和別人有過多牽扯的人,自然不可能主動送上門去給自己找些束縛,尤其是維塔的存在,若是被他們知曉恐怕也會惹來大麻煩,沈長聿不會去冒險。

只是也不知道維塔什麽時候會醒來,這段時間以來,維塔和他交流的時間真的少的可憐。

沈長聿願意和王老頭待在一起,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對方明知道他存着些秘密,卻也不會主動探聽,甚至不會提起,比如他知道沈長聿是第一個進入那艘飛船的人。

沈長聿知道他知道。

在那艘飛船上,據說兩個勢力的人都有很大的收獲,他們從中取得了一些其他星球的資源,甚至和淨土進行了談判,結果如何沒人知道,但他們一定憑借此換取了很大的利益。

盡管對方并沒有真的說出來,但他一直以來的表現便隐約告訴了沈長聿這個信息,也正是因此,在兩大勢力都在搜尋着他的存在的時候,王老頭的沉默對沈長聿是一種善意。

“這兩天別往北面去,那邊不太太平,去東區那邊吧,走的遠點,但安全。”王老頭咬了口嘴裏的壓縮餅幹,又灌了口水,作為一個牙口不是很好的老頭,他一點也不挑,不然日子就不太好過了。

說是壓縮餅幹,其實只是制作營養液剩下的殘渣,隔離區的人在掌事者的眼中或許連營養液都不配擁有。

“北區?”沈長聿開門的動作微微一頓,回頭去看他。

王老頭點點頭,說道:“那邊的一個實驗基地被血徒攻破了,有些不好的東西竄出來了,血徒都危險,別說人了。”

實驗基地……

沈長聿看了眼王老頭,對方低着頭吃的正香,似乎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一個一天到晚蹲在家裏的人知道這些消息有什麽不妥的,也沒在沈長聿面前裝什麽。

“好。”沈長聿沒多問,出去的時候帶上了門。

隔離區的人類沒多少食物來源,他們和紅石星的荒星防護隊不一樣,還沒到必須吃血獸肉的地步,他們也不敢,幾乎都是靠給帝都的實驗室提供材料換取食物。

作為帝國的中心,已經徹底将紅血病毒驅逐出來的那片地域的存在,他們想要重新找回帝國的地位,除了強大的武力便是克服紅血病毒。

派遣軍隊捕獵非常危險,精英的損失和可能存在的紅血病毒潛入讓他們不敢輕易接納從隔離區回來的人。

當初對隔離區的清洗活動無疑是兩敗俱傷的措施。

所以大多數時候,他們都需要隔離區的人類幸存者們捕捉血獸甚至是血徒供他們研究所需,作為回報給予他們一定的食物,壓縮餅幹和水。

這些低級食物價格低廉,卻能引得一個個人類為此拼命,好在他們開出的條件不低,幾只普通的血獸就能換上幾天的口糧,只需要幾天出去一趟就能維持生命。

當然這些任務只給隔離區的人類,血徒不是他們合作的對象。

但似乎因為紅血會的威懾,淨土和他們同樣有着不為人知的交易,這是王老頭透露給沈長聿的,并沒有說更多的。

沈長聿如今就是那些為了丁點食物而奔走的人類一員,生活和曾經在紅石星上的幾乎差不了多少,偶爾沒能得到足夠的食物的時候,他才會選擇以血獸做食物,把少得可憐的餅幹給王老頭。

他對沈長聿的幫助很大,不論如何沈長聿都不可能讓他餓死在這裏。

他所在的這片區域靠近淨土的北區交易點之一,序號五十六,平日裏他大多都是去的這裏,但今天既然王老頭都那麽說了,他自然也不會執意要去。

沈長聿從大樓的另一側繞出去,這是為了避免被人盯上,也模糊他的住所位置。

路上碰到了不少人,他們仍是往北區而去的,和他不一樣,這些人并沒有得到什麽消息,沈長聿想到了王老頭,并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只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繼續往東區去。

帝都星的面積格外的龐大,只是在紅血病毒爆發以後并未被紅血病毒覆蓋的區域一縮再縮,如今更是只剩下原來的十分之一的大小作為淨土,其餘都是被警戒線隔離在外的隔離區。

曾經用作觀賞的奇異生物在被紅血病毒感染以後在這片地域不受控制的瘋狂繁衍,以它們換取食物這一措施除了稍微挽救一下隔離區的正常人類、助益紅血病毒研究之外,也有着控制它們的影響力的原因在。

實力強大的人類在帝國那邊都有登記,沈長聿并不想被記錄在案,怕被人發現他和四年前送往紅石星的某個血徒是同一個人,所以只挑些弱小的血獸收拾,表現并不怎麽出彩。

只是暗地裏,當初在天臺山維塔教他的能力他并沒有忘記,也會悄悄的自己練習,小型的血獸諸如老鼠之類的,他勾勾手指就能将它們體內的紅血病毒抽取出來,沒有失手的時候。

不過他也只拿小型血獸做過實驗,稍微大點的血獸他不敢嘗試,因為屍體并不好處理,容易被人發現異樣,他也不能将其帶回去,王老頭或許只要一眼就能發現這之中潛藏的問題,到時候更難解釋。

這種能力在這個世界上注定是不能為人知曉的,就算沈長聿對王老頭已經算是信任也不能,有些事情永遠不能用來試探,結果并不一定是你以為的。

沈長聿只想在這裏待到維塔醒來,弄清楚一切,接下去的事情才好繼續,到底會怎麽樣沈長聿自己都沒有底。

曾經的他以為他最想要的是和維塔一起離開紅石星,找個地方平淡的生活下去,沒有那些什麽限制,只是這樣的生活注定只能是夢幻。

沈長聿像大多數普通人一樣幾乎沒什麽存在感,躲避過路的血徒不與他們碰面,發生沖突,然後盡可能的尋找自己的獵物,只有傻子才會在這時候和人争執。

不過今天他遇到了些麻煩,作為一個平日裏只在東區混跡的人,進了北區便是去了別人的地盤,到底會招來些人不滿的眼光,畢竟血獸就那麽多,抓的人多了其餘人的機會就少了,而各區所需的血獸數量也有限,去的晚了可能就不需要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執,雖然是所有人險險求生的殘酷地帶,也有人铤而走險,抑或是欺壓他人,食物作為隔離區的硬通貨,有不少人想要将其截斷,有些小團體會有意識的捕捉血獸去換取食物,很多人會因此得不到食物,就需要拿別的東西去有食物的人那邊換取,珠寶、貨幣,這些東西在淨土內部還能使用,財帛動人心,總有人會成為這之中的橋梁。

這樣的小團體每個區都有,不敢和強者硬碰硬,卻會欺壓弱小者,不過在這裏生存了半個月之久,沈長聿還是第一次碰見。

沈長聿的相貌比較出色,放在人堆裏也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曾經在紅石星沒有什麽關系,攏共七個人除了個別都沒差到哪裏去,誰也不會在意相貌這種事情,也不會因此多看你一眼,現在卻不一樣了。

靠臉上位的人不少,也有人喜歡拿漂亮的人去讨好自己上頭的人,沈長聿見過不少人或是自願或被迫被帶走,都是因為一張出色的臉,所以臉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也是一個麻煩事。

沈長聿在臉上抹了灰,衣服也不幹淨,低着頭來去并不怎麽引人注意,這麽多天以來,沈長聿一直挺低調的。

只是今天,進入北區,作為一個沒人見過的生面孔,一個小團隊率先發現了他的存在,借着這個由頭開始找他的麻煩,其中不無他手上那頭血狼的原因。

隔離區的血狼多數來自曾經動物觀賞區飼養的那些,還有一部分是山林的産物,後者本就強悍,更能和紅血病毒共存,前者習慣了人類的馴養,數量雖多但少有成功活下來的,而這些便是實驗室迫切需要的。

大多人類作為溫室裏的花朵,本就與被馴養的野獸沒什麽差別,死的是絕大多數,研究人員更希望從這些動物身上找到共存的可能亦或是說克制的方法。

沈長聿手上的血狼皮毛是白色的,不是帝都原有的生物,帝都動物觀賞區曾經引進一批白狼,這正是其中的一員,沈長聿并不知道這一點,但那個小團隊的人卻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樣一頭狼能換取的食物是普通的狼的三倍,由不得他們不心動。

“什麽地方的人都能到我們這邊來?”沈長聿才皺了個眉的功夫,就已經有人走上來了。

王老頭的本意是讓他避開北區的麻煩,卻沒想到一轉眼在東區麻煩也找上門來了。

眼前的這個小團隊有八個人,沈長聿倒是沒從他們身上看出什麽危險來,但一旦出手就會鬧出大動靜來,他并不想這樣跟對方起沖突,這可能會讓他進入不少人的視野,比起一些食物來說得不償失。

沈長聿沒回答,在其餘的人開口之前,他先将手上抓着的血狼放在了地上,又後退了幾步離得遠遠的表達自己的無害,啞着嗓子說道:“不知道這是你們的地盤,這匹狼給你們,我現在就離開。”

這些小團體習慣了圈地,對強者奉承,又壓迫弱者,這樣的事是常有的,沈長聿也不是第一個,解決的辦法就是把東西留下,然後下次來的時候繞過去就好了。

他回想了下家裏的儲備,他和王老頭都是不想出來的人,所以這段時間來他就出來了四回,今天王老頭啃得是最後一塊壓縮餅幹,再沒有補給的話明天老頭就該餓肚子了。

手上的血獸讓了出去,再去捕捉別的送去東區的話,今天的份額估計也沒了,去了也白費。

為了不惹是生非,餓一頓也不是什麽。

做好了心理準備,沈長聿又退了些距離,打算等對方一開口就離開。

小團隊裏有人上來将那頭狼撿走了,算是接受了沈長聿的“誠意”,卻并沒有開口讓他離開,遠遠的沈長聿聽到了其中一人的話。

“老大,吳哥是不是想找人來着?你瞧這小子......”

沈長聿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對方沒明說,但他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還是王老頭給他的消息,淨土附近四個任務區,每處都有個官方的代言人,和淨土內部的關系還算不錯,雖然不會和人盟以及紅血會對着幹,但多少也有幾分面子,許多人就會巴着他們讨好,送禮送人,什麽手段都有。

東區的那個就姓吳,男女不忌,不少人求他辦事都會送些漂亮人過去,伺候好了事情就幹的好。

沈長聿低着頭,也不知道怎麽就被他們盯上了。

被叫做老大的人端詳了會,喝道:“你小子擡起頭來,要是長得不錯老子送你去吃香的喝辣的,也省的你辛辛苦苦在這裏抓什麽血獸了!”

周圍人一片哄笑,似乎都看穿了什麽似的起哄:“別人想跟着吳哥都沒門路,你可不要自己丢了機會啊!”

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給沈長聿任何的機會,哪怕是在他已經讓步給出獵物的情況下,一次退讓,他們就看輕了他的能力,哪怕這種退讓只是為了不惹麻煩。

強者為尊的世界,就是這麽殘酷,沒有能力,連自己的命運都選擇不了。

沈長聿并沒有如他們所願的擡頭,他只是重新将他放下的血獸撿了起來準備離開。

為了一時的平靜放棄一頭獵物在他的容忍範圍內,但底線誰都有,在被觸碰到的時候就不能再忍耐了,對這些人,忍讓也沒用。

他的舉動無疑惹惱了對方,幾個小喽啰罵罵咧咧的靠上來,沒一句能聽的話。

沈長聿沒管,只擡頭冷冷的盯着他們。

他的臉上抹了灰,看起來髒兮兮的一片,卻怎麽也遮不住那冷白的膚色,先前低垂着頭看不清,此刻清亮的眼睛裏氤氲着淡淡的光,瞳孔烏黑,疏遠又帶了些敵意。

這是刻意藏起來的臉,但是他或許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單憑臉上抹點灰根本擋不住別人的視線,稍微一琢磨便能察覺出來。

一個男人上手去抓他,手上沒絲毫留情,這世道漂亮的人多的是,沒點實力總要吃苦頭,這人之前下了他們的面子,這會怎麽也要教訓一下。

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沈長聿的肩膀的時候,沈長聿空着的那只手已經抓住了他的脖頸,輕輕一扭,“咔噠”一聲脖頸的骨頭便斷了個徹底,斜斜的歪向一邊,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就倒在了他身邊的地上。

沈長聿松了口氣,這并不是異能者,或者說還沒來得及用。

想剝奪別人的權利,在自己實力不夠強大的同時也要付出代價,這人就送了命。

緊跟在他身邊的人來不及反應,只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同伴倒下,驚叫道:“你怎麽敢!”

沈長聿面無表情的垂下了眼,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已經沒有回轉的餘地,他已經給過對方機會,只是對方沒有珍惜罷了,而他現在要做的是将剩下的這些人都處理掉,才能再次将他的存在隐蔽下去。

血徒或許曾是人類,大多數或許還存着曾經的那份善良,但他面前的人早就沒了那點人性,沈長聿從不會心軟什麽。

鋒利的刀片滑落到他的手心裏,沈長聿輕輕吐了口氣。

這是王老頭給他找來的,比起家庭用的刀具要來的更順手,也更隐蔽。

活着的人還在鬧騰,根本沒有認清現實,他們或許對自己的能力也足夠的自信,要鎮壓沈長聿将他當做禮物送出去,至于他們死去的同伴已經成了另一個抓住他的理由,沒人痛惜。

只是這時候,遠處的街角有人游蕩出來,隔着相當遙遠的距離,沈長聿一眼便看清了他紅色的眼睛,那是一個血徒。

沈長聿悄然收起了刀片,第一時間離開了原地,帶着手上的血獸往東區任務區奔去。

他不願意對上血徒,盡管維塔已經告訴過他那對血徒來說是一種解脫,但是殺死一個血徒比殺死一個人更容易惹來麻煩,一個血徒被完全剝離了紅血病毒的屍體更難處理。

之前留在天臺的那具屍體在沈長聿想要去善後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或許已經有人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之處,将他帶走了。

沒有其餘的消息傳出來,沈長聿也沒從王老頭那邊得到相應的消息,這危機一直隐藏着。

比起留下來解決這幾個人,還是率先離開選擇更優。

沒有人追來,在遠離的時候,他聽到身後的有驚惶的聲音傳來,大概是血徒盯上了其中的人,或許能靠血徒将那些人解決掉也不一定。

接下來的一路沈長聿并沒有碰到什麽麻煩,他是第一次來到東區,但按照路标的指示還是順利的抵達了對應的地點。

已經有許多人在排隊,交易點設有許多通道,排隊進入以後會有設備檢測你帶來的血獸的價值,然後發放對應的食物,全程不需要任何人工操作,連讨價還價都是奢望。

沈長聿也不需要讨價還價,他只是按班就部的排隊,領取屬于他的那一份就好。

今天捕捉到的血獸被評判的價值很高,不過一頭而已就得了五天份的壓縮餅幹和水,難怪會有人盯上他。

沈長聿也沒在這裏逗留,很快就踏上了回程,一來這邊距離他現在住的地方還有些距離,二是帶着這些食物容易吸引他人的目光。

回去的路上他盡可能的避開了其餘人,非常順利的沒和其他人碰面,不過在路過一支小隊逗留的地方的時候,沈長聿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聲。

北區五十六號交易點,也就是他平日裏常去的那個交易點發生了血獸動亂,據說是實力強悍的血獸從實驗室裏跑了出來,躲藏了一段時間以後襲擊了幾個交易點,不少當時正在那邊的人都死于非命。

這支小隊本也要過去的,但路上有事耽擱僥幸留了一條命,連忙趕回來了,目前的情況還不一定,最近的幾天他們都不打算過去了,預計很大一批人會湧到東區的交易點。

沈長聿陷入了沉思,不知道王老頭到底是什麽來頭,早上他出門那會就已經得到了消息,但對方對他沒有敵意,沈長聿不需要去思考這個問題,只需要維持正常的交流就行。

沈長聿回去的時候天才微微泛黑,對于一天的大部分時光都浪費在捕獵上還一無所得的大多數人來說,他的日子算得上挺順利的。

王老頭正躺在客廳的椅子上晃蕩,聽到沈長聿的敲門聲連頭都沒扭過來,只喊了聲:“自己進來。”

沈長聿也沒等他來開門,不知道是信任他還是有恃無恐,王老頭連門都不關,問了幾次門以後他就知道了。

“今天收獲不錯啊!”看他進來,大概躺了一天的老頭終于打算挪動下身子,屈尊降貴的從他的搖椅上爬起來,走到了桌邊上,等着沈長聿把吃的送到他面前來。

十塊壓縮餅幹和十瓶水,因為是稀有的獵物還多了一瓶牛奶,這在隔離區可是稀罕貨,難得一見。

王老頭眼睛一亮,也顧不得什麽餅幹,直接抓過牛奶掀開了瓶蓋喝了一口,然後才長嘆一口氣:“我都好多年沒喝到了,今天終于嘗了嘗鮮。”

沈長聿看着他的舉動只看了眼,便默默的低頭拿了一半的食物準備回去,一點異議都沒有。

只是在路過王老頭的時候,原本還在品鑒奶味的老頭突然伸手拍了他的後背一下,慢悠悠的道:“臉上抹了那麽多灰,姿态也多少藏一下,挺那麽直跟小白楊一樣,某些人就好這一口啊!”

沈長聿一愣,終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如今的他在臉上下了功夫,雖然看不清臉,但身影擺在那裏,多少能看出些異樣來,不論是紅石星還是在這裏,他依舊保持着多年以前的姿态,挺直的脊背讓他的身形挺拔,即便看不到臉也依然有着颀長的身形,容易招來人的目光。

“你怎麽知道?”沈長聿問道。

那不過是才發生沒多久的事情,王老頭卻已經得到了消息,甚至給沈長聿提了醒。

王老頭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道:“這你就別問了,真有那個心下回出去再給我帶點旁的吃的回來。活了大半輩子,就想吃點好東西。”

他捏着瓶子又躺回了搖椅上,整個人一晃一晃的,惬意的不行。

沈長聿說道:“好。”

對方不願意說,他便也不問了,就像他不想說的,王老頭也不會多問。

帶上門,沈長聿回了自己的房間。

在距離他很遠的地方,在他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地方附近,七具屍體倒在地上,正是白天攔了他路的人,此刻已經沒了先前的耀武揚威,周身已經被鮮血覆蓋。

他沒有處理掉的人,還沒來得及将消息傳出去就已經斷了氣。

王老頭聽着他遠去的腳步聲,看着手上的瓶子微微笑了笑。

***

沈長聿回到了他房間裏,他最初醒來的那個地方。

房間沒有什麽改變,他只收拾了廚房的髒污,其餘的一切依然保持原樣。

帶回來的食物被他放在客廳的桌上,他坐在沙發上,撕開了一塊壓縮餅幹,粗陋的包裝上印着橙色的圖案,這是橙子味的。

沈長聿曾經也喝過橙子味的營養液,比起那一次的經歷,滿是碎渣的餅幹要比營養液更有飽腹感,混着水咽下去,不過小半塊他的饑餓就已經緩解了。

他放下餅幹,靠在沙發上,微微仰着頭看向上方。

屋裏的燈依然是壞的,夜色降臨,整個房間都是漆黑一片,看不太清楚。

越是安靜的時候,他就越容易想到維塔,曾經的維塔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但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出現一次,等下次再出現就要過上十幾天。

沈長聿眨了眨眼,寂靜中眼睛有些酸澀。

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硬塊,因為在口袋裏放的久了,熱度使它微微化開,變得有些黏膩。

他今天獲得的多的食物并不只是一瓶牛奶,還有一顆糖,很小的一顆方形的糖。

比那個生鏽了的鐵盒子化成一團的糖的香氣更加濃郁,帶着股奶香味,會是024最喜歡的糖。

糖塊被他放在了桌面上,冰冷的桌面很快就會讓糖液凝固。

沈長聿吐了口氣,壓住了內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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